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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第一三四章

自毒販那邊問出的人, 不是許詩謹,是于小雨。

「為什麼會是于小雨購置毒品?」紀詢自言自語, 「許詩謹不怕內向膽小的朋友出事嗎?或者于小雨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膽小,不止于通風報信,而是深入參與了許詩謹的報復計劃……如——是這樣的話,許詩謹和于小雨豈不是共犯?」

這也說得通。

她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許詩謹身上發生的一切讓于小雨和她的悲傷共鳴了。她被孤立被欺負,被無時無刻不存在的惡意環繞的苦悶, 就同當時的于小雨內心的壓抑一模一樣。

當初只有許詩謹站在于小雨身旁。

所以哪怕違法亂紀,哪怕危險重——,現在, 于小雨也選擇站在許詩謹身旁……

紀詢忽然端詳著站在身旁的周同學。

「?」周同學。

「沒事。」紀詢說。

他收回目光,在心中暗暗想︰嗯……雖然我不會為了周同學違法亂紀,相反, 會竭盡全力阻止周同學違法亂紀;但許詩謹和于小雨不——,對于她們這種還沒有切實認識到法律問題的高中生而言, 也許這就是她們僅有的支持對方的方式了。

不計後果不顧一切,將未來孤注也要幫助朋友的絕望與憤怒。

紀詢又想起那天于小雨看的席慕蓉的詩的第二節。

而在那擁擠的人群中

有誰會注意

你突然陰暗的面容

有誰能知道

你心中剎那的疼痛

許詩謹的疼痛, 就只有于小雨才會注意,才會關心了。

「什麼共犯?」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來。

紀詢抬頭,看見面色有些不自然的秦警官。他笑道︰

「呦,師兄。還沒下班?」

「馬上, 馬上。」秦警官敷衍——, 卻沒有走, 還盯著紀詢,「你剛才在這里嘀咕——什麼?我怎麼听見有人購置毒品,還什麼計劃, 什麼共犯?」

「秦警官。」有仇不報,不是君子,紀詢學鐘有刀,背——,打官腔,「注意紀律,別瞎打听緝毒隊的事。」

「臭小子……」秦警官差點就抬起——給紀詢來個棗子,「這麼記仇,誰教你的!」

紀詢只是看——秦警官笑。

「——了——了……」秦警官憋氣,「你早上想找我說的,再說一遍好了,這回我認真听。」

盡管這幾天事——多的可以拍電影,但總結起來很簡單,紀詢簡單描述了前因後果問秦警官︰「所以我想看看卷宗,想知道段慧文到底說了什麼。」

「開什麼玩笑。」秦警官對天翻了個白眼,「失心瘋了吧,警察問出的口供是可以隨便給不相關的人看的嗎?我怎麼可能給你看段慧文的證詞。」

「通融通融嘛。」

「通個屁。」

「一點可能性都沒有?」

「半點都沒。」秦警官斬釘截鐵。

紀詢微微眯眼,露出危險的表情,盯著秦警官看。

秦警官怡然不懼。

「好吧,不說就不說,反正不能讓師兄犯錯。不過我突然想起了一些線索,但,哎呀,今天用腦過度,腦子已經轉不動了——」紀詢突然抬起雙——,可達鴨抱頭。

「……」秦警官。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想干什麼……」紀詢突然轉向周同學,「對了,學校晚自習也該下課了吧?我送你回家!」

周同學涼涼看紀詢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現在想起我來了?

「你小子……」秦警官,「至于嗎?」

「唉,我也很痛苦。這老毛病啊,三不五時就犯……」

那棗子最後還是落在了紀詢的腦袋上。秦警官狠狠說︰「——了,能說的我就說,你趕緊把所有該說的事——都給我說明白了!」

紀詢立刻收起不正經之色︰「那好,警官,你先和我說說,為什麼你們去了那個學校四五次,都是什麼原因去的。」

秦警官抽出自己記錄案件信息的本子,往前翻了幾頁。

10月18日,甄歡溺水,他們警局當天出警並做了簡單的鑒定,這是一起很正常的自殺事件,校方很配合調查,又一再強調可能會引起模仿,希望低調處理不要大肆宣傳。

本來事——就這麼過去了,但是10月25號晚上,教育局那邊有個電話直接撥到了他們局長那邊,說是案子有疑點,讓他們再詳細調查一下。

于是10月26號他們警局就又派人去學校找相關人員做筆錄了。

「10月25號。」周同學突然插嘴補充道,「教育局就是那天來的。許詩謹寫了一封信到教育局舉報了蔣婕對她霸凌,蔣婕當官的爸爸濫用私權欺壓平民百姓。所以教育局來人做調查調解,蔣婕的爸爸壓——蔣婕對許詩謹賠禮道歉。」

「蔣婕對許詩謹的霸凌借口就是甄歡的死,教育局來調查,這則見死不救的流言因而傳到了他們耳里……又傳到了警察耳里。」

秦警官這時突然咳嗽一聲,小小提點︰「想想你剛才問的……嗯……你懂。」

紀詢如——任督二脈被打通,思路瞬間清晰流暢︰「所以說,教育局在調查時,問了段慧文。秋游的事是她拍板臨時做的決定,這個警察局不管,教育局卻會管,她要擔責,她想推卸責任。那人就不能是她疏于管理導致的死亡,一定得是隔壁班的,不是她的學生引起的死亡,警方一趟趟接到了新的線索,所以只能一趟趟前往——師兄,是這個思路嗎?」

「誒嘿嘿,你繼續,繼續。可以想的更……嗯哼。」秦警官不能明說,只能做個謎語人,他做得很辛苦,很心虛,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怕督查從地板縫牆壁角里幽魂一樣冒出來,鐵面無私給他記個過。

「哈!我懂了,見死不救可以模稜兩可到故意拖延時間不救。後者連死亡的責任都不是甄歡了,干脆就是許詩謹——」

「欸——呀!」秦警官大喝一聲,仿佛在強調自己的辦案紀律一樣,「我們呢,也不可能只听一個人啊。」

紀詢皺起了眉︰「你們還去問了a班的學生。他們的口徑也和段慧文一樣?他們……被段慧文暗示了?」

秦警官臉都皺成了波浪,想了半天,含含糊糊的說︰「也不是每個人都問過去嘛……」

「班干部?」

「過了過了,我們繼續說下面的。」秦警官連忙打斷,「本來呢,我們10月27號,也就是周六的時候去許詩謹家里又找她家長和本人談話的,但那天許詩謹不在家,也找不到人,問她父母,說是小孩子脾氣大又和學校同學鬧矛盾了,去同學家里暫住調節心——,許詩謹不肯告訴她們——學的聯系方式,說什麼干涉隱私。她父母建議我們周一去學校找她。10月29日,我們——」

「你們在哪里見的許詩謹?老師辦公室嗎?還是校長會客室那棟樓?」周同學問。

秦警官回憶了一下︰「反正不是你們教學樓。「

周同學點點頭︰「甄歡父母是那天拿著尸檢報告找學校賠償的,如——你們在同一棟樓,許詩謹可能是那個時候恰好踫上,得到了甄歡的尸檢報告。」

紀詢補充問︰「尸檢是你們提議甄歡父母做的?」

「對。」

紀詢豎起大拇指︰「好家伙,真的是你們給甄歡父母通風報信,連鎖引發他們去敲詐勒索許詩謹父母。你們這波給許詩謹的壓力助攻比段慧文強,小心被報復。」

「……」秦警官黑——臉,「注意用詞,怎麼能說通風報信。還有報復,是你們小孩子該琢磨的事嗎?」

「那就用考慮不周。」紀詢鄙夷了番秦警官的掩耳盜鈴,「那之後呢?你們還去過學校嗎?」

「11月2號我們出警了一次,當時許詩謹要跳樓,學校打電話報警,我們上去勸她已經結案了,事——和她無關,她听了就下來了——」

紀詢︰「等等,你們上去和她說結案了?為什麼這麼說?」

這可和周同學敘述里的因為承諾去a班所以放棄跳樓不一樣。

「當時年段長對我們說,這孩子跳樓是因為有人罵她之前離家出走是畏罪潛逃。哎,你也知道這種風言風語,只會越傳越離譜。」

「……警察告訴她結案了。她被你們安慰了,以為事——完了,下來了。」紀詢默了半天,慢慢說,「可是實際上,根本沒有什麼結束。你們走了……不,甚至你們還沒有走的時候,許詩謹就面對上其他人的目光——那根本不相信她且懷抱惡意的目光。」

那是許詩謹最後出現在學校。

回到家,她還得面對父母,那對好面子剛剛被甄歡父母敲詐過的夫妻很有可能會繼續——意識的對她發泄——緒。

這個故事的最初,只有蔣婕對她的惡意是醒目的,肉眼可見的。

可隨著許詩謹的一次反抗——她自認沒什麼問題的反抗,——意間撕碎了學校罩在息事寧人的——形遮羞布,那些排山倒海的惡意把許詩謹一次又一次的拖上審判台。

每個人都在悄悄的推卸責任,聚光燈下的靶子卻只有她一個。

許詩謹的報復決不是無的放矢。她的仇恨如此濃烈,目標如此明確,如此精準地毀滅這些惡待她的人最在意的東西!

他看——周同學,面無表情的周同學,仿佛對此諳熟能詳的周同學。

他突然在想……也許這個時候,周同學會比自己更加能夠共情理解許詩謹。

明明警察都說結束了,明明我是無辜的。

為什麼沒有人信呢?

為什麼你們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迫我呢?

如——連警察都不能幫我,還有誰能幫我?

……

那就由我自己幫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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