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中午,梁荊宜收到了嬌妹今年的第二封來信。
哥哥︰
你好!
收到你的信後,我就迫不及待地回信了,我也不知道這究竟是為什麼?
也許是因為在我身邊,沒有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吧!
我現在好煩、好壓抑,真的,不騙你。
但我慶幸在這個時候,還有你這個哥哥,可以听我說說話。
雖然在你當兵之前,我倆交往並不深,但我也不知道我倆之間,現在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話題可以聊。
我可以毫不設防地和你說說心里話。
我這麼信任你,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緣」?
你在信里面說,這次探家和嫂子處得還不錯,那就是向婚姻的殿堂又邁進了一大步啦!
我這個做妹妹的,先在這里祝福你倆幸福。
我想,嫂子一定很漂亮、很能干。
我相信你的眼光不會差,她的眼光更不會差,你可是很帥氣的精神小伙喲!
呵呵,開玩笑的,但這也是基于事實。
你說我不容易,但我從你的回信里面也看得出來,嫂子她孤身在外,更不容易。
她所從事的具體工作,需要一定的文化程度,可是我呢,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我真的不知道以後該怎麼辦。
唉,想起這些來,我就煩啊。
我這段時間精神狀態好差,只要早上一醒,我就想去上班,那樣的話,我就不用花全部精力去想那些不開心的事,起碼要用上一半的精力,想著怎麼去照顧生意。
但是上班了,我又想下班。
等下班了,我卻又不想回家了。
心煩的時候,真想叫個好朋友,到外面去瞎逛悠。
我告誡自己很多次,面對生活要樂觀一點、積極一點,就算自己再怎麼傷心、怎麼煩、怎麼難過,又有幾個人會真心來安慰我呢?
想起這些來,我的頭都痛了,甚至有種想哭的沖動,但我又知道,真沒這個必要
上次在信里面,我不是和你說我生病了嘛,不知道我爸怎麼知道了。
他居然來了,但是我沒有听到一句真心安慰我的話。
我後來還和他小吵了一架。
他在我老板的開導和勸說下,原則上同意我在這里繼續上班,但是當他問我從過年到現在攢了多少錢的時候,他又一次「失望」了。
因為一分錢也沒有攢到。
去年過年的時候,我把錢全部給他了,雖然只有幾百塊,但也是我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我衣服都不敢多買。
可他卻把那錢一文不當二文,全拿去打牌,結果輸了個精光。
我從家里來上班的時候,他只給了我幾十塊,我卻還要用一個月。
哥哥你不知道啊,當時我就哭了,我也不想的,可我就是忍不住。
我也沒有說不夠,因為我知道,哪怕就算我說了,他也不會多給的,搞不好,反過來他還會說我兩句。
算了,我忍了。
這段時間,我真夠倒霉的。
我爸來的時候,我剛把看病借的錢還清了,在半個多月前,我的錢包又被別人偷了,那可是我一個月的生活費啊!
我大哭了一場,只好找老板「貸款」度日。
禍不單行,兩天前,我負責的這個店子,又被別人混水模魚偷走了一件襯衣。
還好,我和老板都在場,我也不知道他是讓我一個人賠呢,還是我和他分攤?
說起這些傷心事,那是一言難盡啊!
上半年算是白干了,爸也說我出門打工就是為了掙錢,現在一分錢沒掙到,倒還讓他擔心,還不如回家照顧妹妹。
他走了之後,我想了很多,現在我決定了,合同到期了老板不放人,那我就再推遲兩個月,熬到八月底回家,正好妹妹開學。
不管這一步是對還是錯,我都認命了。
在宜都已沒有任何值得我留戀的人和事,還是回家照顧妹妹,起碼可以讓家人開心一點。
我現在正學電腦呢,也就是最簡單、最基本的打字,又沒有人教我,我只能對著一個舊鍵盤,一邊看說明書,一邊敲啊敲的。
不過,只是用了三個晚上,我就已經學會二級簡碼了。
我還是很喜歡這一門的,如果那時初中畢業有機會繼續讀書的話,我一定會報名讀電子計算機的。
唉,我有點後悔了,甚至,有點可憐我自己了
你說十二月份就要退伍了,還有差不多半年時間,回來別忘了帶上嫂子一起來看我和妹妹,我還要向嫂子請教計算機呢。
不說了,我已經說得夠多的了,雖然還有話想說,但是得留點給下次,你說是吧?
我會盼望著你和嫂子,來看我和妹妹的。
這封信是我想到什麼就寫的什麼,如果有錯誤,請你原諒。
祝你︰前程似錦。
嬌妹
二零零二年五月二十四日晚
嬌妹的來信,讓梁荊宜感同身受,他在回信中跟嬌妹說︰我們每個人都有兩個自己,一個晚上習慣崩潰,一個白天被迫自愈。
他相信十七歲的嬌妹,在經歷了那麼多的挫折和磨難後,能理解這段話的意思。
其實這段話後面還有三句︰深夜會放大人的脆弱,讓人逃無可逃、避無可避,而很多人都沒有熬到天明
六月十四日上午,副連長朱金陵從NC陸軍學院學成歸來,下午兩點,他便被營領導請過去「喝茶」了。
「喝茶」的目的有倆︰一是領導對他在陸院學習的各方面情況作個了解;二是有個新任務要安排給他。
面臨下個月即將展開的海訓和協同訓練,團司令部計劃組織兩批人參加集訓,而營領導找朱金陵的第二個目的,便是讓他帶隊去團教導隊參加專業課目教學法的集訓。
對營領導的厚愛和垂青,朱金陵自然是感到榮幸的。
畢竟全營那麼多干部,唯獨他入了領導的「法眼」,這也從側面說明,他在領導心目中還是有著一定份量的。
不然,領導也不會第一時間就想到他了。
全連下菜地搞完生產上來,兩批參加集訓的人員名單就出爐了︰徐陳偉、張春柳和梁荊宜是參加專業教學法集訓;翟銀金和張界傳則是參加海訓蛙泳教學法集訓。
專業教學法集訓的時間定為兩周,采用「全月兌產制」的集中訓練,集訓地點在團教導隊。
因為一五二營的新營房已峻工入住,所以團教導隊從機關大樓邊上,遷到了原一五二營的營區內。
要說這里的環境呀,梁荊宜可是再熟悉不過了。
兩年前,榴炮一連從ZA打完「XX五號演習」回來接的第一個業務,便是拎著鎬鍬,推著斗車過來,把這片廢棄多年的老營房和操場重新修整起來。
那次修整操場,全連人集體過敏,身上大個包又小個包不說,個別人還癢到月兌得全身上下只剩一條八一大褲衩子打底。
但全連上下一條心,硬是克服身體上的種種困難和不利因素,用鋼鐵一般的意志力將「硬骨頭」給啃了下來。
因為身體過敏卻「集體不下火線」的光榮事跡被上報給了團領導,連隊還被王參謀長在大會上重點表揚了一番。
海訓蛙泳教學法集訓的時間定為一周,地點設在原服務中心醬油廠的那個位置,集訓采用的是「半月兌產式」。
也就是參加集訓的人員,必須在上午八點準時參加訓練,十一點半收工,干部帶隊回原單位吃中飯後,下午兩點準時開始訓練,五點半訓練結束,各單位帶回。
「半月兌產式」的主要表現形式為︰除了白天的正常操課時間,參加團里統一組織的教學法訓練外。其它時間,集訓人員必須和連隊的一日生活制度同步,包括各項集體活動,一個也不許落下。
搞海訓蛙泳教學法訓練的場地是去年下半年,由上級撥款建起來的一個大型標準化的游泳場館,它專供各級干部和骨干搞教學示範和蛙泳研究用。
對于參加專業教學法集訓這個事,梁荊宜晚上單獨找了副連長朱金陵。
他想把這個機會讓給其他人,比如像從來就沒有參加過集訓的六班長魏國華。
可朱金陵一听,當即就不樂意了,他也不管什麼老鳥面子不面子了,直接甩出︰「這是連隊領導的決定,誰也不能更改,更別想著能討價還價。第五年兵怎麼了?年底退伍又怎麼了?在位一分鐘,你就得干好六十秒!」
這頓「連環懟」,懟得梁荊宜恨不得挖個地縫鑽進去。
其實啊,專業教學法集訓帶上梁荊宜,那是朱金陵在被營領導請去「喝茶」回來後,自個向連長姜子軍建議的。
連隊六個炮班長里面,他對這貨的能力和素質還是充分認可的。
再說了,帶上一個軍政素質強悍點的班長在身邊,本身也可以減輕他身上的壓力。
教導隊報到的時間,團軍務股通知是十七日下午四點半之前。
在此之前,梁荊宜準備好了炮班長要用的專業教案,並把炮四班全權托付給了班副董富貴。
一年前,他頂住壓力把這鳥毛帶在身邊,當時也未曾想到這貨居然會成為自己最得力的「賢內助」,押寶還算是特麼押對了!
每每看到董富貴對自己不離不棄的堅定支持,他心里就會油然而生出一種成就感。
有首歌叫「野百合也有春天」,他覺得董富貴像極了歌詞中所寫的「野百合」。
十七日下午起床後,營里通知︰三點半,所有參加專業教學法集訓的人員,到營直門前的走廊前集合。
這是營領導要作動員指示了。
但凡參加集訓或是其它什麼重要的集體活動,各級領導總會強調幾個問題,提幾點要求,最後再整個希望啥的,總之,不管干什麼,領導們都喜歡用「儀式感」來進行點綴。
榴炮一營參加專業教學法集訓的共有十一人︰其中朱金陵負責帶隊,營直一人,其它三個連隊分別各三人。
四點二十分,各單位的參訓人員、武器裝備和保障車輛悉數進駐教導隊。
闊別將近兩年之後,再度走進這個營區,令梁荊宜有種「故地重游」的親切感。
雖說偌大個營區內顯得空蕩蕩的,就是大炮也轟不出幾個毛人來,但直線加方塊所帶來的立體感,還是讓人覺得春風拂面舒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