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工作場所, 還是要保持距離。」
夏嶼說這話時,還帶著一絲嬌喘,讓這內容大打折扣, 她意識到了, 咳嗽一聲就要往後退。剛才親吻加深時, 江川的手改放到她後背,見狀不由收緊力道。
他臉上帶了明顯戲謔︰「這就是你的‘許多問題’之一?」
她點頭。
普通的辦公室戀情都要有所顧忌, 何況他們這中情況, 要重新開始, 正處于磨合期,而且還是投資人和管理層這中半對立關系……內部矛盾還沒解決, 再來點外部矛盾,那就真的難了。
這個江川也能想到, 他點下頭, 「還有呢?」
還有……夏嶼努力整理思路,江川趁此機會又親她。
她用手撐住他的胸,推開一點, 不滿道︰「剛說好保持距離。」
他卻說︰「從明天開始。」
「明天你不是要出差?」那客觀上就拉開距離了啊。
他看著她,一臉無辜︰「所以你現在讓我保持距離是不是有點不人道?」
呃,夏嶼眨眼, 好像還真有點?
江川也被自己的強詞奪理逗笑, 他用額頭抵著她的,呼吸間的氣息吹在她臉上。向來高冷的男人露出無賴甚至撒嬌的一面,讓人無法抗拒。
夏嶼雙手托開他的臉,讓兩人之間留出一點空隙。「江川,這些年我變了很多,你要想清楚, 想要找的是從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江川卻道︰「在我看來都一樣。本質是沒變的。」
夏嶼立即想到在她家樓下重逢時,他那句「你還是一點沒變。」那時候,她只覺得是濃濃的諷刺,或許,還有另一中解讀?
她順勢問︰「那你呢?」
江川說︰「我覺得是沒怎麼變。」
夏嶼心說,看出來了,直男這一點的確沒變。
江川現在滿心滿眼,的確都挺直男的。在食堂看見她時,她穿件姜黃色西服,扎著低馬尾,溫暖又明亮。此刻,月兌去外套,是一件黑色薄款套頭針織衫,勾勒出婀娜曲線。
兩人這個距離,讓他垂下視線時,正好落在她的胸口。看見她呼吸間那微微的顫動,還能聞見似有若無的香氣。
他低語︰「你也變了一些。」
在她後背的手不由往下,那次親密接觸時也感受到了這中變化,當年,她的腰肢是少女的那種縴細,現在不知是繼續發育,還是健身效果,腰依然細但有力量,臀部更挺翹飽滿……
夏嶼也感覺到那只手的不純潔。「說正經的呢。」
江川含糊應一聲。手又回到她腰間,隔著毛衣感受那份柔韌。「晚上去你那?」
還有七十個套套等著他呢。這些年真是錯過太多了。
夏嶼說︰「今晚不行,我有事。」
江川問︰「什麼事?」
夏嶼剛要說去參加婚宴,轉念一想︰「這中事也要向你匯報嗎?還能不能有點私人空間了?」
江川明顯一頓,「那我也不需要向你匯報了?」
她溫柔地回︰「你可以試試。」
江川︰「……」
他氣得胸肌都鼓了起來,讓原本還有些余份的襯衣瞬間繃緊。這一變化,也剛好落在夏嶼眼中。
互聯網公司沒有統一著裝要求,怎麼舒服怎沒來,誰要是穿這樣別說會惹來注目,自己都會渾身不自在,可這西裝領帶在他身上,卻是如此的恰如其分,仿佛他們就是為彼此而生。
夏嶼忍不住拈起他的領帶,把玩著,繼續說她的道理︰「我听過一句話,‘遇見性,遇見愛,都不稀罕,稀罕的是遇見了解。’即便是七年前,我們對彼此的了解也有限,所以才……」
她輕輕嘆口氣,「了解是需要用時間和用心的,這中熟男淑女的模式還是不太好,總之就是距離產生美,你覺得呢?」
江川听到某個字眼,後面就都听不到了,或者听到也听不進去了。只看到她的唇一開一合。他懷疑她是在勾引自己,一邊說距離一邊談性?
不,他確定她是折磨他。
他扯回領帶,還有點粗魯,夏嶼驚訝抬眼。
江川板著臉︰「你的確變了。」
夏嶼笑著問︰「變好了?」
「變壞了。」
七年前是好女孩,現在是個壞女人。對于一個正常男人來說,後者的殺傷力甚至更大。
一聲鈴響,劃破了曖昧的氣氛。
夏嶼探身去看來電顯示,又沖他說了聲︰「江總,我要工作了。」
這是逐客令了。
江川的視線從她腰臀線上收回,看一眼手表,差不多該開工了,他也不喜歡公私不分,他點下頭,抬腳就走。
走到門口,忍不住回頭,她已經跟人談上了,繞回桌後,還拿起一支筆,在便簽紙上寫寫畫畫,看都不看他一眼。
這狀態切換得真是相當自如。他都有點自愧不如。不知道那邊是男是女。
他推開門。
夏嶼這才抬眼,看到一閃而過的帥氣背影,也留意到他回手關門時特意放輕的小動作,嘴角還忍不住彎了彎。
她輕咳一聲,免得讓這柔軟的情緒體現在說話語氣上,對面可是個男的。
這個電話打得有點長,忽然手機來了新微信,她一心二用,點開看。
——負距離才產生美。
夏嶼像是被一小簇電流擊中,腦袋都空白了一瞬……回過神,忙道歉請重復一句,對方還以為是自己說快了,也說不好意思。
終于談完,掛了電話。
夏嶼拿過手機,發了個怒火中燒的小人。
江川幾乎是秒回︰一個戴墨鏡抽煙的表情。
夏嶼回復︰不許抽煙。
另一間辦公室里。
江川看著手機上的四個字,挑下眉。
連發個抽煙的表情都不行?
這女人太不可理喻了。可更加不可理喻的是他自己。向來反對公私不分的人,居然在辦公室堂而皇之地想著私事,還發這中色~情兮兮的信息。
這時,夏嶼又發來一條︰已經截圖了哦。
仿佛在說,你有把柄在我這里了。
江川磨下牙。
他起身,去給自己倒杯水。接水時,目光掠過胸前的領帶。
想起被她那細白手指擺弄的那一幕,居然還有點香艷。
香-艷?
這個詞讓他愣了愣,隨即冒出個更為香艷的念頭——她那七十個小雨衣,應該拿幾個放到辦公室,在這中正經的地方做一點不正經的事,肯定特別刺激……
水已經蔓延出來,他才發現,趕緊關了。
江川隨手扯了紙巾擦水,把被揉濕的紙巾團扔進垃圾桶時,想象力還發散了一下,他心里一顫,自己這可真是完了。
大腦不干淨了。
又想,這可能就是長期壓抑的結果,現在被那一只小手撩撥,千年大壩就決堤了。反正,誰惹的禍,誰來解決就行了。
***
當天下班,夏嶼在公司換好了衣服,直接去某酒店宴會廳。
一個初中同學的婚禮,關系其實一般,但她這些年在外頭,這類事情要麼不知道,要麼直接發紅包,如今既然回來了,也要重建社交關系。
不是第一次觀禮,今天卻格外有感觸。
每個環節,夏嶼都看得非常認真。比如,新娘的父親把女兒的手交給新郎,她心里一疼,自己是沒這個機會了。父親是個熱愛生活的人,為了家庭操勞半生,真正該享受人生的時候卻不在了。
再比如,兩家長輩輪流表決心,要把兒媳婦當女兒,把女婿當兒子……雖然不排除是套話,或者跟新人誓言一樣只是個美好的意願,但從兩家人穿著氣質,看得出來自同一階層。戀愛或許是兩個人的事,但婚姻卻是兩家人的結合。
當初跟江川在一起時,她感受最多的是他自身的不凡。明明不是自卑的人,硬是在他的光芒之下變得不夠自信,整個戀愛期間都盡可能低調,從沒在網上秀恩愛,高中同學中,大概也只有朱卉和林曉彤知情,朱卉是媒人,林曉彤是有一次在超市撞上,稍後她發來信息︰「厲害啊,沒想到你還真征服了南極冰川」。
可能只是一句玩笑,但夏嶼還是听出一絲高攀了的意味。
其實林曉彤早就說過江川出身不一般。但他自己提及家里只說是普通家庭,父母都忙得沒空管他,只好多給些錢。後來她才知道他父親的名字,上網一搜,出來一串新聞,再看履歷,在多家大型國企任過高層。
再後來,她發現各行各業大佬們,都是出自「普通家庭」,也不是虛偽,就是參照系不同,人家比的是政要富豪。而她的家,才真是普通工薪階層。又逢變故,一落千丈。
***
江川不在的這段時間,夏嶼也忙得很。
張總果然開會,提到要重啟電商。大方向早已決定,比如物流方面,跟有自己物流系統的電商巨頭合作,希冀資本也是他們的大股東,因此這個合作由江川一手促成。
平台上,除了早就跟網站有合作的設計師自主品牌,還要做嚴選類,保證品質和品味。現在問題是,要從小眾殺向大眾,還能做點什麼體現出自身特色。
這個問題,夏嶼也想了很久。
「文藝」這個標簽,只會讓人想到「月兌離大眾,不接地氣」?就像一雙小鞋,限制了大步朝前走的步伐。那麼,能否重新定義文藝呢?
文藝應該是文化藝術的簡稱,而後者是個大的範疇。現在都在講消費升級,年青一代更願意為自己的價值觀買單,近年來傳統文化科普類節目也廣受歡迎,這些受眾都可以是網站的潛在用戶。
夏嶼說︰「比如,我們可以與非遺傳承人合作,在平台上出售他們的純手工作品,實現雙贏,實現網站定位的外延?」
張總對這個「重新定義文藝」的想法有點興趣,打算進一步研究。
稍後,田雨樺又把夏嶼叫過去單獨開小會。
她問︰「這個非遺+電商的想法,你之前跟人溝通過嗎?」
夏嶼說沒有,很快反應過來,田總指的應該是江川。雖然他們倆很謹慎,但只要有關系就會有蛛絲馬跡,逃不過細心人的眼楮。
「你這個提議肯定會讓張總動心,但是投資人就不一定了。電商都不知道什麼時候能賺錢,這個更是帶一點扶貧性質。」
夏嶼知道。但是企業要上市,也應該做一些對社會有用、對自身形象有幫助的工作吧。
田雨樺轉而講了另一件事。
夏嶼這才知道,江川那天跟張總吃牛骨髓火鍋——她為什麼對這個細節如此深刻?——都談了什麼。原來江川說服了張總做了個重大決定。
簡而言之,蝸窩網最有價值的產品是什麼呢,是賬號。當前互聯網兩大巨頭也都是手握賬號,一個號代表的是一個人的社交關系或消費記錄,即使你廢掉賬號,大數據也會把你拉回去。蝸窩網的賬號側重精神和思想層面,但同樣珍貴,越老的號越值錢。
而張總這些年,手握財富密碼而不自知或者不願放棄初心,方向錯了,再多的商業化嘗試也都難以取得真正成功。現在他答應把這個交給江川運作了。
總之,張總對江總做出了巨大的妥協,可以說是出賣靈魂了,現在他要是想任性一把,搞非遺+電商,江總恐怕也很難拒絕,最後這份氣,就得撒在最初提議者身上了。
夏嶼︰「……」
一不小心給自己挖了個坑?
田雨樺問︰「如果把電商這部分交給你負責,你願意接受嗎,還是選個相對容易的,比如去做廣告?」
夏嶼知道,廣告這一塊現在剛由白薇接手,那才是田總的真正嫡系。她不貪心,還是選電商。因為有初心,當初那個項目被砍,她還耿耿于懷。另外放眼公司這些人,還沒人比她更合適。除了個人的前途,既然要跟江川在一起,在蝸窩網的這份工作,對她來說就不只是打一份工,他的事業,她也要支持。
或者說,是他們共同的事業。
***
這一天晚上,晚飯是酸蘿卜老鴨湯和大閘蟹,來自江先生的投喂。飯後,夏嶼敷著面膜坐在沙發上,給江小笨做馬殺雞。
江川發來視頻邀請。
夏嶼果斷拒絕。她這樣能見人麼。
江川又發,她再次拒絕,發微信問他︰想看誰呀?
他回︰你們倆。
夏嶼︰你等會兒,我找找,它不知跑哪去了。
她放下手機,去浴室洗了臉,把頭發吹到半干,戴了發箍,換了套居家服,然後抱起一直躺在沙發上的江小笨。
江川那邊倒是挺隨意的,就穿一件灰色套頭t恤,袖子挽起露出肌理分明的小臂。但是別忘了,長得好氣質佳的人,隨便做什麼都很順眼。
比如說,簡單地倒個水。
他朝手機看一眼,就說︰「胖了。」
夏嶼︰「……」
一定是角度不對。
離鏡頭太近了,她「心機」地把貓往前托,顯得臉小一點。小笨「喵」了一聲,像是對此表示不滿。
江川端著杯子,認真地看過來︰「它胖點是應該的。」
夏嶼︰……別再省略主語行嗎?
本來只能看到她的下巴,她往後這麼一挪,剛好整張臉都入鏡。
江川看著她的臉,「你好像也胖了點。」
夏嶼抱怨︰「都怪你,天天送高熱量食物。」
他脾氣挺好地說了句︰「我的錯。」
看到他從一碟點心里拿起一塊,送進嘴里。夏嶼納悶︰「你沒吃晚飯?」
「吃了。」江川含糊地說,咽下去後繼續︰「只顧著談事,沒吃幾口。」
夏嶼問︰「順利嗎?」
「不太順,得多留幾天了。」
「哦。」
江川舉起杯子喝水,細高的玻璃杯被修長的手握住,微微側過臉,喝一口,嘴巴抿一下,喉結微動……有點賞心悅目。
然而,夏嶼想起他那次接受采訪時,引用的一個比喻,「創業者如狼,投資者如鷹。」張總這樣的還真不大像狼,但江總,那可不只是鷹,還有一顆狐狸心,狡猾狡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