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來一去就過了兩個時辰,衙門的捕役終于在天亮之後到了。
此刻外面響起了一陣嘈雜的聲音,是街坊四鄰起身的聲音,以及衙門的捕役趕人的聲音,畢竟是人命關天的大案!
正對大門就看到當先兩個公差模樣的人挎著鐵鏈、鐵尺打著哈欠走了進來,範銘當先迎了上去,「二位大人辛苦了。」
兩個公人斜著眼打量了範銘一眼,「你是何人?」
範銘抱拳道︰「我是縣學學子範銘,在這條街上辦了一家義學,這家孩子是我的學生,今天晚上半夜這家孩子跑到我家求救,說他家大人遇害了,我就召集人過來,剛好遇到了歹徒,那些歹徒有刀,我們逮不住就讓他們給跑了。」
三言兩句把話說清楚之後,範銘從懷里掏出了兩張一貫交鈔,他現在發現了這東西的好處,一般都會隨身揣兩張在身上。
稍稍停頓了一下,範銘開口道︰「二位,這家孩子實在可憐,全家遇害就剩下他一個人,還請讓我們幫忙守住門口,不要讓外人進來渾水模魚了。」
兩個公差借著火光把手中的看清楚之後臉上露出了笑容,仔細的打量了範銘一眼,微微點了點頭,「讀書人到底會做事,行,這個事情我們兄弟倆還是能做主的,你們守著門口不讓人進來就是了。」
兩個公人進里面轉了一圈就出來了,臉色卻有些黑,開口道︰「這家兩人是吊死的,哪兒來的什麼強人。」
「嗯?」範銘不禁疑惑的看著兩人,不知道這兩人是什麼意思。
正想要追問的時候,這兩個公人卻擺了擺手,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讓這家人去棺材鋪準備棺材收尸,這兩天就安葬了吧,真是晦氣,這一大早就看到吊死鬼,晚上手氣估模著又要黑了。」
听到這句話,頓時一股止不住的憤怒從範銘的心中涌了起來,指著兩個公人喊道︰「你們兩個給我站住!」
兩個捕役猛地轉過身來,盯著範銘,面色不善的說道︰「如何?」
範銘一臉憤慨的看著兩人道︰「我們這麼多人剛才和那幾個匪徒交過手,你竟然還說這家兩個是吊死的,這是想要枉顧王法麼?」
當先一個麻子臉斜眼看著看著範銘,冷哼了一聲,「你們和匪徒交過手還把他們給放跑了,那是不是和他們是一伙的?老子辦案還要你來教,再呱噪就把你也給抓進去!」
範銘頓時氣炸了肺,還想要再理論,後面一只手死死的拉住了他,轉過頭一看卻發現是富貴,富貴用力的搖了搖頭,「老師,跟他們說沒用的。」
听到這句話,範銘驀然間愣住了,他豁然才發現自己似乎也只是個無權無勢的平民而已!
這兩個捕役似乎也不想把事情鬧大,看見範銘發傻的樣子不禁哈哈一笑,轉身大步而已,把他們一群人撂在當場,一片死寂。
足足沉默了兩分鐘,範銘這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範銘的心中似乎被刺了一下,心中暗暗的下了一個決定!
轉身看著錢富貴,不免有些訝異,這個孩子現在雖然眉目間還有些悲戚,但臉上已經明顯恢復了清明,頓了頓問道︰「富貴,你是怎麼想的。」
錢富貴遲疑了一下,說道︰「老師,這兩公人明顯是不想接這個案子,就算是再怎麼說也沒用的,反倒會惹惱了他們!」
一直跟在後面的陳嗣良也開口道︰「小五,我听了不少衙門里的事,這些做公的最是欺軟怕硬,這種人命大案沒有油水他們是不想接的,費人費力不討好,要是萬一真的遭遇了那幫凶徒,他們也不會真的搏命去抓,再加上錢家是外來的,他們明顯是看富貴這娃好欺,就直接定了個吊死的性子,就是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听完陳嗣良的話,範銘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既驚訝于衙門的態度和黑暗,更驚訝的是錢富貴這個十四歲少年清晰的邏輯頭腦。
在自己父母遇害的情況下,還能夠做出這麼精確的分析,只能歸結到天性聰慧上了,要是一般的小孩子遇到這種情況,早就會被嚇得六神無主。
想了想,範銘又問道︰「富貴,那你認為現在應該怎麼辦?」
錢富貴沉默了半天,搖了搖頭。
範銘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模了模富貴的頭,「走吧,跟老師回義學去住,這里的事情我讓人來辦,保證幫你爹娘安心入土。」
錢富貴對著範銘施了個大禮,眼楮突然間卻又紅了,「老師,拜托了。」
範銘拍了拍他的背,對身後道︰「留下幾個人守在這里,其他人回去,陳小三,你去飯鋪把王果叫回來,讓他幫忙安排這家人的喪事,花費什麼的先從我這兒出。」
把一切都安排完之後,範銘帶著一眾人回了家,接下來還有許多的事要辦,他也不能閑著。
回到家,範銘先讓齊家嬸子給眾人做飯,半夜忙到現在,還經歷了一場廝殺,大家都饑腸轆轆的,不吃點東西也沒法做事。
去房間里看柱子,正好這個時候那邊把他的高度蒸餾酒給拿過來了,範銘乘機親自給柱子的傷口消毒,高度的白酒淋在傷口上,疼得柱子嚎叫得滿宅子都听見,紛紛過來探視。
範銘也沒有阻止他們觀看。
消完毒,範銘給上了傷藥,是買來的也不知道什麼成分,用煮過之後又烘干的布條給柱子綁上,這個時代沒有抗生素,基本上也就只能這樣了。
處理完家里的事,範銘要去處理錢富貴家里的事,既然擔起了這份責任,那麼就要負責到底。
他要是不出面,那錢富貴這個十四歲的孩子怕也無所適從。
想起還要去縣學的事,忙又安排人去王稼軒家里,讓他幫自己請假一次。
正要出去的時候,錢富貴就迎了上來,臉色沉重的說道︰「老師,我也想跟著出去。」
範銘微微有些心疼這個少年了,輕聲安慰道︰「富貴,你出來作甚,好好歇著就是了,外面的事情我來處理就行。」
錢富貴堅定的搖了搖頭,「老師,我是家中獨子,要是這這些事情我不出一份力,以後我都沒臉再活下去。」
範銘微微嘆了一口氣,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