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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第一縷——媚的陽光升起時, 風掠過不周山,將山間的靄靄濃霧吹散,送去了寧靜祥和的人間, 人們陸陸續續從家中離去, 勞作耕織,各大仙門的弟子們, 也早早下山前去歷練。

清晨空氣清新,有喜鵲在枝頭吱吱亂叫, 閣樓外的侍女腳步輕快地穿過游廊,推開門——道︰「長老……不對,是夫人, 君上讓奴婢來催您起床了, 今日藏雲宗的幾位長老也過來了,這會子剛進了山門,馬上要去主殿拜會君上了。」

汐姮睡得正香, 卻被陽光刺了眼楮,不太——願地扯起背角, 蒙住自己的頭,「要見謝涔之,干我什麼事!」

「您說什麼胡話呢?您可是君上的夫人。長老們這些日子可惦記著您, 就算您不露面,他們也會來主動拜會您的, 到時候您還睡著, 可怎麼見人吶?」

「……」

「您總該起來曬曬太陽。」

「……」

「夫人?夫人?您在听麼?」

侍女看著床上——隆起的那一坨被子,無奈地對視一眼,都好——地搖了搖頭。

自打五日前,許是夫人夜里與君上說了什麼, ——結便好像徹底解開了,隨後,夫人便好像徹底放松了下來,也不——那般疏遠難以相處了。

譬如,從前夫人無——何時都舉止得體謹慎,如今卻不——那般拘謹,能隨意地與大家相處了。

又譬如,從前夫人總是劍不離身,刻苦修煉,不眠不休,如今修——散去、成了凡人之後,每日稍稍多走幾步便會犯困,總是能睡到日上三竿。

有很多不一樣了。

這種改變,至少在侍女們的眼中,是極好的。

從前謝姮長老雖待人親切,但在很多人眼中,她和君上並無太大區別,都是令人敬而遠之、——在上的,他們瞧見她的大多數時候,她都是沉默地站在君上身後,表——淡淡的。

如今,就像是一副單調蒼白的美人圖,陡然上了色,整幅畫都立刻生動鮮活起來。

「夫人?」其中一位粉裙侍女悄悄走到床邊,試探地喚了一聲,感覺到那被子抖了抖,便知道夫人還是醒著的,便用目光示意邊上幾個人,一起去拽被子。

一會兒之後。

汐姮坐在梳妝鏡前,被迫穿戴整齊。

她沉默地凝視著鏡子中滿頭朱釵的美人,還有些困倦得很——她想過很多失去修——的後果,唯獨沒想過,她的體力居然也變得和凡人一樣,一天若是睡得少了——個時辰,便走到哪都犯困——

個時辰啊!——

個時辰!每日要睡——個時辰!

長此以往,這得耽誤多少修煉的時間啊!——

何況,凡人壽數本就極短,倘若每日必須吃喝拉撒的話,那豈不是壽數——短了?!

老實說,就算是她剛從無垠之海醒來的那會兒,雖然沒什麼修——,體質卻修士鍛體洗髓後的狀態,至少也甩了現在的十條街,以致——她一直以來存在著誤解,以——真正毫無靈根的凡人也是那樣。

但仔細想想,她先前用肉身抗下太多傷,其實早在覺醒前,體內經脈已是盡斷,身體早已是油盡燈枯之狀,只是覺醒後以神力強——愈合一切損傷,如今神力沒了,肉身遭到反噬,弱成這樣也姑且算合理。

汐姮走著神,思緒飄了十萬八千里,又被迷迷糊糊地帶了出去。

一路上犯著困,踫見了許多來往的弟子和長老,他們見了她,俱都恭敬垂頭——禮。

「夫人。」

早已沒了之前喊打喊殺的樣子。

據說,是謝涔之親自召見了幾個掌門,也不知說了什麼,便——也無人敢待她無禮了。

汐姮一路神游太虛,時不時捂著嘴小小地打了個哈欠,只想快點歇下來,便越走越快,剛一跨入主殿,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帶著——意的聲音,「阿姮,睡好了沒?」

她困倦地站在原地,抬著眼皮,看著男人朝自己走來,抬起手臂似乎要將自己抱入懷中。

一邊的侍女正——著說︰「君上可不知,夫人這一路上走得可急,定是想您想得——」

話音未落,汐姮彎腰一溜,直接從他的臂下滑了過去。

精準避開那個擁抱。

謝涔之︰「……」

侍女︰「……」

汐姮直奔殿中的軟榻,一坐在了軟軟的墊子上,身子一倒,一臉如釋重負般地,眼瞅著就要睡著了。

這是想他?

這分——是想床了。

一邊侍女識趣地噤聲,謝涔之沉默地放下手臂,又氣又想。

他走到她身邊去,微涼的指尖捏了捏她的臉頰,她懶懶地掀起眼皮,忽然小聲叫了一聲「涔之」,他被她這聲又軟又糯的叫聲喚得一滯,黑眸微凝,還未有所動作,她忽然順著他的指尖蹭了上來。

蹭得他從指尖到掌——,全都是麻的。

他呼吸一重,抬手抱緊她。

她一頭扎進他的胸——,舒服地閉上眼楮,小聲說︰「晚上涔之不能來見我……」

「——什麼?」他低聲問。

「你在我身邊,我便睡不著,早上自然也起不來。」說著她就開始惱,「我真的好能睡……」

他被她的話逗得——,抱緊懷中的溫香軟玉,吻落在她的發間,「以後各殿多備幾張床,保管你上哪都能補覺。」

她抓了抓他胸前的衣衫,抬頭瞅著他,「我不是要床。」

「我想修煉。」

「我想和以前一樣。」

「我不想睡——個時辰。」

是了,她不喜歡弱小的樣子。

他記得的。

可是,——了讓她肯與他像現在這樣好好相處,他又不得不用手段把她變得這麼孱弱,他喜歡的是優秀堅韌的阿姮,但是每次,都要親手剝奪她的力量。

謝涔之抱著她的手臂有些發僵,清冷俊逸的容顏透著些許蒼白,腦海中倏然就閃現了以前的記憶,她因——被封住修——絕望的樣子……

他默默吐納,強——壓下翻涌的——潮,眼前她還灼熱地凝視著他,他只好壓低聲音道︰「我會……想辦法……」

「……總能重塑體質的辦法。」

汐姮點頭,清脆地「嗯」了一聲。

她又順勢重新滑進他的懷中。

手臂摟住了他的腰,她抿唇——著,眼楮彎彎,「好啊。」

沒有抵觸,也沒有說不喜歡,只是一聲乖巧的「好」。

謝涔之思緒沉了下去,在想如何應對此事……阿姮性子好強,不能讓她——像從前一樣,覺得自己不被尊重……

他壓著——思,忽然又听見她說︰「一日十二個時辰,只有八個時辰見到你,這怎麼夠……」

是因——見不夠啊。

他一僵,轟的一聲,腦子仿佛炸開。

他猛地收緊雙臂,她被他摟得太緊,連瞌睡都清醒了不少,剛仰起頭想說話,唇上卻落下柔軟的觸感。

他的吻輕而溫柔,一觸即離,又斷斷續續地落了下來。

汐姮眨了眨眼楮,便閉上雙眸。

抓著他胸前衣襟的手慢慢攥緊成拳。

謝涔之不曾對她做太過出格的事,最親密的時候,就是這種斷斷續續的親吻,——近一步都沒有。

她好像知道他在怕什麼,又好像不太完全——白。

總歸還是無法共——的。

理解,和感——身受,是兩碼事。

謝涔之的呼吸有些沉重,他把她放了下來,讓她靠著軟榻,意念一動,殿中只余他們二人,他一只手撐在她耳邊,就著一點夜——珠的光,低頭看著她。

真好,她還能回來。

真好,她現在是接受他的。

真好,他還能喜歡她。

他好愛她。

好愛,好喜歡,一開始本來沒有那麼喜歡,後來發現是已經離不開的那種喜歡,——後來,這喜歡越來越深,成了魔障,讓他屢屢做出瘋狂的事來。

現在,得到了一點回饋,就像野草得到了養分,一發不可收拾。

眼楮忽然便有些酸澀,他的手指在她臉頰邊摩挲著。

「困就睡一會吧。」

他低——著哄。

是夢嗎?

他此刻,幾乎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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