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王夫人再次有孕了, 在生下一個兒子賈珠一個女兒賈元春之後,對于榮國府來說這自然是喜氣洋洋的事情。
但賈母在這時候卻不免的有些愁上心頭,小兒子成親十年, 未曾有過一個子女,如果是別人家, 做母親的早就要去給兒子物色其他的女人做妾室了。
可賈母現在卻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想法,早在小兒子成親之後的第三年,因為傅翎一直沒有身孕的事情她在去寺廟的時候問過大師。
結果大師卻說她兒子乃是天外之人, 來到賈家本是意外, 如若強行留下子嗣,將會影響命運壽數。
賈母既然去問了那就肯定是相信大師的話,雖然心中對于什麼‘天外之人’有所存疑, 但只要一想到會影響命運壽數, 她還是不敢嘗試的。
賈政見賈母看著王夫人已經有些顯懷不過月余就要臨盆的肚子一聲嘆息,便知道她是想到了姜岩沒有子嗣的事情, 出言安慰道,「母親也不用如此擔憂三弟的子嗣問題,我與三弟是親兄弟, 我的孩子便是三弟的孩子,日後如若三弟喜歡, 過繼到三弟名下也未嘗不可。」
「倒也不必從你的孩子中過繼,家族當中有的是孩子可以挑選,只是過繼的孩子再好, 終究也是沒有親生的好。」賈母這些年一直都在想著能否有辦法破解, 拜佛無數,可七八年了,一個辦法都沒有找到。
王夫人見賈母賈政對于這個話題一帶而過略微松了口氣, 她可不想她辛辛苦苦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給別人做兒子,即便要過繼親生哥哥的兒子,那也得是妾室生的,沒道理她生下的嫡子過繼到三房去。
「三弟之前來信說要回來住一段時日,想必這幾日應該也就到家了吧。」
賈母點點頭,「這次他媳婦兒跟著一起回來,路上肯定會慢一些,但想來這幾日也就到了,你讓人準備準備吧,到時候你們兄弟也能好好的聚一聚。」
姜岩上次回到榮國府是兩年前,回來之後賈母便帶著他見了許多的大師,想來這次回來也是那麼一出。
姜岩不知道那位大師是怎麼和賈母說的,也不知道那位大師怎麼看得出來他是‘天外之人’,反正不管怎麼樣,他都是避免了生孩子的壓力。
即便賈母現在心中依舊想著找大師化解,但也不會想剛開始三年那般催促了。
馬車駛進京城,傅翎掀開一角,看著街道四周的繁華,這次她跟著回來,主要目地就是阻止她叔叔做出那首詩詞來,這也是她來到古代將近二十年的最重要的事情。
「咱們這次回來會住一段時間,就一直住在榮國府里嗎?」
「你若是不喜歡,可以住在別院里,只是那樣會有人說閑話。」他當年去金陵住,一些人便說了不少的閑言碎語,現在回來還不住在榮國府里,好事之徒必然會說出來更多的閑話。
當然那些人不敢在姜岩面前說,在傅翎面前可就不一定了,特別是傅家她二叔一直想要找她父親麻煩的情況下,甚至說不定還會將此時和他們成親多年沒有生孩子聯系在一起。
畢竟他們可不知道‘天外之人’那一套說辭,賈母當然也是不會將這種話對外說的。
所以在外人看來,姜岩和傅翎當真是伉儷情深,成親多年沒有子嗣依舊沒有任何的妾室通房,傅翎還保持著如同二十歲一般的青春容顏。
馬車緩緩在榮國公府門口停下來,一行人連忙迎上來,姜岩傅翎從善如流的下車,傅翎去後院見賈母,姜岩則是先去見賈赦賈政。
傅翎來到賈母院子的時候王夫人也在,同時還有賈赦的續弦邢夫人,賈赦原本的夫人在生下兒子賈璉沒多久便去世了,之後娶的邢夫人。
一番行禮過後,傅翎這才坐在屬于她的位置上。
「都說南方風水養人,看看三弟妹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新婚婦人呢,誰能看出來這已經成親十年了。」邢夫人見傅翎一身通透氣質和女敕的仿佛能夠捏出水似的皮膚一陣羨慕,都是沒有生過孩子的人,可她的狀態和傅翎完全比不了。
「大嫂謬贊了,南方風水再好也比不得兩位嫂子在老祖宗跟前受福澤庇佑。」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傅翎每次回到金陵都是仗著一張能說會道的嘴把賈母哄得開懷。
「你這孩子就知道哄我高興,一路過來也累了,趕快去休息吧,有什麼話等休息好了之後再說。」
賈母估模著姜岩快從賈赦賈政那兒出來了,便讓傅翎先回去,同時也讓邢夫人王夫人回去。
大師說姜岩的那些話就只有他們母子四人知道,她特意不讓人說出去,一來這樣的事兒說出去不好,二來如果讓傅翎和傅家知道了,說不定會就此鬧事。
前些年傅家老太爺管家的時候傅家家風極正,現在這些年換成了傅家大爺,也就是傅翎的父親傅松管家,性情懦弱時常傳出來被二弟傅柏欺壓的事情,傅松一房是好的,就是傅柏一房經常會有劣跡傳出來。
現在這麼的就讓人以為是傅家女兒不能生育,讓傅家在他們家面前氣弱,否則將會助長傅家的氣焰。
賈母心中算著小九九,殊不知姜岩早就把‘不用生孩子’的喜訊告訴了傅翎,傅翎心中一清二楚,只是既然都是演戲,她自然沒有對賈母的這種心思有想法。
她爹娘雖然會擔心她不生孩子在婆家會受到欺負,但她只要把她生活如實的展現給父母看就好了,契約夫妻不生孩子,可以做生意有錢賺,現在的狀態她就已經很滿足了。
回到收拾妥當的院子里休息,這些年她一直都有鍛煉,也不怕舟車勞頓,現在要做的是想著明日回傅家之後應該做的事情。
至于賈母和姜岩又說了什麼她根本不用理會,經過十年的相處她看得出來,姜岩是一個很好的合作伙伴,雙方各司其職,互不干擾挺好的。
與此同時,在賈政的院子里,他今日休沐在剛剛見過姜岩之後便有丫鬟來報說夫人請他過去。
王夫人是他的正室,但素日里卻並不宿在一處,特別是她有孕身子重了之後。
疑惑著去了王夫人房中,只見她正面對著一副繡品深思,「夫人叫我來所為何事?」
「我剛剛在老祖宗那里,見到老祖宗又因為三弟沒有子嗣而犯愁呢。」王夫人起身上前說道,姜岩到了賈母便迫不及待的把她們妯娌三個都趕出來了,可見是有私密的話要和姜岩說。
而賈母能夠和姜岩說的私密話,很有可能就是子嗣問題,雖然賈母沒說讓她的孩子過繼到姜岩名下,可她也要防範著,這些年姜岩夫婦沒在榮國府住著,賈母對他們想著念著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大房那邊總說老祖宗寵著他們這一房,可只有她知道,老祖宗最寵著的是姜岩夫婦,若是她成婚十年沒有生下子嗣,指不定被怎麼對待呢。
賈政其實對于姜岩是否有子嗣並不在乎,大不了就從宗族過繼一個好的就是了,這有什麼可討論的嗎?
「夫人有時間對母親多加勸慰一下,子嗣之事本就不可強求,機緣到了孩子自然也就有了。」賈政悠閑的喝了口茶說道。
王夫人見他毫不在意,略一思慮之後說道,「其實老爺想要讓老祖宗安心,也不是無計可施。」
「你有主意?」賈政抬眸看過去,王夫人因為身懷有孕,臉色有些蒼白,再加上已經年過四十,終究是有些年老色衰了。
「我想著老爺和三爺是親兄弟,老爺的孩子如若過繼給三爺,老祖宗一定會安心的,不必從宗族別人家過繼來的好。」
王夫人的話讓賈政一愣,他之前的確是這麼對賈母說過,可那是哄老太太開心的話,讓自己兒子去給別人叫爹,即便那個人是他兄弟他也是有些不大樂意的。
「夫人是想要把月復中孩子過繼給三弟?」
「自然不是我的孩子,想來即便是老爺和我願意,三爺和三弟妹也是不願意的,可若是日後趙氏周氏生下孩子,過繼給三爺,想來老祖宗是十分歡心的。」
王夫人說著一直注意著賈政的臉色,說完之後見他沒有不悅之色放下心來,過去給賈政又斟了一杯茶,「老爺妾室所生,也是老爺的親生骨肉,現在趙氏周氏正當壯年,想來日後一定會生下一兒半女的。」
在這個嫡庶尊卑制度森嚴的古代,即便是庶出再得寵,地位終究是不如嫡出,賈政忽然覺得這也是一個辦法。
一來可以哄得老太太高興,二來他的庶出變成了姜岩的嫡出,那地位可就不一樣了,而即便是過繼到姜岩名下了,他依舊會是那孩子的親生父親,血脈親情是剪不斷的。
而那孩子過繼到姜岩名下,且先不說三房的財產,就直說按照姜岩的能力,定然能夠把孩子培養成棟梁之材,說不定還會和他一樣上戰場立軍功。
姜岩正在賈母身邊陪她說話呢,完全不知道已經有人想著把孩子過繼到他名下,算計著讓他幫忙養孩子呢。
他剛剛來到賈母屋里,賈母說的自然是孩子問題,結果沒說兩句被姜岩三言兩句的給轉移了話題,說起金陵風光,說起回來路上遇過姑蘇,去林家見到情形。
林家林瑾已經十三歲了,已經準備參加明年的考試了。
「十三歲年紀小了一些,當年林如海好像是十五歲考上的秀才,如果明年瑾兒能夠考得上,那可就超過他父親了。」賈母還是希望林瑾能夠考上的,那畢竟是她的外孫,之前見過幾次,頗有其父風範。
「如海說瑾兒才學出眾,想必一定能夠考上的。」姜岩同樣對林瑾的才學有信心,「另外還有一件事兒要告訴母親,母親先猜猜是什麼事兒?」
賈母見姜岩這般高興,想著定然是好事兒,「莫不是敏兒那兒又有了什麼好消息?」
「母親料事如神,敏兒又有身孕了,算算日子應當是明年開春左右生產。」
王夫人和賈敏現在同時有孕,但王夫人已經快要臨盆了,賈敏卻是剛剛有孕不足一個月,算算生辰她們生下的應該就是寶玉和黛玉了。
這些年林如海和賈敏一直都有戴著他送的玉飾,除了他們成親那一年的並蒂蓮,陸續的還有玉佩扳指手鐲之類的,無一例外都是在里面封了陣法,可以護的身體康健。
他們身體愈發強健,但卻不曾再有孕,直到這次他回金陵路過姑蘇,去看了賈敏,發現她有了身孕。
賈敏已經年過三十,已經屬于高齡產婦了,故而姜岩這邊的事情一定要在她生產之前的一兩個月解決完,那邊的情況他得親自看著才放心。
賈母一听賈敏有孕了十分歡喜,林家子嗣單薄,旁支也不豐,這些年賈敏只生了一個兒子,讓她也是時常擔憂著呢,現在又有孕了真是可喜可賀。
連忙讓人去準備東西,還有她珍藏多年,有孕婦人所用的藥方菜譜,都給賈敏送過去。
「帶到明年開春,敏兒生下孩子,瑾兒考上秀才,那可真是雙喜臨門,到那時候可得好好慶祝一番才是。」賈母想著那般光景說道。
她的四個女兒當中最喜歡敏兒,也是她嫁的最遠,出嫁十四年就只回來了三次,還都是匆匆而來匆匆而去的,她這個做母親的也就只能在這兒祝願她一切順遂,除此之外再也做不了其他的。
這十年間,姜岩基本上是兩三年回來一次,一次住上兩三個月,有時候傅翎跟著一起有時候不和他一起,而他回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檢測賈家人的身體健康。
他的主要檢測對象就是賈母和賈珠,其他人也不需要他多擔心。
賈珠這些年認真讀書,學問出眾賈政時常夸贊,要知道賈政當年可是志在科舉,只不過因為賈代善去聖上面前請恩給他封了官兒。
賈政都稱贊的學問,想來走科舉之路不會太艱難,如果他身體康健,走仕途撐得起賈政這一房,也就不怕日後賈寶玉學問差了。
即便賈珠不能力挽狂瀾,最起碼也能拖延一下賈家衰敗的速度,不至于讓賈家最後那般慘淡。
至于賈母,那就只是他作為兒子應該做的事情了,當初賈代善是油盡燈枯以無回天之力,賈母身體好好將養著,還是可以讓老年病痛少一些的。
翌日,帶上去岳家的禮物,姜岩和傅翎一起前往傅家,如同之前一樣,都是傅翎去了後院,姜岩在前面和老丈人傅松,還有傅柏家的幾個舅哥說話聊天。
飯後,姜岩和傅翎一起去見了傅家老太爺和太夫人,他們都已經是年過古稀,但身體依舊硬朗,只是老太爺平時喜歡安靜,不喜歡和小輩在一處。
「祖父,我這次回來是因為在外面听到了一些消息,才如此著急回來,想要和祖父說明一下。」請安過後,傅翎來到傅老太爺身後一邊給他捶背一邊說道。
「什麼事兒讓你千里迢迢的從金陵趕回來?」傅老太爺問道。
傅翎神情變得嚴肅,在傅老太爺耳邊低語一句,「我所說的句句屬實,祖父還是把二叔叫過來問問吧,如果是誤會解開了也好讓我安心不是。」
「你說的都是真的?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傅老太爺神情也跟著嚴肅起來,觸犯先帝名諱,那可是大不敬之罪,如果追究起來,那可是會下文字獄的。
傅翎從袖口模出來一張紙遞過去,「祖父看看,這可不就是二叔的字跡,我從一個熟識的人那里高價買來的,難不成還是有人偽造了二叔的字跡,特意到我這兒來訛錢的嗎?」
「這……這不就是……」傅老太爺看著洋洋灑灑的一首詩,這首詩毫無文采可言,甚至是狗屁不通,這種打油詩路邊小販一天能說上上千首。
可偏偏就是這首詩里面的兩個字眼,和先帝名諱一般無二,如若是贊美的詩詞倒是可以辯解一二,可這通篇看下來,只能說是一首爛的不能再爛的爛詩。
揚聲讓人把傅柏叫來,姜岩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這首詩自然不是傅柏寫的那首,而是傅翎模仿著傅柏字跡去寫的,這一手的字她練了好幾年,和傅柏的字不說一模一樣,也是相差無幾。
「祖父你也不要太過擔心,即便這是二叔所寫的,除了我們幾人也無人知道,就連我所熟識的那個人也只是和我說了一下二叔的文采不好,並未發現這首詩里面的關竅。」
傅翎說著眼見傅柏進來,繼續說道︰「只是不知道二叔寫這首詩的時候有什麼人在場,可有人看到。」
傅老太爺文采斐然,到了晚年才有旁人議論他教子不善,如若按照常人的思維理論來說,他已經算是晚節不保了,但他堅持認為兒孫自有兒孫福。
他把該教的都給教了,學多少會多少,是好是壞全憑自己。
現在看到這首或許可以讓他們全家入獄的詩詞,瞬間覺得自己之前的撒手不管是錯的,子不教父之過,這句話誠然無錯。
「父親,你叫我。」
傅柏進來便看到傅老太爺冷著一張臉,從小他就 他父親,已經發 了幾十年了,現在一見到冷臉更是害怕,低頭不敢言語。
傅老太爺一見他這幅窩囊樣子便氣不打一處來,拍著桌上的紙,沉聲道︰「你過來看看,這首詩可是出自你手?」
傅柏磨蹭著上前,拿過詩看了一遍,隱隱約約有些記憶,好像是他寫的,但是是他什麼時候寫的卻記不清了。
「這首詩寫的不好,污了父親的眼楮。」傅柏說著就要把紙塞進自己袖口里,父親文采斐然而他不學無術,他的詩詞自然是入不了父親的眼。
見傅柏依舊沒有注意到其中的重要性,傅老太爺氣的直接拿過一旁茶杯對著他扔過去,也不顧他在小輩面前的面子問題。
「你這是要連帶著一家子跟你陪葬嗎?好好看看上面的詞,你是什麼身份?先帝名諱也是你能隨便說的嗎?」
茶杯扔到腿邊傅柏先是沒反應過來,隨即听到‘先帝’二字,瞬間雙.腿一軟跪了下去,重新掏出那首詩去看,果真在上面看到了歪七扭八的寫著先帝的名字。
這回他徹底慌了,「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父親救我,救救我……」
「想要我救你,趕快說這首詩是什麼時候寫的?都有幾個人知道?」傅老太爺略微冷靜下來一些問道。
然而現在傅柏腦袋里都是漿糊,他寫的狗屁歪詩那麼多,這首詩他也只是有些印象而已,至于在什麼地方寫的是真的沒有記憶了。
可這種事情傅老太爺又怎麼會輕易的一筆帶過,勒令傅柏必須想起來,同時他把詩詞給燒毀了,這樣即便有人狀告也是死無對證,別人若是想要模仿傅柏拿一手的狗爬字還是很難的。
姜岩看著地上的灰燼,忽然想起來這份是傅翎自己寫的,這麼說來傅柏寫的那份原版不是還在嗎?若是被找出來,豈不是依舊會被治罪?
傅老太爺燒的這份本來就是假的,所以燒毀與否根本就不重要。
抬眸看向傅翎,只見她絲毫不驚慌,難道是他想多了,傅翎對于傅柏那首詩的原版另有籌謀?
感受到姜岩的注視,傅翎抬眸看過去對他眨了一下眼楮,她做事當然要萬無一失了。
傅柏之所以會給家中招來禍端,主要原因是因為文字獄,但卻不是因為這首詩,而是因為他醉酒,醉酒說了他做的這首狗屁不通的詩詞,被很多人听到了,有了確鑿的人證,至于物證是後來從家中搜出來的。
現在借著這件事情,讓傅老太爺約束著傅柏,然後去他房中,把他那些詩詞都找出來燒掉,這樣一來原本的物證自然也就毀掉了,而只要他不喝酒,不當中念詩,人證什麼的自然也就蕩然無存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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