夜,深沉。
偌大的書房里安靜地只有火盆發出的「 啪」聲清晰可聞,雷天狂坐在書桌前,手上拿著沾了朱砂的紫毫筆,目光落在面前的奏折上,卻是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如今距婚禮已經過去七八日了,方綰沁和他除了去向太後請安的時候踫見過一回竟是再也沒踫見過,雖然他也有些要躲開她的意思,可是她難道就這麼甘心被冷落麼?不尋常,太不尋常。
站在雷天狂身邊侍候著的胡達不時地瞄一眼他的臉色,好幾次想開口說些什麼都是沒有說出來,之前讓皇上動心的女子不是沒有,卻從來沒有一個像魅妃娘娘這樣奇怪的,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替皇上分憂,還不如不說話的好。
良久,在胡達思索著要不要繼續往火盆里加炭的時候,雷天狂終于動了︰「胡達,你帶人下去睡吧,朕不需要你們伺候。」
「這……皇上,這不合規矩。」胡達露出了為難的神色,他要是帶著人下去了,那皇上身邊可就一個可用的人都沒有了。
「有什麼不合規矩的?在這皇城之中朕就是規矩,下去下去,別在這礙朕的眼。」雷天狂不耐地揮揮手,眾宮女太監連忙跪安後下去了,連胡達也無奈地走了。默了片刻,雷天狂又開口道︰「影衛,你出來吧。」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從暗處走了出來,沒有行禮也沒有開口說話。
「我說,你好歹對我尊敬一點行不行?」雷天狂很是無奈,這個從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影衛雖然保護著他的安全,卻從來也不肯對他和顏悅色一些,雖然蒙著面巾,但他可以想像面巾下面毫無表情的面容,就和他冰冷的眼神一樣。
「我的職責只是保護你,不是你的臣子。」影衛的目光平視前方,語氣不卑不亢。
「得得得,跟你較真是我的不對。」雷天狂無奈,全世界他只對兩個人毫無辦法,一個是自己的母親,另一個就是眼前的影衛,哦,不對,現在又加了一個方綰沁。
一想到方綰沁,雷天狂原本因影衛的出現而有些恢復的心情又糾結起來︰「影衛,你說蘇晚沁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是個把新婚夜輸掉把自己的丈夫拱手讓人的女人。」難得的,影衛的語氣帶了一些感情,炯炯有神的目光露出一絲嘲笑的意味,能看到自詡風流君主的雷天狂吃癟也算是一種樂趣了。
「去你的!」雷天狂翻了個白眼,這個家伙這種幸災樂禍的行為實在要不得。
「勸你還是不要用情太深,這女人我也看不透,身邊有不少了不得的人物,自己也是深不見底,她進宮的目的絕不會是弄個皇妃當當這麼簡單。」影衛冷淡的聲音再次響起,對方綰沁,他也充滿了好奇。
作為習武之人,他一眼就看出來方綰沁是學過武功的,畢竟習武之人同普通人還是有區別的,可是雷天狂卻竟然看不出來,也不知是關心則亂還是她真的在他面前掩飾地狠好。他剛從犬戎回來沒多久,對魅妃娘娘輸掉新婚之夜這件事卻是如雷貫耳,不止是皇宮里的宮女太監在說,就連皇城外面的百姓都在說,大多數人都只將這件事當做茶余飯後的笑話來听,他卻听出了不一樣的內容。
琴棋書畫四項比試,從琴、畫兩場比試來看,她要是想贏絕對是有奇招的,可是偏偏她主動認輸一場,又以極小的差距輸了一場將場面維持在了平手之上,這讓他不得不懷疑她的用心。
而最後加賽的一場,只要她在雷天狂下定論之前說出「後宮不得參政」這句話,贏的就是她了,在雷天狂身邊這麼多年,看慣爾虞我詐的影衛自此可以斷定她是故意輸給穆貴妃的。而又是什麼讓一個明明已經當上皇妃的女人放棄接近自己丈夫呢?他暫時還沒有頭緒。
雷天狂被他的一句話說得噎了半天,爾後才陰陽怪氣地說︰「在你看來朕的妃子是那麼好當的嗎?」
「就事論事而已。」影衛瞥了一眼雷天狂桌上的奏折,「怎麼?御蒼還沒放棄找那幾個家族的人?」
雷天狂面前的奏折是出使御蒼的大臣快馬加鞭送回來的,除了一些瑣碎的雜事外別無其他,可是一個出使他國的使臣又怎麼會只將一些瑣碎的情報送回來?這里面藏著的情報只有雷天狂等少數幾個皇室要員知道,影衛也在其中。
「父皇當時是瘋了吧,不然怎麼會出兵一下子滅了四個國家,更讓人想不通的是那四個國家的土地到最後還要和御蒼一人一半,御蒼根本沒有出什麼力。」雷天狂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輕敲出「篤篤」的聲音,對三年多前父皇的行為很是不解。
「御蒼的不出兵就是出力了,咱們的兵力和御蒼差不多,要不是他們不動聲色咱們不知還要浪費多少的兵力才能拿下這些國家。」影衛對當年的事情倒是知道一些,「說到底還是野心鬧的,雷天狂,你真的不適合當皇帝。」
在影衛看來,雷天狂也就在正直這件事上值得稱贊,但是當好一個皇帝光有正直是不夠的,他缺乏野心,同時還心軟,總是想著在政治和人性中達到平衡,這是不可能的,反倒是雷天玥比較適合當皇帝,至少他了解政治中的黑暗,並且擅長玩弄權術。
「我知道。」雷天狂忽然有些惆悵起來,「只怪當年年少氣盛,非要和天玥爭這個皇位,弄到現在兄弟不兄弟,母子不母子,只是已經騎虎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