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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迷又?蘇醒的那些日子, 汐姮反復在昏迷中醒來,每次醒來之?時,都能感覺到一只冰涼的手, 溫柔地撫模著她的臉頰。

不用睜開眼, 她都知道是?誰。

「別怕。」

男人聲?音嘶啞,又?伸手掰開她的嘴, 濃稠的液體順著喉管留下,灼燒著五髒六腑, 她眼皮沉重要得睜不開,無力掙扎。

她听到沉重的呼吸聲?,像是?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心里有了一絲報復的快感。

想笑, 卻又?笑不出來。

她想不通,為什麼非要走到這種地步?如果一開始,她一劍殺了他, 或者他對?她斬草除根,至少成?王敗寇, 干脆利索,誰也怨不得誰,而不是?像如今這樣, 糾纏不休,拖著彼此一起沉淪。

血喝了進?去, 又?吐出來新?鮮的黑血, 她虛弱地闔著雙眸,看不見自己血中若隱若現的金光。

她也看不到,那些細小的、泛著金光的赤紅鱗片,逐漸在她肌膚上浮現出來。

多種力量把她的身體攪得天翻地覆, 她體內的純淨的燭龍之?力發生了變化。

她本是?活不了的,某夜卻恍惚听到,有人伏在她耳邊說?︰「你別想得逞,我不讓你死,誰也殺不死你。」

熬過?了瀕死的那一刻,便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有時候汐姮會想︰謝涔之?放了這麼多血,他現在是?不是?很虛弱了?真想召喚流昆劍,趁機殺了他啊。

有時還會擔心,只怕今後一直這麼躺著,成?了廢人。

不過?她耐得住性子,畢竟從前不是?沒有經歷過?垂死,如果不是?還肩負著保護族人的使?命,其?實她也好想……就這樣睡過?去。

也許死了,便能見到哥哥了。

神?族沒有轉世,也不會有輪回之?苦。

她不會轉世成?凡人,就算是?死,也不會再當?謝姮了。

汐姮腦子里胡思亂想,很快又?昏厥過?去,由?于缺失了逆鱗,她幾乎喪失了自愈能力,肉身無法愈合,那顆假心所攜的封印扛不住玉的力量,被吞噬殆盡。

汐姮再次清醒的時候,是?在水里。

水溫冰冷,卻抵消了燭龍自帶的灼熱,身體軟綿地漂浮著,被舒服的感覺包裹著,像是?沉溺在溫暖的懷抱中,耳中聲?音遠去,只有嘩啦啦的水聲?,隨著她的身體涌動。

她舒服地動了動身子,在水中睜開眼楮,入目是?廣闊的山間清池,水面上的日光折射進?來,波光粼粼。

她下意識抬手,隨即愣住。

……爪子?

她立刻意識到自己此刻不太對?。

她用力擺了子,巨大的龍尾攪動波浪,「嘩」的一聲?,卷出幾丈高的水花。

汐姮在水中靈活地游了幾圈,看到自己漂亮的龍尾,即將破出水面飛起來的剎那,堪堪探出個?頭,便是?「咚」的一聲?,像是?撞到了什麼牆壁。

她被撞得頭暈,重新?沉到了水面之?下,氣得噴了一口火。

「滋滋」一聲?,火在水里熄滅,成?了一串咕嚕嚕的泡泡。

汐姮︰「……」

把燭龍泡在水里,謝涔之?夠狠的。

汐姮在水里游動,目光穿過?波光粼粼的水面,打量著這四周。

這里是?一處很隱秘的山谷,安靜得不正常,不用想便知四周布滿結界,如果她記得沒錯,這是?藏雲宗後山——新?弟子狩獵靈獸之?地。

這里從前是?很凶險的地方,什麼類型的凶獸都有,天上飛的水里游的,甚至還有極為稀有的上古靈獸。為了不讓弟子誤入,外面覆蓋了重重結界,只有門中長老才能打開,每隔五年,宗主會指派長老親自帶著剛入內門的弟子進?入試煉,既是?試煉,又?是?獎勵。

運氣好的弟子會與這里的靈獸定下血契,實力不夠的弟子,往往會受傷。

汐姮記得,從前這樣的任務,一般是?交由?左右尊使?來做,只是?有一年他們外出除魔未歸,那一年,便是?汐姮親自帶著弟子們進?來。

她也僅僅來過?一次而已。

謝姮不過?區區凡人,這里的凶獸有的天性嗜血,愛以人為食,她為了保護好所有人,應對?著實吃力。

單單就她現在所處的湖里,凶險的水獸也極多,以前她都是?避著走的,以免被水妖背後襲擊。

如今倒好,一只靈獸的影子也沒見。

她合理懷疑,謝涔之?把她這條龍扔在這里,直接把那些靈獸給嚇跑了。

這麼大的湖,是?她一個?人的。

汐姮無聊地游了游,尾巴拍著水花玩,想抓條魚吃,卻連一條魚的影子都找不到。

漸漸玩累了,她便放松身體,任由?自己漂浮著,閉目養神?。

衛折玉闖進?這里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天高地闊,群山綿延,峽谷中心的那汪湖泊中,赤金色的巨龍一動不動地沉睡著,安靜而乖巧。

漂亮的龍尾像是?跳動的火光,每一塊鱗片都生得精巧漂亮,晶瑩剔透。流動的水拂動柔軟的龍須,陽光映射入水中,映著那對?雪白龍角玲瓏可愛。

和記憶里的小龍重疊。

這少年有片刻的失神?,抬手抹去唇角的血,垂著眼睫,唇角卻勾起了笑。

終于找到你了。

少年咳著血,像是?不久前經歷了一場打斗,素來白得異常的肌膚上,透出淡淡的微青,唯有那雙幽深的黑眸,定定地注視著水面。

他掏出一把匕首,劃開掌心,將血淋淋的手按在水面上,很快,結界消失不見。

衛折玉縱身躍下。

汐姮聞到淡淡的血氣,她近來對?血的味道太敏感,下意識便以為是?謝涔之?來了。

她睜開眼楮,金瞳含著冷光,長尾狠狠一甩,就要朝來人拍去!

就算不帶神?力,一條巨尾拍來的力量也是?驚人的,正常人不死也殘。

龍尾攜著巨大的水浪,朝那人襲去。

——卻在狂狼即將吞噬那人的前一秒,對?上衛折玉漆黑的眼珠子。

他沒有反抗,只是?在水中幾近溫柔無辜地注視著她。

「……」汐姮甩過?來的龍尾硬生生拐了個?彎,從拍變成?了……纏。

漂亮的紅尾把他一纏,直接卷到了自己跟前來。

原本個?子高大的少年,在巨龍面前顯得如此渺小,高高束起的烏發在水中漂浮,少年的眉眼生動好看。

「姮姮。」衛折玉叫她。

指尖穿透寒冷刺骨的湖水,模到了她眉心的鱗片。

暖暖的。

就像很多年前,在冰冷的崖底,她也這麼暖和。

他彎起眼楮,撫模得幾近痴迷,無數小泡泡隨著呼吸涌上水面,隔絕目光,讓對?方的樣子變得模糊了些許。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他唇畔猶帶笑,眼楮黑不見底,語氣很輕,字字卻敲擊著她的耳膜。

「不是?說?好,要一起面對?的嗎?」

汐姮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

非是?她怕他,只是?,她的確沒有尊重他的意願。

強行送他離開,是?不想連累他,可是?對?衛折玉來說?,被送走遠比被殺死更殘忍。

盡管讓她再選擇一次,她還是?會拼盡全力讓他離開,就像她毫不猶豫地把逆鱗給赤言一樣。

可是?僅僅如此嗎?

她望著眼前的少年。

久別相逢,心情卻再見赤言之?時是?不一樣的,她身陷囹圄,強行植心,九死一生,陰暗的想法像個?壓抑的罩子,不止一次籠罩著她,讓她覺得窒息,現在卻好像,嘩啦一聲?,全碎了。

她好像又?看見了那一天。

結界轟然倒塌的剎那,少年逆光而來,向她伸手。

——「我來帶你走。」

孤立無援,卻又?有人為伴。

「吼……」汐姮張嘴發出一聲?低低的龍吟,忽然抬起頭,將額頭更加緊密地貼近少年的掌心,輕輕蹭了蹭。

衛折玉的手顫了下。

他眨了眨眼楮,眉眼中的戾氣消散,在水中的眼楮濕潤剔透,「……別以為你撒嬌,我就不生氣了。」

好好好,你生氣。

汐姮這是?成?神?之?後,主動討好一個?人。她張開嘴,舌忝了舌忝他受傷的掌心,龍尾又?在他身上盤了一圈,尾巴尖兒輕輕撓著他另一只手的掌心,被他反手拽住尾巴。

擔心他在水下憋壞了,她帶著他游出水面。

衛折玉破水而出,躍上岸邊,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

汐姮游到岸邊,他半跪下來,低頭撫模著她的臉頰,看著她被困水中的可憐模樣,心頭又?軟得一塌糊涂,不太忍心欺負她。

睫毛蓋住情緒,他垂著頭,頭發和下巴都滴著水,抿緊了唇,忽然說?︰「……其?實也不是?氣你。」

汐姮眨了眨眼楮,感覺到了他此刻情緒的變化。

他在自責。

因為打不過?謝涔之?,所以責怪自己的弱小,可這少年啊,他如何?才能明白,沒有天生的神?族血脈卻能走到如斯境界,他便是?這世間最驚才絕艷的天才,誰都比不上他。

他只是?輸給了時間而已。

再過?數百年,再過?千年,直到萬年後,他如何?強不過?神?族呢?

汐姮做凡人時,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啊。

而且神?族和天道之?間的恩怨,他本就不應該卷進?來。

他能明白嗎?

汐姮知道這里不是?敘舊的地方,謝涔之?隨時可能會來,她無法開口,也說?不了想說?的話。

她想了想,伸出一只龍爪搭到岸邊,鋒利的爪子在上面劃了劃,寫出幾個?字來。

——我的錯,不怪你。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快走。

衛折玉定定地看著那歪歪扭扭的字,半晌,冷罵道︰「傻龍。」

「我們該復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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