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王爺, 這便是一早皇上命京兆府張貼的畫像。」
五王府內,下人將已經張貼的滿大街都是畫像送到五王爺面前。
寥寥幾筆,便已經能夠看得出來這女子神韻並非常人, 一旁的嚴攀眼眸微閃,「皇上說著畫中女子為夢中仙子, 張貼尋找,父王覺得這話可是真的?」
「傻子才信是真的。」很明顯就是楊銘的一種手段,和之前揚州修建忠烈祠一樣, 「想來不久就能有這位‘仙子’的消息, 隨後入宮為妃。」
皇帝的枕邊風,這一招他們早就用過了,還取得了一定的成果, 按照老皇帝現在的身體狀況, 就算真的是仙子下凡,恐怕也是有心無力, 更別說是誕育子嗣了。
嚴攀現在想著的不是什麼前朝後宮,他只是覺得這女子的眉眼有些似曾相識,仿佛在什麼地方見到過, 但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了。
直到三日之後,皇帝下命將殷祿之女殷封為皇後, 嚴攀這才反應過來,殷她和姜岩是親生兄妹,眉眼相似再正常不過了, 只是姜岩身為男子, 神態面容更加剛強一些,而畫像當中的女子則是柔美更多一些。
「殷祿說什麼忠君,不還是和楊銘沆瀣一氣, 咱們讓史家流放,倒是便宜他做了國丈。」嚴攀神情不屑道,之前本以為皇上封個妃也就是了,沒想到直接封了皇後,如此一來日後皇上死了,她可就是名正言順的皇太後。
五王爺看了有些沉不住氣的兒子,輕笑一聲,「身處朝堂,誰能永遠清白不涉及黨政,之前只不過他手握兵權,我們和楊銘都拉攏不到他也不敢對他輕舉妄動罷了,現在他以年老,皇帝馬上就要不中用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得為他兒子鋪路。」
話雖如此,但嚴攀還有一點想不通的,殷祿為什麼選擇楊銘而不選他們?之前他們示好的次數可比楊銘多得多。
嚴攀根本不知道,殷祿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情,他現在正對著那一道封後的聖旨發愁呢。
身為將軍,他從來都沒有做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舉動,保家衛國抵御外敵,為什麼現在落得這樣一個下場,他亭亭玉立的女兒就要送進宮去嗎?
聖旨已經下了,不這麼做又能如何呢?
「爹爹,我給你送一些飯菜來,好歹吃一點兒,別餓壞了身子。」殷端著餐盤,來到殷祿書房。
听著女兒關懷的話,殷祿心中更不是滋味兒了,「兒,是爹對不起你。」
「爹你別這麼說,其實女兒進宮也不錯,可以享受這世間最好的榮華富貴。」殷笑著說道,拉著殷祿來到桌旁,把筷子遞給他,「爹爹也知道之前我與子元情投意合,但現下我與子元是再無希望了,與其嫁給尋常人女兒更願意成為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
殷祿听著這話只覺得心肺劇烈,看著桌上平日里他最喜歡的幾道菜,此刻卻全無胃口,「兒你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是我害了你,如若我早些辭官,便不會有今日之事。」
「女兒真不是安慰您,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這和您是否辭官沒有關系。」幸好沒有辭官,不然她就沒有進宮的機會了,也就無法做她想要做的事情了。
殷祿老淚縱橫,一入宮門深似海,千百年來,赫赫威嚴的皇宮進去多少人,又有幾個能夠全須全尾的出來?
他雖然是文官,但如果只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斷然是做不到一品大將軍的,這些年不管是朝堂兩黨的拉攏,還是後宮妃嬪外戚的拉攏,他一直都是獨善其身的,而現在他女兒入宮為後,這在所有人看來他都是涉及黨爭了。
別人怎麼看他不重要,重要的是前朝和後宮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他只怕女兒會在後宮有危險。
殷給殷祿送了飯菜,又听他說了許多,隨後來到殷夫人房中,殷祿是在為日後擔憂,殷夫人則是為女兒的這門親事痛哭。
皇上年過六十,比他們的年歲還要大,同樣都是從女兒家過來的,殷夫人知道少女都有對未來夫婿的期盼,可這一道聖旨下來,殷所有的期盼都會化為泡影。
殷安慰著殷夫人,但她沒有告訴殷夫人,當史子元一家給獲罪的時候起,她所有的期盼就已經化為泡影了,沒有了期盼,未來夫婿是什麼人對她來說都沒差別。
然而不管殷祿殷夫人如何的舍不得,聖旨已下,一個月後,帝後大婚,舉國歡慶,皇後入住鳳儀宮。
翠珠是跟著殷一同進宮的,她就是怎麼想也想不到,自家小姐竟然會入宮,還做了皇後娘娘。
看著喜慶非常的鳳儀宮,還有一身鳳冠霞帔的殷,翠珠只覺得自己置身于一個虛幻的世界里,等這場夢醒了,小姐還是小姐,會和史公子幸福美滿的。
「小姐,外面的鑼鼓聲已經停了。」
殷看著鏡子里的自己,一身紅衣美.艷奪目,露出一抹笑容,燦爛明媚,翠珠不由得看呆了。
「你去沏壺茶來,用從家里帶來的茶葉。」
殷吩咐道,翠珠親自去泡茶,由其他宮女伺候殷換衣服,待衣服換好,聖明帝一身酒氣的來了。
殷所看到的,就是一張縱欲過度的臉,明明只比父親大幾歲而已,但精氣神卻遠遠不如。
「皇後是在等朕嗎?」
「臣妾自然是在等皇上。」殷笑道,笑容嫵媚動人,聖明帝看的眼楮都直了,腦海當中不自由的回想起那日在佛寺第一次見到殷時候的驚艷。
宮人伺候聖明帝換衣服,殷適時的奉上一杯茶,「皇上請用,清茶解酒,明日便不會頭疼了。」
「皇後的茶,朕自然是要喝的。」
宮人退下,關閉殿門,沒有人敢抬頭看屋內的情況,更別說是扒窗戶偷窺了,只能听到里面讓人面紅耳赤的聲音。
翠珠這一晚都沒有睡,第二日去伺候殷起床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一壺已經涼透了的茶處理掉,一切順其自然,沒有人懷疑過。
「一會兒宮中妃嬪來給皇後請安,不要讓她們逗留時間太長影響皇後休息。」皇上離開鳳儀宮之前對宮人吩咐道,而不出一刻鐘,這話就已經傳的整個皇宮都知道了。
殷對宮中的其他女人沒有興趣,但入鄉隨俗,她想要把事情做成,最起碼的樣子還是應該做出來的。
後宮妃嬪眾多,只有資格進入鳳儀宮拜見的就有二十多個,還有很多位分低的沒有資格進入鳳儀宮,殷一一見過,在心里記了個大概。
「現在我們皇宮里有了皇後娘娘,日後便不用臣妾來費心的管理宮務了,娘娘年輕,有什麼不懂的盡管吩咐臣妾就是了。」
一位二十多歲,看上去雍容華貴的女人說道,殷知道她是賢妃,也是現在聖明帝僅有的一位皇子的生身母親,從前一直都是她管理著後宮。
殷淡淡一笑,她已經來到了皇宮,又坐上了皇後的位置上,自然是不能讓人給欺負了的,「在座的都是出身高門,在家中自然都是學過管家之道的,娘家是家,皇宮也是家,一理通百里明,想來差不多。」
殷此話一出便有人‘噗嗤’樂了出來,所有人都知道,賢妃可不是什麼高門大戶的小姐出身,而是聖明帝在外出時候帶回來的一個民女,她父親現在也只是一個知縣而已。
「皇後娘娘有所不知,這皇宮和家里……」
「行了,本宮今日累了,日後有的是機會和你們先聊,都先退下吧。」賢妃話沒說完便被殷打斷。
眾人見到殷身姿窈窕的讓翠珠扶著進入了內室,只能離去,今日看來殷並非良善之輩,幾句話夾木倉帶棒的,一點兒都沒有初來乍到的小心,看來日後有的戲看了。
與此同時,姜岩再次應邀來到了嚴攀的酒席,只不過這次不是青.樓妓館,而是酒樓。
而嚴攀此次找他,目地竟然是‘保媒’。
「我這表妹可是詩詞書畫樣樣精通,就是兵法策略也有讀過,和你在一起定然有很多的話題可聊,殷公子你年過二十身邊沒有女人可不行,這紅袖添香的樂趣,不親身體會當真是可惜了。」
嚴攀把他‘表妹’夸得天上有地上無,貌美多姿精通詩詞歌賦,當然更重要的是,他是嚴攀的‘表妹’。
可姜岩只听嚴攀的一面之詞,怎麼知道那真是他的表妹,而不是他們養著的女細作呢?
「世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年幼的時候有大師斷言,我三十歲之前不能成親,還是不要耽誤表小姐了。」姜岩說道。
嚴攀很顯然不相信姜岩這話,呵呵笑著,「你想要拒絕我也不用找這麼絕的借口,三十歲之前不成婚?哪個男人忍得了啊?」
的確在這個早婚早育的年代,三十歲做爺爺的都有,姜岩笑著,說了他的生辰八字,「世子現在相信我這不是在找借口了吧,實在是我這生辰八字陰氣極重,女子屬陰,才會有大師如此說。」
嚴攀不由眉峰上挑,仔仔細細上上下下的看著姜岩,這麼一個模樣清雋,長身玉立的一個人,竟然會有這樣的陰氣重的生辰八字?看起來不像啊。
嚴攀不懷疑姜岩是在騙他,生辰八字這種東西,想要調查本就不是秘密的事兒,姜岩若是騙他,頃刻之間便可以被戳穿。
莫非是殷祿那個老頑固上戰場殺人太多,罪孽深重以至于全都報應在了他一雙兒女上?兒子八字陰氣重,女兒嫁給六旬老人,只不過因為殷祿的身份,讓這個六旬老人的地位超然。
嚴攀如此想著笑了兩聲,也不知道是嘲笑還是明白了,不過不管是哪個,他這麼一出美人計算是失敗了,「那是我表妹沒福氣了,也是我五王府沒夫妻和殷家親上加親了。」
姜岩笑而不語,拿起酒杯喝了口酒。
嚴攀注意到他這個動作一笑,隨之也喝了一杯。
公然下毒,這一招冒險,可一旦成功了卻是無盡的好處,要怪就只能怪他自己太過于粗心吧。
當晚,將軍府便請了十多位大夫,皆是無功而返,翌日一早,皇後娘娘還派了宮中的太醫前往將軍府,無一例外都是無法解開殷公子的毒。
聖明帝寵愛皇後,特意讓宮中兩位醫術頗高的老太醫常住將軍府,治療殷公子的毒,與此同時命京兆府尹徹查此事,一定要找出下毒之人。
「你此舉未免太過冒險了,若是真的查到了五王府的身上怎麼辦?現在皇上那麼寵著皇後,就怕在楊銘推波助瀾之下真的讓咱們家給個交代。」
五王府內,五王爺對嚴攀訓斥著,嚴攀卻是一點兒都不畏懼,這種事情本來就沒什麼好說的,他的藥怎麼樣他知道,並不致命也不會讓姜岩那麼輕易的醒過來,只是讓楊銘沒辦法和他繼續合作了而已。
即便知道是他做的又如何?有什麼證據嗎?皇後是皇上新寵又如何?楊銘在皇上身邊多年,不還是根本無法撼動五王府分毫。
「父王這些年年歲大了,怎麼膽子反而愈發的小了,之前不是還和我說過,富貴險中求,你我如若不是仗著膽子大,哪里有今日的地位,早就被那些人吃的骨頭都不剩了,一個殷岩又算得了什麼?」
五王爺看著兒子,只覺得和他年輕時候很像,最終什麼都沒說,做都已經做了,再說什麼都無濟于事了。
與此同時,鳳儀宮內,楊銘按照聖明帝的吩咐,給殷又送來一堆的珠寶首飾,樣樣精美,一個便可價值連城。
但這次楊銘送完東西之後卻沒有離開,反而揮手讓其他宮人都出去,面對殷疑惑的目光解釋道︰
「娘娘放心,這鳳儀宮中都是我的人,斷然不會出去亂說話的。」
「猜到了,九千歲有什麼話要同我說嗎?」楊銘是宮中的九千歲,他就是皇宮里的地頭蛇。
楊銘眼眸微垂,緩緩說道︰「娘娘似乎不太擔心你兄長身上的毒,怎麼的也不主動問問?」
「你要同我說的就是這個?」她知道哥哥的醫術什麼樣,所以完全不擔心,她進入皇宮的第一晚,給皇上喝的那杯茶里就放了哥哥做的迷.藥,效果是她親眼看到的。
楊銘從殷表情中已經得到了他想要的結果,這些時日對外都說姜岩被下毒毒倒了,他也一直都沒有見到,雖然心中不相信但還是有些疑慮。
今天來到鳳儀宮,見到了殷便什麼都知道了,如果姜岩真的中了毒,她不會這般輕描淡寫的。
「今日來找娘娘,還有一事請娘娘幫忙。」
「你說。」
殷沒說幫忙也沒說不幫忙,他們兄妹現在雖然和楊銘是一伙的,但如果楊銘讓她去做違背她本心的事情,她是不會做的。
「請娘娘去和皇上說,把五皇子寄養在你的膝下,如果娘娘去說,想來皇上會同意的。」
楊銘聲音低沉,讓人很容易就能夠感覺的到,他在算計著什麼東西。
「只寄養在我這兒,然後呢?」聖明帝就只有那麼一個兒子,如果養在賢妃那兒,等聖明帝駕崩之後都是有兩位皇太後。
但如果是養在她這兒,記在她的名下,那麼等聖明帝駕崩了,就只有一個皇太後了,垂簾听政的太後也只會是她。
「之後的事情,便不勞煩娘娘操心了。」楊銘低低笑了兩聲,「听聞這些日子娘娘和賢妃相處的並不好,想來也不怕她會多憎恨娘娘一些,所以把她的兒子奪來也沒什麼。」
之前在皇宮里賢妃不是最得寵的,但她是唯一一個能夠生下皇子的,所以管理著宮中的大小事兒,現在殷入住中宮,有了更加名正言順管理後宮的人,賢妃心里自然是不舒服的。
面對賢妃的找茬,殷大多回懟過去,或者是在聖明帝面前撒個嬌,讓他出面懲戒賢妃,昨日賢妃就被罰在宮中面壁思過一月。
這時候把她兒子搶過來,可想而知她的憎恨又加到什麼地步,不過殷還是準備按照楊銘所說的,去和聖明帝說把孩子記在她名下。
從她進宮這些時日來看,殷知道聖明帝根本就不在乎他孩子,也不在乎有幾個孩子,甚至他很清楚他這麼做會招來罵名,讓人把他當成荒婬無道的昏君,但他不在乎。
他只想著自己享樂,喝著最香醇的酒,摟著最美的美人,住著最豪華的宮殿,享用著最富貴的生活。
一個徹頭徹尾,昏的明明白白的昏君,不像別的皇帝,還知道顧念著名聲,想著不要遺臭萬年,不管現在的百姓如何評價,也不管史書如何記載,只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了解了這些東西,殷發現他竟然能夠在皇位上二十多年也是難得,也不知道當初他是怎麼得到這個皇位的,總不會就是因為他的昏庸吧。
不得不說這次殷真相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