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 是另一個詭異——界。
密集的綠色熒光孢子在半空中飄蕩,那是在黑暗古墓中的一團團鬼火。奇怪的是,被寄生的幾個人還沒死, 模糊人形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到處跑, 發出不似人類的怪嘯。
「這些到底是什麼鬼東西?」楊隊長跟在後面也出來了, 望著眼前情形,又驚又怒, 還有一絲懼怕。
這種情況下, 他還能把隊友全部帶出去嗎?這座古墓還能夠發掘嗎?
身後不斷傳來驚叫, 那是不知名的生物在墓中受驚殺人。他能聞到濕冷空氣中傳來的灼熱的血腥味, 一點不知名液體同樣濺在了他臉上。
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手的主人——是早已死去的刀子。就著綠熒熒光點, 楊隊長能看到對方臉上的死氣, 和他幾乎變異成動物利爪的手。
刀子好像變小了一點……
腦海里剛閃過這個念頭,危機感已令他迅速躲開。楊隊長抽出背在身後的折疊三腳架用力一揮, 把那玩意兒打倒在地。他以前和家人上山打過野豬,這一下又準又狠,重重砸在了對方的脖子上。
那東西 喘兩口氣,在地面縮成一團, 綠色光點飄在長著絨毛的皮膚上, 它一點點開始腐爛。那張臉逐漸看不清原來的模樣。
看著刀子縮成一團在地上掙扎, 他听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楊隊長揮開幾乎要飄到眼楮里的東西, 說不上心里頭什麼感覺。
「刀子,對不住。」
地上那團已經不能稱為人的東西不動了,腦袋上冒出的動物尖耳彈了彈,听到了隊友離去的腳步聲。
于懷堯還想幫助別人,林初可沒空管他們在想什麼,拽上他憋足一口氣就往前沖。
這家伙是典型的照相機記憶, 能夠復述出所有發生過的事情,哪怕現在記憶混亂也沒關系,回去復原後,他就是最好的記錄本。
林初不能讓他出事。
「我們走了,他們怎麼辦?這東西是我們帶來的,我們得……」還沒等于懷堯把負責兩個字說出口,林初一肘子擊在他月復部。
「閉嘴,這些東西如果沒有寄生體,會自然消失的。」
余威尚在,于懷堯不敢反抗,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後往前走,愧疚感油然而生。
林初可沒管那麼多,埋頭往前沖,試圖找到陸言禮。
孢子的確會消失,但至少需——幾十年,正巧,可以憑這個理由讓他們關閉墓室口。
穿過一條甬道,踏進墓室,林初便看見了陸言禮的身影。
他跑得很快,但可惜,那些東西變多了,成群結隊蹲守在墓室里,見著活人就往上撲。
那些東西不光有跟著他們進來的考古隊員,還有以前埋在墓里陪葬的活人活畜,有的沒腐爛干淨,詛咒一引發,便跟著站起來了,滿墓室亂轉收割人命。
現在的陸言禮哪里還有剛——虛弱憔悴的模樣?舉著鏟子一次一個,地面上到處都是滾來滾去的腦袋,血鋪了厚厚一層,又腥又臭。
他已經到達了這間墓室的盡頭,陸言禮站在門口,輕輕喘口氣,又一轉身反手砍下一顆頭顱,用力踢開門,向外奔去。
事到如今,于懷堯也不想著其他亂七八糟的了,跟在林初身後往外跑,在他們後面,一些幸存的小隊成員同樣趕來。有陸言禮和林初這兩大殺器在,身後那批人幾乎不需——動手,只要躲一躲那些綠色光點,別沾上自己的皮膚就可以。
身體內傳來麻癢的感覺,他們的皮膚全都被包裹住,因此,也就沒留意到,自己身體表面浮現出的屬于動物的絨毛和鱗甲。
陸言禮知道自己的行為無疑是在幫他們開路,但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他必須以最快的速度離開這間古墓,否則,後果將不堪設想!
在不顧一切的奔襲下,陸言禮終于來到了最外層。此刻,他已察覺到了自身體深處傳來的一絲倦意,因用力過多,抓住鐵鏟的手掌在發熱、顫抖,幾乎握不住鏟子。
前方就是他們進來的入口。
大燈自上方照出一柱光束,一根繩索自上方垂下。
只要過去,他就可以離開這間墓室了。
但他心里忽然涌起寒意,總覺得……似乎沒那麼簡單。
陸言禮的猜測是對的。
不過一眨眼,他就被轉移到了那根繩索下。奇異的是,那根繩索變短了,末端還套了繩圈——
後,那根繩圈落在了他的脖子上。
「快把我拉上去!」
陸言禮听到了不知從哪個地方傳來的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上方的人感受到了重量,立刻把人往上拉。
繩索繃直,陸言禮被栓住脖子往上拉,立刻感受到了窒息和痛苦。
真——這麼被拽上去,恐怕他只能以尸體的方式到達地面。
陸言禮心里很清楚這是為什麼。
那是公主的怨恨。
那道紅衣身影,就是公主。她憎恨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父親、哥哥,以及變相送她去死的自己。
進入墓地的人都會受到詛咒,都要變成異種——自己很顯然一——會受到她的針對。
他本想試試自己能趁她沒有察覺的時候離開,但現在想來,自己在進入墓地的時候,她就已經蘇醒了。
可陸言禮沒有選擇。
他不知道那究竟是不是歷史,但他不能改變過去。
窒息感愈發強烈,陸言禮垂著頭,雙手徒勞地扒著脖頸處的繩索,不斷掙扎。
他低下頭時,清楚地看見了不遠處林初和于懷堯等人的身影,他們的目光驚訝又恐懼,竟不敢上前。
在他們身後,一個紅衣少女緩緩走過。
她在笑。
陸言禮能听到她銀鈴似的卻怎麼都讓人不舒服的尖銳笑聲。
陸言禮預估著自己的時間。
就在窒息感到達臨界前幾秒,繩索已經拉到了半空中,很快,就要經過一條長長甬道了。
如果自己是她,必然會選擇讓繩索在這一段下卡住。她不會讓自己可以借助甬道往上逃,更重——的是,還能讓底下的人親眼見到,以起到威懾——用。
果然,就在他——進入甬道前一瞬,上方傳來聲音。
「怎麼回事?卡住了?」
「不知道啊,這破機器,早不壞晚不壞,這個時候壞了。」
「快點快點,咱們一起把人拉上來!」
繩索晃動,連帶著陸言禮也晃悠兩下。借助晃動的幅度,陸言禮一腳蹬在附近岩壁上,反——用力下,扒住了另一側岩壁,飛速進入了甬道。
雙腿撐住甬道兩側,不讓他們繼續把自己往上拽。袖中飛速彈出一柄小刀,割開繃直的繩索,與此同時,他不斷往上攀爬。
上方的人還在用力拽呢,忽然下面一輕,拉的起勁的幾人手下力一松,一往後坐在地面。
「繩子斷了!糟糕!」
陸言禮的動作達到了最快。
他已經知道了可以召喚「邪神」的歌曲,在心里默默唱起來,試圖抵抗化為惡靈的公主的干擾,手腳並用不斷向上攀爬,很快,一只手伸出了洞口。
「你們先散開。」陸言禮幾乎發不出聲音,依舊堅持著說出這句話。
他身上全是綠色孢子,——是被活人踫到、寄生,又是麻煩。
「小陸?」守在洞口的人听出了他的聲音,驚訝不已,正要招呼其他人把他拽上來,就听見了他讓人都離開。
「怎麼了?下面怎麼了?」最近的那人說,「你身上這是什麼?一堆綠色的……」
還沒等他的時候落到自己身上,陸言禮雙手一撐,跳出了地面︰「別動,有毒。」
那人便立刻僵住了。
「其他人身上也有,你們先退出去,別沾著,給我們……送一點……干淨的外套過來。」
喉嚨生疼,陸言禮艱難地說完這段話,揮揮手把其他人趕出去,洞口邊繩索一頭連著機器,一頭往下一扔,便不管了。
其他人听從他的——把東西送來,也顧不上問他脖子上那個繩圈是怎麼回事了。陸言禮換上外衣後,徑直離開了山洞。
在他身後,林初、于懷堯、楊隊長等人一個接一個爬出洞口。
直到站在夕陽光下,陸言禮才有種活過來的感覺。
不知是什麼後遺癥,此刻他四肢冰冷僵硬,臉色更加蒼白,面如金紙,連嘴唇都泛著不正常的青紫,一看簡直像個重癥病人。
那根繩索被割斷了,脖子上的痕跡還在,一時間引發眾人圍觀。大約因為他臉色實在不好看,好像下一秒就要去世,沒人敢問他,陸言禮在一群人奇異的目光中坐在帳篷里休息。
他——盡快回去。
現在看來,有一個盯上了自己的惡靈在,他反——不能立刻毀掉紅色神像,至少在惡靈問題解決以前不能。
如果自己回到本世界,那個惡靈還會跟來嗎?
正想著,帳篷簾子被掀開,林初走了進來。
她的臉色同樣不好,在地下時出力太多,一看見陸言禮的樣子,林初就有些吃驚。
「你也受詛咒了?」
「什麼詛咒?」
林初將自己的衣袖拉起,手臂上覆蓋了一層絨毛。她的眼楮也有些變化,類似動物的豎瞳,不仔細看瞧不出來。
陸言禮搖搖頭︰「我暫時沒有。」
「不過看起來,你受到的影響——比我們嚴重多了。」林初說。
「現在還是想想,怎麼回去吧。」
林初道︰「我來的時候,走了另一條通道,那里有一條路似乎可以穿梭時間,我逆著走了五圈,就來到了這個年代。所以,如果——回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