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玉凌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見到闢羅。
他無法用任何現有的獸類去形容這只真道境混沌生物，因為它的形體比夢魘一號還要虛幻，時刻處在一種流動的狀態，但又和能量類生物截然不同。
玉凌從未見過如此扭曲神奇的生物，它的身上布滿了嶙峋的倒刺，分不出哪里是頭，哪里是尾，整個身體抽象得如同畢加索的繪畫一般，讓人單單看兩眼就覺得三觀受到了顛覆，但這樣一種違背常理的結構，卻又偏偏算不上丑陋，只是怪異得令人匪夷所思。
而在闢羅周身，還時刻環繞著一種虛幻縹緲的朦朧氣流，偶爾散發出淡淡的微光，如同星河凝聚而成的披風。
這就是闢羅的道韻。
這些混沌生物沒有智慧，按理說它們很難感知大道，可天地自然就是這麼神奇，它們雖然不會思考，不會悟道，但它們的進化依循著另一種神奇的規律。作為大道的寵兒，它們只需要不斷吸收那些對人類而言是致命的混沌之氣，以及通過吞噬同類來獲得成長，于是自然而然就會生出道韻。
真道境混沌生物的道韻已經可以化若實質，即便遠遠望著，也足以讓商稟予的親兵們肝膽俱寒。
他們試圖逃跑，並且在一瞬間選擇了不同的方向，然而這些親兵僅僅是跑出十幾步而已，闢羅就已經幽幽地飄到了近前。
于是那星河般的道韻便悄無聲息地彌散開來，明明速度不快，但卻像沼澤一般，讓那些親兵的速度越來越慢，直到被這股道韻徹底籠罩了進去，即便他們如何拼命掙扎也毫無效用。
不過這股道韻洪流在推進到玉凌面前時卻凝滯了，就像是撞在了一塊堅硬的礁石上，于是不得不左右分流。
這個時候，闢羅好像才注意到玉凌這個如螻蟻般的渺小人類，它微微垂下了一團布滿倒刺的肉瘤，大概是一個低頭的動作，隨後更加洶涌的道韻便向著玉凌直直地碾壓下去。
王暗淵已經僵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他毫不懷疑，只要他越過玉凌往前走半步，他就會頃刻間灰飛煙滅，連殘渣都不會剩下。
這就是真道境的力量嗎……
他心頭苦澀，努力地運轉著靈力，用盡了渾身力氣才勉強動了動手指，但這根本無濟于事。
反倒是被困在七品靈陣里的商稟予等人要好受得多，但他們壓根看不見外界的景象，只能焦急地破解著陣法，順便猜測一下外面出現了什麼變化。
「玉凌，我們……要不……」王暗淵艱難地給玉凌傳音，他看到後者如中流砥柱般佇立在這里，任憑闢羅的道韻沖刷也巋然不動，但玉凌的道韻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被壓制下去，最多再過幾十秒，他們就真的危險了。
不過王暗淵仍然感到了極大的震撼，之前他曾數度猜測過玉凌的真正實力，沒想到他竟然可以在真道境混沌生物面前堅持這麼久，恐怕合道巔峰修者都未必能比玉凌做得更好。
「放心吧，這小子有分寸，他在打磨他的道韻，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能夠省下十年幾十年的苦功。」朔的聲音懶洋洋地響起。
「可是……」
「沒有可是，你當我在這兒閑著看戲嗎？我早就想會會真道境混沌生物了，可惜呀，要是能把它干掉，這得值多少錢啊。」朔嘖嘖道。
「恩公，你冷靜一點……」王暗淵的額頭汗如瀑下。
「我很冷靜的好不好，難道我連幻想一下都不行嗎？」朔沒好氣地道。
他索性化作絲絲縷縷的黑氣從王暗淵的空間戒指里鑽出，漸漸凝聚成了一位黑衣青年的模樣，一副抱著胳膊漫不經心的姿態。
「要幫忙嗎？」朔懶懶散散地望向玉凌。
「暫時不用。」玉凌的大循環已經推入到最巔峰的狀態，三大體系的力量滾滾奔騰，催發著他的道韻越來越凝煉結實。
僅僅十幾秒的時間，玉凌的道韻就像是經歷了幾十年的歲月，比原本更加深邃內斂，就像是一把藏于鞘中的神劍，不出則已，一出便會驚動天下風雲。
闢羅卻壓根不知道這個渺小的人類正在拿它錘煉道韻，它的反應十分遲鈍，好像受了什麼重創，以至于好半天過去，它才意識到自己的道韻拿這個螻蟻沒有辦法。
于是它開始感到憤怒，這股怒火漸漸順著道韻融入了天地本源中，瞬間投影幻化出一片熊熊的火海。
這就是真道境的恐怖之處，他們的一言一行，甚至一個念頭都可以改變道則的運轉，即便闢羅對「道」的運用還十分粗淺，但對于大部分合道巔峰修者來說都是足以致命的了。
就像這片灼灼燃燒的火海，它的燃料不是任何物質，而是這一片區域的大道。
大道殘缺會是什麼後果？
王暗淵第一個發現自己對天地靈力失去了感應，他就像變成了一個廢人一般，無法動用體內的靈力，也無法吸收外界的靈力，因為闢羅已經成為了這里的絕對主宰。
「恩公，它來真的了，我們還不撤嗎？」王暗淵焦急地傳音道。
「喂，玉凌，你小心別玩月兌了，咱們見好就收吧。」朔也有些心驚肉跳，他現在只剩下魂力可以發揮作用了。
「你們先走，記得帶上那幾個俘虜，他們還有用。」玉凌頭也不回地道。
他仰頭望著如巨山般的闢羅，努力壓榨著任何一絲潛能，任憑周身如環流般的道韻被壓迫得越來越狹窄，玉凌也沒有慌亂。
只差一點、只差最後一點……
當玉凌的道韻幾乎被重新壓回他的體內時，那片恐怖的火海也已近在眼前，而他的靈力已經不太听使喚了。
玉凌索性抽出凝墨刀，將古陽訣的氣勁盡數注入刀鋒，全力一斬，便是一道淋灕極致的刀光，霸道到即便是天地大道也要為之讓步。
于是闢羅的身上頓時多出了一道裂痕，它很痛苦地扭動了一下，發出了無聲的咆哮，隨後渾身的倒刺就如一柄柄利劍離體而出，向著玉凌鋪天蓋地席卷過去。
但這個時候，玉凌已經捏好了雨葉繭幕四大印訣，硬生生頂著劍林刺雨一沖而出，與此同時，他的魂力也沒閑著，直接將闢羅被斬落的血肉牽引了過來。
很奇怪，這團血肉長在闢羅身上的時候，灰撲撲的毫不出奇，但等到月兌離開來之後，卻變成了一縷星光斑斕、若虛若實的煙氣。
不過現在也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玉凌迅速將這團血肉煙氣扔進了靈戒里，隨後向朔招呼了一聲︰「準備撤！」
「哎喲你他娘的真是會給老子找麻煩，剛剛要撤可容易了，現在……」
朔罵罵咧咧地嘀咕著，一句話還沒說完，一股令他頭皮發麻的生死危機感便撲面而來。
只見怒到極致的闢羅直接卷起了一場混沌風暴，虛空戰場的所有色彩都被了無生機的灰色所替代，乍一看就如同死亡的洪流浩浩蕩蕩地鋪展過來。
在這股狂猛的風暴前，朔的形體都一陣不穩，他干脆崩散成一片黑氣，裹挾著七品困陣向遠處沖去，邊沖還邊問道︰「我靠，根本跑不過啊，你快想辦法！」
「先回要塞，後面的就不關我們事了。」玉凌匆匆答復了一句，將提早準備好的空間晶石拿出，以最快速度激活了傳送。
不過這只是普通的空間晶石，還沒有珍貴到破界符那樣的程度，所以在短暫的扭曲和傳送之後，玉凌等人不出意外地撞上了要塞的空間壁壘。
「快快快，闢羅估計很快就會追上來。」朔一陣猛咳，在混沌風暴的沖擊下，他的本源暗淵之氣直接被擊潰了六成還多。
玉凌的臉色同樣也透著幾分蒼白，畢竟面對真道境混沌生物，誰都不可能全身而退，只是仗著恢復能力強，他還不至于像朔這樣虛弱。
而且……闢羅應該早就受了重傷，否則玉凌根本不可能在它面前支撐這麼久。
「等等，好像有人。」
玉凌正打算想辦法破開壁壘，外散的魂念就感應到了一撥人的靠近。
他一回頭，正好和遠處的甄垚等人來了個四目相對。
「商……怎麼是你？！」符吉瑞一副見了鬼的神色，硬生生把商稟予的名字咽了回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