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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第二零三章

「身體——行嗎?」

「挺好。」

「這里呢?」柳先生的手, 指了指腎的部分。

「——不錯。」陳家樹回答,對柳先生欠欠身, 「勞您費心了。」

「一切付出均有其價值。」柳先生莞爾一笑,「我不會讓你承我的人情。與人情相比,我倒想和你聊聊交易。」

陳家樹露出了感興趣的神色。

柳先生方要開——,背後又傳來一陣刺耳的喧鬧聲。

那——高個攜著身旁的——人從黑台上——下來,所引——的大家對于英雄的歡呼。他——英雄,他——明星, 所有的燈光此刻都聚焦在他的身上,他——過——道,周圍的那些戴著面具的老板, 無比狂熱地擁擠推搡,朝他傾身伸手,期待同他握手如同期待被幸運女神親吻。

狂歡——在繼續。

香檳塔被瞬——瓜分, 紅酒、威士忌、各種酒類——被打開,一道道酒液朝天空噴灑地宣泄著大家——沒有耗盡的比擬野獸的快樂。

甚至有人沖上黑台。

他們去踫觸死了的女人的鮮血。

鮮血被他們肆意涂抹, 他們哈哈大笑。

熱烈氣氛里唯一格格不入的,——能——高個子臂彎里的女人。

那位衣著奢華的女人, 像一具精巧的提線木偶,被主人領著——來——去,到處展示。

柳先生收住話頭︰「今天——遲了。請讓主人對新的客人先行接風洗塵,再談其他。」他招來侍應, 「帶陳先生和他的朋友去客房休息。」

侍應︰「好的, 先生。」

「——然, 」柳先生又說,「如果你想試試手氣,盡管進去, 這個晚上,贏了算你的,輸了我買單。不過今天晚上最精彩的部分已經結束了,剩下的內容,或許少些味道。」

冰封的身體開始逐漸解凍。

自柳先生——過來之後,就像一座冰雕靜立在陳家樹身邊的孟負山,終于能夠控制著——球,朝陳家樹臉上投去一瞥。

他清楚地看見,陳家樹的鼻翼輕輕一抽,似有意動——

陳家樹不同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陳家和,他——一個謹慎的人。他看著狂歡濫飲,群魔亂舞的賭場,最終搖頭︰「今天累了,我先上樓休息。」

柳先生沒有挽留,——含笑目送。

孟負山跟著陳家樹,在侍應的帶領下登上觀光玻璃電梯。

他進入電梯的時候看見面板上面有數字9,這——座至少九層的巨型游輪,站在透明電梯里,輝煌的燈火,擁簇的人群,散亂的牌桌,——有……置身賭場外圍的,柳先生的影子。

那道黯黯的,透著遲暮色彩攜帶死亡氣息的影子,先留在孟負山的視網膜內,又進入孟負山的大腦,和反復出現的槍響,以及不斷炸開的血花,共同組成了孟負山今夜的夢境。

夢境的最後,他看見了那個女人……

死去的女人。

不知道——女人——近他,——他——近女人,原本距離他遙遠的女人出現在他面前,出現在他一抬臂的距離,又出現在他臉貼臉的位置。

纏在女人——楮上的綢帶被火燎著了,燒毀了。

灰燼自女人臉上簌簌掉下,他終于看清楚對方的——楮,一雙怨毒的——楮——

楮在說︰

救我……為什麼不救我……

孟負山從夢中驚醒。

他的手在胸膛上胡亂抓了兩下,直到隔著衣服抓住掛在胸——上的金屬男孩吊飾,才仿佛在顛亂的漂泊之中抓住錨點,鎮定下來。

他自床上翻身坐起,看——表。

上午五點。

他又伸手拉開窗簾。

游輪很大,有足夠的空——規劃房——,昨天侍應帶他們上來,陳家樹居住的——有景觀陽台和雙人按摩浴缸的套房;他和阿賓住的——不差,房——大約20平,——有窗戶,拉開窗簾就能看見海上風景。

海上的天亮得比陸地上早。

昨夜上船時候看見的漆黑陰霾,在東邊天空的吉光下居然散了不少,入目所及,——一望無垠的黯藍海面,以及翻涌在海面上的淺灰雲層——

陽——沒有徹底出來——

陽終究會出來。

孟負山默默想著,他沒有在房——里停留——久,洗漱之後很快出來,乘坐電梯回來一樓——昨天他們進來的地方。

上午五點,——個很妙的時。

晚睡的人已經睡了,早起的人——沒起來。

孟負山想要在更少人的注意中做些行動,比方以陳家樹的名義,向賭場里的侍應了解昨晚的黑台,這里的女人,究竟——怎麼回事——

他失策了,——他來到一樓的時候,他不止看見了正在賭場內值班的侍應,——看見了許多賭客。

這些賭客——衣著凌亂,上邊——見酒液和食物的殘渣,雙——通紅,扣在臉上的半邊面具都遮不住他們身上的頹廢和恍惚,他們讓自己帶的人,甚至有些干脆就自己上了,拿著支票簿,朝孟負山揮舞。

他們的目的——有一個︰

「籌碼交易嗎?一千萬一個。」

孟負山並不——第一個被他們拿支票簿塞到鼻子下的人,在他前邊——有一個,那個人的背影很——熟,——阿賓。

孟負山看見阿賓的時候,阿賓——同樣看見孟負山。

兩人對視。

孟負山心髒輕輕一沉,腳步卻沒有停下,穿過那些吆喝買賣的賭鬼,徑自——到阿賓身旁︰「大哥派你下來的?」

「嗯。」阿賓。

「大哥想了解些什麼?」他竭力使自己的——吻輕松自然。

「黑台和籌碼。」阿賓簡潔說。

這位平日沉默地跟著陳家樹的保鏢,似乎——剛剛到達,如今正用——楮看著黑色燕尾服的侍應,等待侍應的回答。

孟負山注意到,今天站在這里的侍應,並非他昨天見到的任何一個——

他們有著同樣的尺子刻出來的微笑。

彬彬有禮,缺乏生機。

「先生好。我們這里——以使用的籌碼——有一個。昨天交由老板的小姐。一位小姐,身價一千籌碼。」

孟負山知道一千萬的定價從何而來了。

「這里有許多賭桌。」侍應繼續介紹,「每個桌子上桌數額不同,最低的0.1個籌碼,最高的100個籌碼。無論老板輸了多少,——要——在1000的範疇內,跟在老板身邊的小姐,都將忠實地陪伴著老板,——如果老板將最後的0.1個籌碼輸出去,那麼這位小姐,便將離開老板身邊——相應的,如果老板吉星高照,鴻運——頭,贏得了1000個籌碼乃至更多,那麼在老板每獲得新的千數籌碼的時候,他會擁有一位新的小姐。」

孟負山听到這里,問︰「能用金錢買籌碼嗎?」

侍應回答︰「不能。柳先生希望上船的所有客人,都能免費獲得更大的快樂。」——

然,免費的才——最貴的。

既然官方不讓交易,那麼私下交易轉讓自然橫行。比如——在周圍拿著支票虎視眈眈的想買籌碼的賭客們。

「黑台呢?」阿賓不像孟負山有這麼多問題,他——催促侍應說清楚他想問的內容。

「黑台——我們這里最高規格的桌子。」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侍應挺起胸膛,他甚至露出了崇敬之色,「每天晚上,我們——開一場黑台。黑台的最低籌碼——1000——有您完整擁有她——那位小姐,您才——以將她攜帶上黑台。黑台的規則與其他桌子不同,上了桌子以後,除非一方清空籌碼,否則不許下台。清空籌碼既意味著,您將永遠失去她……」

侍應意味深——的停頓中,在場的所有人都想起了昨天所見的一幕。

刺——的鮮紅浸透台面,又自地下升騰起來,氤氳在老板們觥籌交錯的酒杯中。

這里的規則並不復雜。

弄清楚規則以後,兩人沒有——會周圍想要交易的賭客,共同乘坐觀光電梯上樓。

再次坐在電梯之上,孟負山已經清楚了柳先生將這些老板們——久籠絡的秘密。

器官。

賭博。

女人。

殺戮。

除了最初的器官以外,余下三者,昨天——已經完——展示在——前。

想要跳出這種籠絡,——很簡單,——要不賭——

以不賭嗎?——

然——以。

孟負山想,昨天陳家樹不願意入場賭博的時候,柳先生甚至沒有多勸一句——

所有人——絕大多數人——最終——會賭的。

能來這里的,本就——心知肚明地掠奪了他人器官的人。

來到了這里後,他們置身于這個熱鬧的,寬敞的,——女陪伴的,被紅絲絨窗簾遮去了所有窗戶,無論天亮——天黑,無論刮風——下雨,這里頭都完——看不見的地方。

老板們——中所能看見的,——一個個女人,一個個籌碼,一場場激蕩神魂的賭博,一場場驚心動魄的處刑。

賭博,女人,殺戮——

要呆在這里。

沒人能夠逃過。

等孟負山和阿賓一起進了陳家樹的套房時,陳家樹已經起來了,正穿著酒店的浴袍,坐在景觀陽台上。

孟負山注意到,昨天被送來給陳家樹的女人,晨晨,——在。

她坐在房——的里邊,背後——陽台的玻璃——,面前則——雙人按摩浴缸。她換掉了昨天那套華麗得幾乎讓人看不清模樣的衣服,穿著一條寬松的棉質白裙子,她將手伸入放滿了水的浴缸中,細白的手指撥弄出一圈一圈的漣漪,看上去就和普通在玩水的鄰家姑娘一樣。

如果她不出現在這里。

如果她的——楮沒有被綢帶蒙住。

那條薄薄的綢帶之後,纏住的——什麼,會——一雙和夢境里一樣怨毒的——楮嗎?

孟負山有一瞬產生了想要將那條綢帶扯下來的沖動。

沖動——會壞事。

孟負山目不斜視地路過晨晨,——進陽台,來到陳家樹身旁。

陳家樹將眺向遠方的目光收回︰「早餐吃了嗎?」

孟負山︰「沒有。」

陳家樹︰「坐下一起吧。」

陽台的桌上已經擺上了各色——食,樣式雖不如昨晚擺放在外的自助餐多,精致卻有過之而無不及。

陳家樹略微動了動筷子,並不——很有胃——的樣子,他拿紙巾按按嘴角,問孟負山︰「在哪里踫到阿賓的?」

「樓下。」

「——听見黑台和籌碼的解釋了?」

「嗯。」孟負山將侍應的回復如實轉達陳家樹。陳家樹交代給阿賓的這件事,最後由孟負山來轉達,固然有些時機湊巧的因素在,——更為主要的————阿賓——陳家樹的盾牌,盾牌不需要自主意識——陳家樹現在需要另一個擁有自主意識的腦袋,替他分析問題。

果然,陳家樹在听完之後,開了——,問的——︰

「昨天柳先生說有生意要和我做,你怎麼看?」

通訊工具都被收——了。

陳家樹的身邊——有我和阿賓。

他絕對相信阿賓,——阿賓不會提出意見。所以我的意見對他而言,——一個參考,唯一的參考。孟負山思忖。

「柳先生想要涉足寧市。」孟負山開。

「柳先生在寧市有勢力。」陳家樹說。

「以前有,現在恐怕不。」

陳家樹的視線集中到孟負山臉上。

「警察。」孟負山說。

「對,警察……我們的柳先生,在寧市有了點小小的麻煩。他的勢力在寧市或正被警察盯梢,或已然傷筋動骨,無論——哪一種,他都需要和我合作,再度搭建起前往寧市的地下橋梁來。」陳家樹拿指頭敲打桌面,「時代不同了,海內外的傳奇人物——要謹慎。」

黑暗的世界里,柳先生——然——得起一句「海內外傳奇」。

孟負山沉默片刻,又說︰「——許不止寧市……」

他想起琴市。

陳家樹為了試探他,引他前往琴市綁架傅寶心。他下功夫去了解過傅寶心。知道傅寶心有一個多年前失蹤的姐姐的傅寶靈。

從種種蛛絲馬跡看,傅寶靈的失蹤正——柳先生的手筆,如今傅寶靈的腎,——正在陳家樹的肚子里。

紀詢接觸過傅寶心,紀詢會——現對方家里的疑點嗎?

紀詢會。

因為他——紀詢。

再聯系之後琴市的一起上了新聞的港——|爆炸案……——許……很有——能……柳先生已經被警方的人抓住了尾巴,警方正拿著探照燈在黑暗中搜尋柳先生這座巨船。

這艘航行在海洋之上宛若宮殿的巨輪,並沒有它看上去的那樣堅不——摧。

陳家樹先——微微皺眉,接著哂笑︰「不至于。真到了那種情況,柳先生——能一如既往的開派對?——有心情在這里看賭場?」

孟負山看了陳家樹一——,閉——不語。

陳家樹固然謹慎,同時——自負。自己的話——唯一的參考,卻不——必須的參考。說得過多,過于積極,——會引起陳家樹的懷疑。

他們的談話結束了,他——吃完了早餐,便放下餐具,站起來同陳家樹道別。

陳家樹沒有挽留。

孟負山——時朝浴缸處看了一——,晨晨已經不在了,——剩下一缸死水,動——不動。

他出了房——,站在——廊——

廊里沒有人,四下里——有掛在牆上的畫和獸首,以僵板空洞的目光跟隨著他,注視著他。

他回想著自己和陳家樹的對話。

我的猜測應該沒錯——

要有紀詢在,他就不會讓犯人簡簡單單就逃過——

說不通……

既然柳先生已經被盯住了,為什麼柳先生不暫時蟄伏,反而主動和陳家樹接觸,和陳家樹合作?

合作生意都——為了錢。

柳先生——缺錢嗎?

柳先生不缺。

不缺錢,——不缺權。

他——這座船上的無冕之王,所有上了船的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那個入——狹小而肚子極寬的大廳,就像一個——袋,站立在入——處的柳先生,那黯黯的一道影子,則像——這個——袋的抽繩……

抽繩抽緊,要人死;抽繩放松,要人瘋……

一道靈感如同電流,突地躥過孟負山的後腦勺!

被警方盯梢的情況下,以任何正常人的正常思維,都會選擇暫避鋒芒。

柳先生——然——有正常的思維。

那麼他迫切地同陳家樹合作的原因就很——能————

禍水東引,金蟬月兌殼!

他想要讓勢力根植寧市,同樣搞——私生意的陳家樹,成為自己的替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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