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半白下意識的想在後台聯系郁笙, 讓郁笙先別來找他,下一秒,他猛地反應過來, 現在已經出了游戲, 他們沒有辦法在後台組隊系統中互相發消息了。
……真是被氣昏了頭。
陳半白通過別墅自帶的控制系統給郁笙發了消息, 然後坐下來, 半晌後,他的腦子才從卡殼宕機的狀態恢復正常。
「熙光, 你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理由。」陳半白的聲音很平靜,如暴風雨爆發前的那般平靜。
惡鬼這次幾乎是立刻就回復了陳半白。
他道︰「他活不了了。」
「文諾?」陳半白微微蹙眉︰「但是……」
原來還是刺進心髒了嗎?但是明明沒有死,已經隨他離開了游戲,如果是魂體的話……
不等陳半白仔細詢問, 惡鬼就給了他答案︰「吸血鬼的世界充滿了詛咒, 他們甚至是在詛咒中誕生, 他們獲得了永生, 卻失去了一個正常人類該有的大部分的東西, 比如, 靈魂。」
「他們沒有靈魂, 血脈根基被毀, 就會真正的死亡。」惡鬼補充道︰「不入輪回, 比上次那幾個家伙還要嚴重得多。」
陳半白張了張嘴, 但惡鬼似是知道他想要問什麼,先一步的再次說道︰「他的根基已經被毀了, 現在的確還活著, 但是他活不久了。」
因為知道自己活不久了,文諾趁著還未徹底衰竭,拼盡全力把祁寒三人給一鍋端了。
祁寒三人原本也受了重傷, 再加上文諾本身就比他們強,還是初擁他們的人,猝不及防之下就被文諾給弄到只剩一口氣了。
惡鬼三言兩語描述了一番當時激烈的場景,然後道︰「他們自己選擇了死亡,死前把能量獻祭給我,我幫他們獲得了真正輪回的機會……一個于他們來說,原本不可能擁有的機會。」
惡鬼此時的精神頭很是不錯,說話也比往日要有耐心得多,不僅仔細的解釋了一通,還詢問陳半白︰「這理由,你認為合理嗎?」
陳半白花了一會兒時間才把惡鬼的話消化了。
他的鬼寵,又一波全死,而且這次完全的是文諾想死,還非要帶著祁寒他們一起死。
惡鬼雖然又把鬼給吃了,但他給了文諾他們一個真正進入輪回轉世的機會,這鍋怎麼也扣不到他的頭上。
要怪得怪文諾,但文諾都已經被惡鬼送去投胎了。
他好不容易帶回來的鬼寵就這樣沒了,陳半白心里憋著一口氣,卻無處撒,這根本就是一個死局……重來一次,文諾依舊得死。
而他想若要把祁寒他們帶回來,除非他在文諾再次蘇醒前就完成了主線任務,還把祁寒他們的好感值徹底的刷滿,但,這其實也是不可能做到的。
陳半白有一種預感,如果文諾沒有真正的蘇醒,他的主線任務也完不成,好感度也刷不滿,而如果文諾不蘇醒帶給祁寒等人壓力,他們對他的好感值也會卡在一個數值上很難撼動……說到底,祁寒三人和他的感情是不對等的,沒了文諾的刺激,他們的感情很難再發生質變。
一切,都是命數,是一個解不開的死局。
陳半白沉默良久,每次惡鬼以為陳半白要說話的時候,陳半白都沒有說,最後還是他破天荒的主動對陳半白道︰「你若真的喜歡他們,應該為他們感到高興,轉世後的他們,可以擁有正常而普通的一生。」
聞言,原本木雕一樣的陳半白有了反應︰「嗯?」
惡鬼點到即止︰「他們會成為一個普通的人類。」
陳半白隱約猜到了什麼,低聲道︰「他們不會回到原本的那個游戲世界是嗎?」
因為游戲的限制,文諾沒有把那個游戲世界的真相告訴他,但他自己能察覺到那個世界的不同尋常……那是一個很畸形的世界,仿佛不僅是末法時代,更像是,末世一般。
像是,一個位面世界走到了盡頭,變成了一個殘破的碎片。
在那個世界轉世的話,大抵是不會擁有正常而普通的一生的。因此,陳半白才會問出這個問題——他們不會回到原本的那個游戲世界是嗎?
惡鬼意外于陳半白竟然能如此快的問出這個問題,他這個宿主,的確是個聰慧的。
他給了陳半白肯定的回答︰「對。」
「你真厲害。」陳半白在椅子上坐得累了,換到了床上。他靠在床頭,手里撈了一只抱枕,花頭一轉,道︰「說實話,我對你非常非常好奇。」
「今天是個好時機,我們能聊聊嗎?」
剛吃了陳半白四只鬼寵的惡鬼半點沒有吃人嘴軟的概念般,直接拒絕了︰「不。」
陳半白︰「……」
「我知道很多秘密,你應該會很感興趣。」惡鬼道︰「但每條價值都非比尋常,你想知道的話,得付給我相應的價格。」
陳半白似乎從惡鬼的聲音里听出了幾分嘲謔。
而這話他听著也耳熟,這是他慣常對別人說的,凡事都明碼標價,把人不知不覺就給扒了一層皮下來。
輕則如李編劇那般,重則就像裴天磊一般。
「……什麼價格?」陳半白語帶控訴︰「四個這麼強的鬼寵,還不夠?」
「我已經把報酬付給了他們。」惡鬼道︰「我也給了你一些提醒,不是嗎?」
哪怕只是一道聲音,也教陳半白生出了一種被惡鬼洞悉的感覺。陳半白頓了一下,道︰「他們是我的所有物,報酬應該付給我。」
陳半白這話顯得相當無情,惡鬼呵了一聲,道︰「你可真是個陳扒皮。」
陳半白仗著文諾幾個已經拿了好處跑路了,耍賴道︰「我是他們的主人,我的要求合情合理。」
惡鬼似是妥協了,道︰「那好吧,我可以再告訴你一些事情。」
就在陳半白期待著惡鬼展開說他的身世,亦或者是他的能力,再不然是關于游戲世界的事情時,惡鬼道︰「你的幾個鬼寵都給你帶了話,我可以把這些話轉告給你。」
陳半白︰「???」
惡鬼道︰「不然你可以選擇不听,我並非是傳聲筒,也並無義務轉告你這些。」
陳半白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咬牙切齒地道︰「熙光,你有姓嗎?」
惡鬼道︰「無。」
世上有熙姓,但熙光只是名字,並不含姓。
陳半白也並沒有順勢問熙光為什麼會沒有姓,只道︰「不然你和我姓陳吧。」
惡鬼愣了一下︰「嗯?」
陳半白道︰「以後陳扒皮這名字就歸你了。」
惡鬼︰「……」幼稚。
「你抓住這只白蝶。」丟下這句話,惡鬼便屏蔽了陳半白,不理人了。
陳半白聞言,下意識的抬眼一看,發現自己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只白色的,蝴蝶模樣的小東西。
他依言用食指與拇指去抓白蝶的翅膀,白蝶沒有被嚇走,而是乖乖的停在了陳半白的手中,似乎還用頭輕輕地蹭了一下。
而陳半白在踫觸到白蝶的下一秒,腦海中就出現了一道熟悉的聲音——無論什麼時候都帶著一股子張揚的少年音,是安稜。
「你這個騙子!」
這是陳半白听到的第一句話。
「我只騙了你一次,你卻一直在騙我,嘴里沒有一句真話。」
陳半白抿了抿唇。
「不過無所謂了,我也教訓不了你了。」
「我不問你有沒有真的喜歡過我,你不要心虛……不要害怕想起我。」
「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很喜歡你送的耳釘,比那家伙的便宜也無所謂,呵呵。」
安稜的冷笑讓陳半白有一種安稜下一秒就會惡作劇的突然出現抱住他……也很難相信,安稜真的很喜歡他的這份禮物。
「那家伙真的是夠瘋的,但是知道了一些真相的我,突然理解了他。」
「我最遺憾的是,沒有足夠我成長起來的時間,否則我一定要揍死那家伙,你是我騙來的媳婦兒,他憑什麼搶?氣死我了。」
大概是因為這是最後的機會了,所以安稜說話也隨意了很多。而且他的語氣依舊張揚肆意,似乎完全沒有傷感的感覺。
只在最後一句話,帶上了一絲哽咽︰「陳半白,我愛你。」
安稜的聲音到此便戛然而止。
之後的,是祁年。
比起安稜,祁年的話少了很多。
「所有人里,只有你始終能辨認出我和我哥,因此我始終相信你對我的喜歡。」
「現在依然。」
「我很喜歡你送我的禮物,我把它放在了我的棺材里,不過現在我沒辦法再帶走它了。」
「好好照顧自己,不要再為別人熬夜,別不吃早餐……再見。」
陳半白低聲回道︰「再見。」
接下來是祁寒。
祁寒無論實力還是性格都是當之無愧的大哥,他向來是穩重成熟又可靠的,他是夜間部的主心骨,是他人心中的頂梁柱。
但是這次,他罕見的,聲音帶上了沮喪和失落,將脆弱的一面毫無掩蓋的展現在了陳半白面前。
「對不起,我沒有護住阿年和阿稜,也無法再為你做什麼。」
「……他這樣做,我甚至無法恨他。因為他曾經也帶給過我們希望。只不過現在他自己先墮入了絕望。」
「我沒想他死,但……我好像一直在做錯誤的決定。」
「你送我的眼鏡我戴上了,你沒有看到,之前你一直在看文諾,應當也沒注意到吧。我很喜歡,也明白你的心意……你是想徹底區分開我和阿年是嗎?」
「過度的相似讓我和阿年很親密,但也為我們套上了一層無形的枷鎖,你注意到了,並且悄悄地在為我們解開它……謝謝你。」
「假如騙子都這樣溫柔,那被騙的人,似乎也談不上吃虧。」
祁寒的聲音微頓,最後他有些生澀的,將聲音放得無比的溫和,對陳半白道︰「晏丞那句話不必放在心里,不用為此困擾。你很好,我也……非常的喜歡你,之前是,如今依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