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七流
劍山內比, 盡管聲勢再怎麼浩大,說起來,其實也只是一群不滿百歲的小孩在來回比劃。
雖然人們常說。年輕人才是未來的希望。但修真界大能動輒幾千歲, 可能年輕人都老死了,大能還活著。
因此, 內比的結果,在很多人眼里, 其實並不重要。
只是若這場比賽的觀眾席上, 時不時能看見劍宗大人的身影, 那這次內比就顯得格外耐人尋味,並且引人注目了。
不知道是哪里傳出的小道消息, 說劍宗大人出現的如此頻繁,是想收徒。
于是, 底下一堆劍山弟子, 顯得更加拼命。原本平的氣氛暗流涌動,甚至天天都有人見血。
除此外,還有不少其余門派的人,前來觀禮,瑤池弟子尤為多。
大約是在西王母的影響下, 瑤池聖女都想劍山的青年才俊聯姻, 而劍山真傳弟子內比又是為數不多能讓她們接觸劍山弟子的時刻。
當歲時寒不想被人看見的時候,那就沒有人能看見他。
他身側, 就站著幾位瑤池來的女弟子。
態度既像是學習,又像是在逛白馬會。
「容州王家的公子, 長相很是周正,劍也用的不錯。」一位瑤池弟子點評,「氣息深厚勻稱, 神意內斂,藏而不露。」
「王淳陽在劍山真傳內如今排名六十七,你若是看得上,可去提親。」
「那倒不必,我更喜歡劍山的師姐……他對面的人是誰?怎麼好像沒在真傳弟子的名單里見過?」
「之前劍山論道還記得嗎?」瑤池仙姬齊娥眉笑容嬌俏,指著奚越道,「這就是山窩里出來的那只金鳳凰。如今,可是席如生的親傳弟子,劍山的小先生。今天我們運氣倒好。」
周玄站在他身邊,笑著問︰「大人當初當弟子的時候,參加過劍山內比嗎?」
歲時寒帶著帷帽,微微搖頭︰「我從有印象開始,就在師父身邊修煉。我知道自己在劍山,只是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以為劍山只有幾個人。」
除了師父、幾位師兄師姐,周玄是他見到的第一個外人。
他像是個精心打造的瓷器,劍山所有人都明白他珍貴又強大,于是被束之高閣,擺放在飛來峰,供人欣賞。
整個中州,如今也不過兩位歸一境。
歲時寒四百余歲;另一位在仙王宮,一千六百歲時踏入歸一境,至今三百年。
席如生年輕時也是歸一境,奈何現在年老體衰,已經跌落回道宮。
歲時寒看不見,因此只能感知。
他的神念,一視同仁地覆蓋了整個雨霧峰。
但周玄清楚,劍宗大人其實只在看一個人。
他不可避免的想起一些往事,身為劍宗身邊的劍僕,周玄雖然修為不高,但知道的比尋常人多很多。
當初歲時寒修為停滯不前,遲遲不能進入離天一步的準仙之境。
師夷光瑤光峰上觀星而卜筮,算了十六年,得知結果後一夜白頭。
那一夜,奚越出生。
師夷光派了兩名道宮境的長老,想連夜趕去西陵州,想斬殺奚越于年幼時,免得耽誤歲時寒成仙。
但這兩名長老剛出劍山,被歲時寒一劍困在山門口,再也邁不出一步。
攔著,自然不是因為虛無縹緲的姻緣情愛。對一個剛出生的小孩談情說愛,未免也過于荒唐。
歲時寒只是覺得,世上不應該有人,因為這樣荒唐的原因死去。
歲時寒不涉紅塵,心如赤子。
這樣的人愛世間所有人,又怎麼會偏愛一人?
原本,周玄是這麼覺得的。
如今一看,只能說「命中注定」這種事,果然毫無道理。
不過這奚越,倒是沒有傳聞中那麼不堪。
這讓整個劍山上下,都悄悄安心許多。
奚越在發現第三輪抽簽結果居然是王淳陽時,也有了不是冤家不聚頭的感嘆。
當初,若不是在雨霧峰前,听到王淳陽對自己指指點點,奚越也懶得報名什麼真傳弟子內部比賽。
平心而論,比起打打殺殺,奚越更喜歡埋頭修煉。
奈何很多時候,修煉成果就是需要一個結果,才能證明。
他對面,王淳陽的面容很是冷峻。
王淳陽清楚,自己不能輸,輸了丟人。但是他也明白,凝成九紋金丹的奚越,絕非弱者。為此,他潛心研究劍譜,並且成功在內比開始前,升至神藏境八層。
在一些小門派,這甚至是太上長老的修為了。
王淳陽決心偷偷修煉,驚艷所有人。他第一個目標,就是面前的奚越。
「你為何要用木劍,是瞧不起我嗎?」王淳陽問。
之前兩輪比賽,奚越的木劍都未曾出鞘。
大家都是劍修,來比劍的,只有他的畫風像是參加什麼近身格斗大賽。
在世人眼中,木劍無論如何,都是比不上玄鐵所鑄的靈劍的。
又不是人人的木劍都像是劍宗大人的一樣。
奚越懶得解釋︰「對付你,木劍足以。」
王淳陽怒極反笑︰「希望你等會也能這麼從容。」
場上火藥味十足,以至于春風堂的長老在開始前,不得不提點一句︰「同宗弟子,點到即止。若下殺手,宗法處置。」
王淳陽冷哼一聲︰「便宜你了。」
說完,他體內的氣息驟然放出。
周圍不出意外地響起一陣嘩然之聲。
「王師兄竟然已經神藏境八重,修煉如此迅速!」
「糟了,奚先生這次恐怕要遇上硬茬子了。」
神藏境越往後越難修煉,每一次進階,都是不小的提升。
如果是打一般的神藏境,越階勝敵自然不算難事,但是大家都是劍山真傳了,你是人杰,人家也是天驕,憑什麼被你越去?
王淳陽擅用飛劍,因此他的起手也是一道自雲端來的天外之劍。
長安劍攜帶一縷深藍的劍光,殺意森然,像是黎明前夕劃破長夜的曙光。
奚越評價道︰「花里胡哨。」
他體內,金丹飛速旋轉,真氣在瞬間貫通四肢百骸。
奚越縱身而起,揮出一掌,令人震驚的是,即使沒用劍,他四周騰起的卻依然是一道道金色的劍氣。
王淳陽倒退數步,腳步在地面上擦出一片星火一樣的光。
竟然是以一力破萬法。
「怎麼可能?!」王淳陽大驚失色。
而天際,也在瞬間暗淡。天際邊,一把木劍直直落下,攜帶萬頃雷霆。
一劍懸空,勢若驚天。
王淳陽再也顧不得此時是不是在擂台上,台下到底有沒有師弟師妹在看,滿腦子全是到底要怎麼才能避開這一劍。
這還是奚越並不帶殺意的一劍,若是出劍奔著殺人的而去,他恐怕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春風堂長老在此時當機立斷出手,祭出自己法相,擂台上頓時升騰起一團水霧。
木劍與法相相接,水在瞬間升騰成白霧,發出了令人牙酸的「呲呲」聲。
長老內心也是一驚,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竟然被灼燒掉了一層血肉。
他在春風堂當教習長老多年,說句不中听的,當年公西平晏都是從他這里學的劍山基礎劍法,見過的天驕不計其數,卻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只是神藏境三層修為,就能有如此深厚的內力。
奚越很少人爭辯什麼,他大多數時候,脾氣都不怎麼好,也不擅長說話。
比起費嘴皮子,能用一劍解決的事情,奚越絕對不會用兩劍。
奚越收回劍,道︰「承讓。」
走時,沒看王淳陽一眼。
遠處,瑤池來的齊娥眉眼神晶亮,伸出一根如同羊脂白玉似的手指,道︰「嫁劍修當如奚越。可惜寒門貴子,我听說不少世家也拋出了橄欖枝。也不知道還有沒有我瑤池的份。」
歲時寒本來還挺高興的,一听這年輕姑娘的話,微微翹起的唇角又繃直了。
他問周玄︰「有很多人跟奚越提親嗎?」
周玄額頭上冒出一滴汗︰「小先生師從席如生,之前又劍山論道一戰成名。他在劍山內部名聲不顯,但是在外界卻很是出名。再加上年輕,的確不少人都有聯姻的想法……不過小先生都回絕過了。」
他背靠劍山,又有席如生保駕護航,倒是沒人勉強。
至于奚越是怎麼回絕的,周玄回想片刻,不太敢說。
就在周玄這麼想著的時候,身旁的齊娥眉突然縱身一躍,道︰「奚先生,等等!我有一事相問!」
奚越一愣,轉身,看向來人,問︰「何事?」
齊娥眉盈盈一拜,氣質不俗︰「我乃瑤池弟子齊娥眉,如今神藏境六層,乃瑤池真傳,師從西王母,小先生可曾婚配?」
修真界風氣並不迂腐,本質還是弱肉強食。
西王母養著五六個年輕英俊的面首,也無人置喙;婚姻雖然要慎重一些,但在大多人眼里,也只是利益交換。
齊娥眉能師從西王母,那身份絕非是簡單的真傳弟子。有勇氣站出來,自然是覺得自己很不錯。
齊娥眉也的確不錯,一張臉宛如九天神女,盼顧生輝。
奚越有些啞然失笑,道︰「抱歉,我已心有所屬。」
周玄听到這,心里頓時「咯 」了一下。有些不敢看歲時寒的表情。
事實上,歲時寒並沒有多余的表情。
只是不少人在此時抱住了自己的胳膊,面露疑惑︰「怎麼突然就變天了?好冷。」
奚越有些疑惑地看向不遠處的樹下。他總覺得那里有人,但是無論是用眼楮看,還是用真氣感知,都一無所獲,只好歸結于是自己多疑。
橫豎這里是劍山,真有什麼人潛入,也翻不出花樣。
「不過怎麼突然就降溫了,得早點回去,小青怕冷。」
他感嘆了一聲,快步朝承影峰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歲時寒︰小青又是誰?!
——
注︰前文有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