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別勝新婚」不是說說的, 兩人做了一晚的……數學題。
先做除法,六十四除以幾更合適?正方觀點是「除以四」,反方觀點「除以二」, 最後達成一致, 除以三, 除不盡的日後再說。解題過程既繁瑣又直接, 繾綣而動人。
第二天, 江川又要做「做題」。
夏嶼提醒,「風月傷足力後生。」
江川裝傻,「什麼意思?」
夏嶼板起臉︰「你要天天都這樣,明天就回酒店去吧。」
江川︰「我打算把房退了。」
「……那更得听我的了, 咱們今晚聊聊天。」
其實昨晚,夏嶼就想要聊聊,而且確定他需要, 因為他在做的過程中, 沉默且用力, 都弄疼她了。面對她的嗔怪,他說是「想她想得狠了」。
結束後不等她開口, 就說困了, 還玩起了裝睡。
夏嶼知道他是個驕傲的人, 不習慣展示內心,但是她卻不能放任。有數據表明男人平均壽命低于女人, 拋開更科學的解釋,夏嶼覺得其中一個原因就是, 男人從小到大都被灌輸一種理念——男兒有淚不輕彈。有話憋在心里,有壓力也不懂得用正確方式排解。
但是,在床上蓋著被子聊天?對他們倆來說有點難度。于是, 夏嶼把人拉到客廳沙發,她穿著睡衣睡褲,卻像穿高跟鞋那樣別起了腿,拿起遙控器當話筒……
「你是想要‘夏嶼有約’?還是‘非常嶼距離’?‘鏘鏘兩人行’?還是……」她左手掐腰,「十九邀?」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江川忍笑忍得咳嗽。
「過來,讓我先驗一下,是不是虛報腰圍?」
夏嶼從善如流地坐過去,被他攬在懷里,手在她腰間捏兩下。江川知道她故意逗他開心,引導他說出心里的話,這份情不能不領。
只是他也的確是不太習慣傾吐心事。
夏嶼鼓勵︰「咱們可是走過風雨橋的,有什麼不能說的呢?」
「你不是還說我是你的戰友?」
江川這才開口︰「李慧明的公司我還是有信心的,外界評論我也不是很在意,就算是看走眼,那也是難免,是人都會犯錯。」
「真正讓我在意的是另一筆投資,這家公司上市後我們沒退出,因為看好它的發展,打算長期持有,因為我想嘗試新的投資理念——長期主義。」
他想起承諾給她補一課,適當科普了一下。簡而言之,這種投資方式對社會對企業更有深遠意義,但是也違背了投資人賺快錢的期望。
「最近它也下跌一段時間了,l們有點坐不住,陸澤明也很有壓力,他其實更願意投資tt、醫療這些大家都看好的,但當我想要作出新的嘗試和挑戰時,他也會支持。」
夏嶼問︰「就像投資蝸窩網?」
江川點頭,「我現在也談不上有壓力,就是在這種幾件事都湊到一起時,會有些迷茫,也會自我懷疑,是不是錯了,太理想主義了。」
夏嶼听到「理想主義」時,忽然懂了為什麼他們會被彼此吸引,因為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即便倆人都有著務實的職業精神,但心底仍有赤子之心。
「不管你做什麼樣的決定,我都支持你。」
江川親她額頭一下,「謝謝,我知道。」
夏嶼卻覺得,這句支持太空洞了,想了想,問︰「最壞的情況是怎樣呢?」
江川也「想一想」,不緊不慢地說︰「大概是從神壇上跌下來,不再被人看好,沒人放心把錢交給我打理,或者干脆……失業?」
他帶了逗弄她的心思,「如果我失業了怎麼辦?」
夏嶼仰頭,「我養你。」
她眼里亮亮的,明明是這麼小鳥依人的姿勢,態度卻很堅定。江川在心里狠狠感動了一下,又在腦子里想象一番,以她現在能力好像的確能做到。
夏嶼一本正經考慮起來︰「咱們已經有房有車,你呢,雖然有點挑剔,但也不是很過分,一頓兩個菜就夠了……哦,就是西裝有點費錢。」
江川配合︰「我要是不再從事這一行,就不用再定制西裝了。」
夏嶼點頭,「對哦,如果把身材保持好,那些衣服夠穿到老了。」
說到身材,她的手適時戳幾下他的月復部,他條件反射地繃緊,同時捉住她的手,送到嘴邊親了下,又放到心口。
夏嶼又想到近日的工作動向,「那最近幾個新項目是不是要延遲了?」
大動作都是燒錢的,又要朝金主爸爸伸手了。
江川說︰「這個倒不影響,還是要盡快上市,才能融到更多錢。就算我們自己資金緊張,我還可以找同行聯手,只要是個好項目,不缺有眼光的人。」
以前的蝸窩網因為太「慢」,不被看好,現在已經插上一雙翅膀。
夏嶼又說︰「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
「以後遇到像這種情況,一定要說出來,別悶在心里,就算我不能幫你解決問題,也能想辦法幫你調節心情,人心情好了,思路就會活起來,辦法也就有了。」
江川想到剛才她的「耍寶」,點頭,「好。我答應你。」
夏嶼叮囑︰「來不及跟我講,就放個音樂跳跳舞。」
江川︰「……」
「對了,你會跳三只熊?」
見他一臉茫然,她問︰「你是不是說過,只要被投企業業績好就會給大家跳舞?」
江川呆了呆,「是說過。」
「不過,我可沒說業績好到什麼程度……」
夏嶼一臉鄙視︰「我就知道。」
江川︰「你听誰說的?岑東?」
「行,到時候讓他替我跳好了。」
他看夏嶼眼里鄙視更濃,不由問︰「你會跳嗎?」
夏嶼︰「當然會,我還會跳艷舞呢,想看嗎?」
江川︰「……當然想。」
夏嶼起身,指尖輕佻地沿著他頸部向上一抹,「等著。」
這**動作越來越純熟,人也越來越妖精了。
江川以為她去臥室換衣服,畢竟穿這種兩件套睡衣毫無性感可言。可夏嶼卻去了洗手間,難道是月兌光光?看她出來時手握掃帚,他有種不好預感。
果然,夏嶼轉過身,背對他,做出了彈吉他的樣子。
「燕舞,燕舞,一曲歌來一片情。」
轉過身繼續唱,歌詞單調,動作浮夸,頗有一種改革開放初期那土土的潮範兒。
江川邊笑邊想,給她一個舞台,她一個人能演一場春晚。
江川倒是沒真把酒店退了,偶爾還是要回去住。除了「做題」,兩人還經常去健身館打網球,說好了要教她的。
之所以要保持一點距離,也是要等長輩那邊的進展。
江遠山夫婦再次來雲水,王蘭也沒讓進門,倒是請人來到雲水最好一家茶樓,雖然不是原來那家,規格只高不低。
期間,江遠山主動承認當年過錯,因為自己忙于工作,疏忽了家庭,妻子也是听自己的安排才那樣做。陶慧要反駁,被他用眼神制止。
王蘭看在眼里,心說這倆人人品不怎麼樣,感情倒是不錯,尤其是男的,還算有擔當,江川別的不用隨,這一點隨就行了。
江遠山反省,當年他們夫妻被虛幻的光環蒙蔽了,自以為高人一等,如今退居二線,出去別人都是看兒子面才對自己敬上三分。除了含蓄地夸了兒子一句,其余就是重點夸夏嶼,從品行到工作能力,他說這些時,陶慧一臉不自在。
每一句,都是對她當年的「反擊」。
最後,他們還提到了一套房子,江川高三住過的那套,陶慧本打算處理掉,考慮到房價會漲還是選擇長租出去,如今夫妻倆決定把它贈與夏嶼母女。
王蘭沒說接受或拒絕,這房子最終不也得給孩子們,不過也算是一種誠意吧。她把整個對話錄了下來,回頭給夏嶼听了一遍。夏嶼的委屈早就被時間化解,只是心疼父母。
王蘭卻是心疼茶錢,「自己買茶葉能喝半年了。」
蝸窩網已經提交上市申請,年底或明年初就能上市。
順利的話。
所以這一段時間,江川會常駐雲水,哪怕大部分工作不需要他親自出面,但也要坐鎮。當然,在知情人看來,江總就是假公濟私,特意陪女友的。
蝸窩網又拿到一輪融資,這次是希冀資本領投,還有一家縱橫資本跟投,這家公司的副總過來親自考察,也是非常嚴謹,甚至嚴苛。
這位名叫肖一旻,是江川在美國讀書時的校友,也是摯友,身上那股子自律調調,確實跟江川有幾分相似。
他也是行程滿滿,臨走前,跟江川吃了一頓敘舊的飯,江川自然帶上夏嶼。隨著兩人公開關系,他也開始把她帶進自己朋友圈。
肖一旻和江川聊起當年求學的事,兩個高冷的人都神色放松,甚至笑一笑。
因為夏嶼也擅長溝通,肖一旻對她也漸漸放開,揭起某人的短。
「有段時間,听說他喜歡男人,我就跟他保持距離了,直到無意中發現他手機里有張女生照片,我就放了心,跟他成了一對‘好基友’。」
夏嶼看向江川,他舉杯喝酒,更像是擋住不自在。
肖一旻︰「哦,其實我也沒看清,只知道是長發,也許是個男生?」
這下兩人都看向他。這解釋,好生硬。
飯局結束,肖一旻被司機送去機場。
江川和夏嶼都喝了酒,打車回去,讓司機送到小區另一處大門,下了車後,沿湖散步。
又是一秋,樹葉泛黃,變紅,棕紅色塑膠跑道被風吹得干干淨淨。
兩人手拉手,夏嶼用力晃悠,江川就用力握住,兩個衣冠楚楚的大人,露出像小孩子一樣的舉動。
「什麼照片,讓我看看唄。」
江川看著前方,「不給看,誰還不能有點秘密了。」
「切,那肯定是有鬼。」
江川心說,對,是個小機靈鬼。
夏嶼又感慨︰「這個肖總挺帥的,還有點憂郁氣質,一看就是個有故事的人。」
說完意識到,這麼夸一個男人,某人不會吃醋吧。
江川還真沒吃醋,只是低聲一句︰「他不如我幸運。」
他低頭,看著兩人交握的手。不是每一雙錯過的手,都能再次牽起。
他這邊充滿詩意,夏嶼想到的卻是現實的一面。
這次重新開始,跟從前有很多不同,那時候倆人看似成熟,實際上很任性,只想享受二人世界,因此哪怕是一不小心談到了未來,也被她給「忘了」,還是因為不敢奢求吧。
這一次,是真正的成熟。像解決問題那樣談感情。
沒有因為問題仍存在就輕易放手,也沒有因為饞彼此身子就時刻黏在一起,就這樣一邊工作和生活,等待著允許和祝福,一邊慢慢滲透進彼此的人生。 w ,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