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一日的夜晚就在二人靜靜欣賞夜景之中平靜——結束了——
等到第二日一開始, 香夜就有目的——朝一個方向移動，宿儺剛開始還有些疑惑——跟在她後面，一直來到一片熟悉——地帶之後, 才微微一怔。
看著開始踟躕起來, ——知道具體應該往哪個方向走的香夜, 宿儺無聲的旁觀了一會兒, 最後不耐煩的揉了下發絲, 率先邁開了步子︰「跟上。」
見他沒有任何迷茫的朝一個方向走去, 香夜在些許怔忪後, 也就自然跟在他——後面。
果然沒過多長時間, 她便找到了曾經——熟悉感。
這里是一片有些空曠的森林，因為沒有人家居住，自然沒有路徑, 只能從樹林中自己開闊一條小路, 很是吃力。
但無論是香夜還是宿儺卻堅定——往叢林深處走去，或許這個世界上, 能夠讓他們兩人同時感到溫暖——唯一——地方, 就是這里了。
環顧著與千年前完全不同——環境, 香夜心中有些許感慨︰「根本看——出來啊，曾經在這附近有一座漂亮的院子。」
「……你以為已經過去多長時間了啊。」宿儺雙手隨意的插在褲子口袋中, 目光虛幻的凝視著前方，聲音似是抱怨，卻也蘊藏著感慨萬千。
「千年的時光, 可是很漫長的，怎麼可能還存在。」
「是啊。」香夜點了點頭，——知是遺憾還是寂寞——模了模身側的樹干。
千年之間，他們所住的那間平凡的小屋, 早已逐漸被歲月吞噬，一點痕跡都不剩了。
滄海桑田，物是人非，連她和宿儺兩個人都各自發生了改變。
早就已經找不到過去的熟悉了。
只是心血來潮——想要找找千年前——遺址，但望著這什麼都不剩的森林，香夜——心緒還是有些復雜。
「走吧。」再留在這里也什麼都不會存在，她開始扭頭往回返。
然而匆匆走了四五步後，身後的人也沒有反應。
香夜扭頭一看，發現宿儺依舊保持著站立——姿勢，目光出神——望著那片樹林。
他——臉上滿是平靜，比起以往——囂張和肆意，多了幾分歲月沉澱——成熟感。
那稜角分明的側臉在香夜——眼中，似乎添了幾分溫暖和懷念，對千年前——舍，也在這一刻盡顯。
一陣大風呼嘯著卷來，將少女黑色如同綢緞——發絲吹起，香夜下意識捂著發絲往樹干後面躲了躲，發出一聲輕哼。
于是剎那間，還如同雕塑般沉浸在過去回憶中的男人轉過身，精準——捕捉到她——身影。
眼底先是快速劃過一份犀利，見到完好無損——香夜後，又很快恢復了平靜。
「走吧。」
他終于轉身離開了這片令人懷念的土地，先香夜一步往前走去。
香夜跟在他後面，明顯覺得風被男人寬厚——脊背遮擋，小了——少。
眼中微微劃過一絲怔然，她望著自顧自邁步的宿儺，若有所思。
但在剛走出沒多遠，兩個人的身影卻在某一刻同時停了下來，皆有些慎重——看向一個方向。
香夜眉宇微壓將手掌撫向刀柄，——宿儺則眼神充滿不快狠狠——砸了下舌。
他們都敏銳——感知到詛咒濃郁——氣息，正不斷的往這邊接近，即使宿儺稍稍放出了一些威壓，前來的詛咒也完全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這樣難得平靜——相處竟然被什麼阿貓阿狗打擾，宿儺最是忍受——了這——事情，原先——平靜一掃而空，他相當憤怒——迸發出殺意，打算好好教訓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詛咒。
「等一下。」——過就在這個時候，香夜卻忽然抓住了他——手臂。
猩紅——眸子猛地往她的位置一睨，下意識想要回擊的動作也稍微停滯。
宿儺耐著性子問道︰「干什麼？」
「是熟悉——氣息。」香夜搖了搖頭，「好像是里梅。」
果然，森林中傳來了熟悉——呼喚聲線︰「香夜大人，宿儺大人，好久——見。」
僅僅眨眼之間，留著短發的清秀少年便跪拜在他們的面前︰「得知兩位大人來此，里梅特意來迎接。」
少年沒有多少欣喜，也沒有多少激動，仿佛早就知道了他們會回到這里，所以一直在恭候。
宿儺疑惑——問︰「你怎麼在這里？」
對于這個舊的部下，宿儺還算有點感情，雖說千年之前他總覺得香夜被里梅分散了很多注意力所以不喜歡里梅，但在現代看見熟悉——故人，還是挺開心。
「其實，屬下在成為詛咒蘇醒後就一直保護著這一帶的土地，——讓任何人踏入。」
里梅冷靜——回答︰「這是二位大人——家，屬下有責任保證這里——安寧。」
聞言，香夜忍——住睜大了眼楮，下意識看向了宿儺，——頗為默契——，宿儺竟也同時看了她一眼。
二人面面相覷，腦海中同時浮現出一句問號︰……不會吧？
6.
等到跟隨領路的里梅來到一棟隱蔽的小院後，香夜才真正傻了眼。
只見眼前——院子竟然跟千年之前——一模一樣，無論是擺設，用具，還是院內——植物都跟記憶里——沒有分別。
來到院子內，就仿佛穿越時空來到千年之前，腦中不自覺浮現出無數個日日夜夜——記憶。
香夜慢慢的在屋內巡視著，目光看向跟現代相比早已淘汰了——器具，眼含懷念。
她情——自禁——模了模廚房的器具，唇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
每日三餐時，宿儺都會熟練——走到廚房，一邊有些——耐煩，一邊卻認真仔細——在這里下廚。
那個時候，將盤子端到她面前——宿儺總是會有些緊張——打量著她的表情，只要她說出‘——錯’‘很好吃’——夸贊，面前——青年就會露出得意而又些許不自在的笑容。
啊……本以為差——多可以忘記了，但果然，那樣青澀的日子，至今還會浮現在眼前啊。
她在欣賞廚房的時候，宿儺也緊跟在她——身後，——過他——臉上呈現的更多——是嫌棄，隨意拿起廚房的器具，隨後又沒意思——放下，幾乎都不想在這里多呆。
香夜將他——神色看在眼里，忍——住問道︰「懷念？」
宿儺懶洋洋——瞥了她一眼︰「怎麼可能。」
他對在這里下廚的記憶可是一點都沒有想法，下廚又麻煩又勞累，也就只有當香夜微笑——吃掉他做——菜——時候，心情才會稍稍好一些。
他走到廚房門口，看著已經來到院子內、正蹲在地上欣賞著那肆意生長的花卉——香夜，腳步微微一頓。
說起來，那時候——他也習慣性的站在這里，如同現在一樣注視著香夜——一舉一動。
少女的背影窈窕昳麗，本來就漂亮的臉蛋配上盛開——鮮花，美好——讓人移不開雙眼。
雖然平淡的日子里都是一成——變——生活，但只要存在香夜——身影，每一天他都不會覺得膩。
一直抿緊——唇角忽然微微上揚，那雙猩紅——眼眸中也浮現出從未有過——暖意。
果然，在他記憶里最懷念的時光，就是在這小院里生活的日子。
「宿儺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這時，身後的里梅突然小聲的開口道。
扭頭瞥了眼他那冷靜——面容，宿儺的好心情被打擾稍顯有些——快，卻仍舊轉身跟了上去。
「——錯，你將這里保護的很好。」來到室內——客廳里，宿儺隨意的夸贊了里梅一句。
「多謝宿儺大人夸獎，但其實這些磚瓦都是重新建成——，畢竟是一千年前——建築物，早就消散了。」里梅恭敬的回答。
宿儺自然也知道這一點，只不過里梅將這珍貴的小院留住的心意，已經足夠稱贊一句的了。
「宿儺大人。」布下——讓人偷听的結界後，里梅很快就切入了正題，「明日，您真——要跟香夜大人決一死戰嗎？」
聞言，剛剛還顯得悠然隨性的宿儺忽然動作一頓，眼神立刻犀利起來。
過去美好的記憶頓時如同泡沫般碎了個粉碎，將淋灕——現實剝離出來。
「你逾越了！這——是你應該插手——事情。」
宿儺冰冷的眼神瞪了他一眼，很快令氣氛變得緊繃起來，「千年前她所做——背叛，必須要付出代價！」
雖然這一凶狠——眼神讓里梅頓時氣息不穩，但清秀——少年還是握緊手心，堅持說出了口︰「請問您是因為香夜大人封印了您而生氣嗎？」
「——僅僅是這個原因。」宿儺諷刺的勾了下唇，「所有！我對她所有——舉止——感到火大！包括她封印我，包括她假裝被毒殺。」
「呵，說不定是為了找到個封印我——理由，才故意在台上演上那一幕，讓我為了她復仇，然後再正大光明的將我封印！」
越是敘述原因，他——心髒越是寒冷，眼底充斥著濃濃——怒火和恨意。
這份心情，要怎麼樣才能全部發泄呢。
也就只有在那個女人身上，才能找回來了吧。
「說不定香夜大人是有苦……」
里梅猶豫——解釋剛剛說到一半，就被宿儺一拍桌子毫不留情——打斷了︰「當時不在那里——人給我閉嘴，你真——要惹我生氣嗎里梅！」
「……」
那絲毫不摻雜水分——殺意令里梅沉默——垂下頭，將身體壓低與地面幾乎平行。
但就算是冒著被殺死的風險，里梅還是繼續開口了︰「宿儺大人，當時的我其實就在現場。」
迎著宿儺那有些差異——眼神，他稍稍抬起頭，認真——與那雙眼楮對視︰「我清楚——看到了，您被封印的場景，也清楚——看到了……香夜大人逝去的最後一幕。」
隱約心緒不安——里梅晚了主人幾步跑去了擂台的現場，結果看見——卻是地面無數人類的鮮血，爾後正巧，也目擊了重要——場景。
「您想知道，香夜大人在封印您之後，露出了什麼樣的表情嗎？」
「……」宿儺不說話了，安靜——注視著他一會兒，才——自覺——移開了視線，「肯定是面無表情吧，那個冷淡——女人能有什麼表情。」
「——，香夜大人，她笑了。」
「……」
「是里梅從未看過——，溫暖——幸福——笑容。」
「她從來沒有展現過那樣的笑容。」
「她抱著您，在您而耳邊說了些什麼，然後就這樣化成了風中——一捧塵土，消散了。她用最後的咒力將您封印，代價是舍棄了自己——生命。」
「在那笑容中，我仿佛看到了香夜大人隱藏起來的真心，或許封印您是確實有隱情。」
「……」有些出神——望著里梅，宿儺的眼底浮現出難得——茫然。
這是他首次得知香夜——死亡——情景，他以為在他被封印後，香夜會活上相當長一段時間，會成為京都的守護巫女，會享受榮華富貴會備受人民——愛戴。
所以他怎麼也——曾想過，香夜竟會選擇了跟他一起同歸于盡。
「她……」下意識——月兌口而出一個字，宿儺立刻閉上了嘴，改變了話題，「她跟我說了什麼？」
「果然宿儺大人當時已經被完全封印了嗎。」里梅有些遺憾的嘆息著，「很抱歉，由于距離過遠，屬下並沒有听清。」
于是宿儺不說話了，明顯神色中有些——滿。
「——過只有一個詞，我還是听到了。」
頓了頓，里梅輕聲道︰
「——是‘喜歡’。」
宿儺愣了下︰「什麼？」
里梅︰「香夜大人說了‘喜歡’這兩個字。」
宿儺︰「……你——是離得很遠嗎，怎麼听到的？」
里梅︰「當時正好一陣風吹了過來，吹進了屬下——耳朵里，才恰巧听到了這個詞。」
宿儺︰「……」——
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這個部下是在說假話，但是又沒有證據。
7——
知道和里梅兩個人都談了些什麼——宿儺回到房間後，臉色微沉，眉宇有著揮之——去的復雜。
當看見還在房間里四處巡視——香夜後，他忽然眉毛一挑，兩只手掌同時向前一伸，正正好好扣在少女的手腕上用力往牆壁上一推。
于是毫無反抗——少女便被他結結實實——壓在了牆上，神色恍惚。
但只是稍微迷茫了下，香夜就抬頭對上了宿儺那極為認真——眼神，意識到對方似乎有話要說，她也——掙扎，就這樣平靜——靠著牆壁，等待著宿儺挑出話題。
「——反抗嗎？」反倒是宿儺有些疑惑——問道。
「明日才是決勝負——時候，我知道你會遵守約定。」香夜回復。
這樣的信任讓宿儺深深看了她一眼，輕勾起唇角，笑了一聲︰「哈、明天只是戰斗——勝負吧，至于其他——可就管不著了。」
「如果——反抗——話，我可就要對你做一些出格的事了……」
這樣低聲說著，他一邊朝香夜——位置湊了過去，幾乎將呼吸噴灑在那白皙——皮膚上，一個相當曖昧的距離。
香夜有些——舒適——偏了下臉頰，呈現出些許不自在的感覺。
這樣的小動作讓宿儺更加有興趣，差點都要將臉湊近那紅潤的唇瓣上。
香夜看了眼他這親密——舉動，十分——解︰「你——是恨我嗎？」
「是啊，我確實很恨你，恨之入骨。」猩紅——眼楮微微一眯，宿儺壓低聲線透出幾分冰冷的殺意，但在眨眼之間，他又放松了些許語氣，撩起了香夜——一縷黑發，「——過，我可以——你一個機會。」
香夜眨了眨眼楮︰「……？」
她真——太明白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
「我最討厭背叛，尤其是討厭親密之人的背叛，所以看到背叛——人後，都會恨不得抽筋拔骨，折磨的他痛——欲生。」
壓在他上方的男人惡狠狠——說著，眼眸卻在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她。
目光突然就這樣溫柔了下來︰「但是如果是你——話……」
「唯獨是你——話，我願意再——你一次機會。」
手掌猛地挑起少女的下頷，迫使少女的視線與自己交匯，他如同誘惑著墜入地獄的魔鬼一般，輕聲呢喃︰
「所以……說吧，只要你說出我最想听到的那句話，我就可以當成什麼都沒發生過。」
「說吧，就在這里，說給我听！」
只要你說喜歡我，無論是真還是假，我都願意去相信。
因為當听到里梅——那句不知真假——喜歡的時候，心中的雀躍根本停——下來。
于是心里已經非常清楚了，即使以前有過矛盾，有過仇恨，但只要你是喜歡我——話，我就可以原諒這樣的你。
就連背叛也可以容忍。
這就是我一生只為一個人——……溫柔。
8.
香夜拒絕了宿儺的邀請。
雖說明確拍開宿儺的手掌時，對方一瞬間露出了極為恐怖——眼神，但香夜卻並——後悔。
要讓她為那日封印的事情道歉，她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要讓她對人類拋棄——顧，跟隨宿儺離去，她同樣是不可能同意的。
盡管——知道宿儺到底讓她說什麼，但是違背她人生信條的事情，她做——來。
這樣一來，明日的戰斗必定無法避免，可香夜並不害怕，因為她心中還有一個計劃，一個祓除區域內所有詛咒——計劃，要在明天實行。
她昨日分化——蝴蝶已經分裂出出千上萬只蝴蝶，將東京和澀谷兩座詛咒肆意橫行——城市——圍繞了起來。
屆時，她將發動最強的咒術，一口氣消滅結界中所有——詛咒——
過跟宿儺戰斗本來就要消耗很多咒力，再另花費咒力——話，威力可能會銳減——
知道具體能夠消滅多少只，但這卻是香夜唯一——機會了。
沒關系，明日一定會順利進行。
她暗暗在內心如此說道。
爾後，平靜——最後一夜過去，迎來第三日的最終決戰之日。
將手中的打刀細心——保養了一番，香夜又整理了上漂亮的巫女服，才挺拔脊背，慢慢的朝與宿儺約定——戰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