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凌立即運起大循環,警惕地注視著對方,但白裙女子卻木無表情,似乎並沒有太大的敵意。
「你到底是誰?」
兩人幾乎同時發問,隨後又同時陷入了沉默。
「我要跟你好好談談。」白裙女子停頓了片刻,又開口道。
「我覺得沒什麼好聊的。」由于雲照秋的那番告誡,玉凌對元靈族的人天然懷有幾分抵觸,哪怕他明知道,他可以從白裙女子口中獲得很多需要的信息。
「不,有很多。」白裙女子生硬地道,她的眸中掠過一絲復雜難明的意味,但說出來的話語卻顯得刻板冷漠、不近人情。
玉凌皺起眉頭,隱隱察覺到了一些端倪︰「你都知道什麼?」
「有人托我告訴你一些事情,不過這里不是聊天的好地方。」白裙女子抬頭看了看半圓穹頂上的無數通道「孔眼」,聲音依舊毫無波動。
玉凌的心跳卻停滯了一剎那,因為他已經預感到白裙女子口中的「某人」是誰了。
只是……她是怎麼認出自己的身份的?
這件事來得太過突然,以至于玉凌罕見地浮起了不知所措的情緒,但他還是很快冷靜下來,瞥了一眼白裙女子手里的玉簪。
「你是華鑾支脈的信物?」玉凌問道。
「嗯,你也是?」白裙女子略有些詫異。
「……算是,那進去再聊吧。」玉凌隨口說道。
事實上是因為,他需要一段時間來緩沖一下。
雖然早在來到無涯的時候,他就知道和道宇星系沒差多少距離了,說不準還會偶然踫到元靈族或道靈族的修者,但是,當真正遇見與雲夢蝶有關的人的時候,玉凌不知怎地還是會有一種下意識的逃避。
哪怕很多年前他就已經身魂合一,並習慣了這樣的身份,可是突然空降一位母親下來,總感覺哪里怪怪的,對他來說,那只是個陌生人罷了。
不過該來的總是要來,現在能逃避,以後卻不可能裝作不認識,所以玉凌強壓下心頭的怪異情緒,當先走入了華鑾支脈的通道。
這一步跨出,整個世界又變了模樣。
眼前是一望無垠裂痕交錯的黑褐色大地,像是一個老年人堆滿褶皺的干枯面龐,空氣中散發著一股讓人非常不舒服的氣味,天穹也是一片昏黃之色,顯得過于壓抑和陰暗。
這是什麼地方?
玉凌極目遠眺,沒有找到聞舒的蹤影,不知道她是先行一步,還是被分割到了另一個世界。
「天穴平原……怎麼會在這里?應當只是幻境吧。」白裙女子的聲音在玉凌身後響起。
「你怎麼知道這里是天穴平原?」玉凌微微一怔。
「我在記憶幻境里看到過,那位華鑾支脈的長老曾是天穴平原的封鎖者,從固元中期就待在這里,一直到天穴宗覆滅,不過……他也沒看到過天穴真正的模樣。」白裙女子說著又環顧了一圈,若有所思地道︰「沒有封鎖者,一個都沒有,確實是幻境。」
「所以我們要做什麼?」玉凌不置可否地道。
其實他更想問的是,白裙女子來這里的目的是什麼,調查天穴宗虛實?然後回去匯報上層,再調兵遣將過來將天穴宗余孽一網打盡?
「如果是幻境的話,去天穴旁看看也無妨。」白裙女子輕描淡寫地道。
玉凌點點頭,其實他也挺好奇真正的天穴到底是什麼樣子。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玉凌走出幾步,忽然想起來這個問題。
「雪清泠。」白裙女子淡淡答道。
一個完全陌生的名字……
玉凌決定問得詳細一點︰「哪個輕,哪個靈?」
「清水的清,很像冷的那個泠。」
……這個冷笑話一點都不好笑,玉凌發現自己把別人兩個字都一起听錯了。
「話說你為什麼要強調‘很像冷’?」
「因為有整整五年,別人都叫我雪清冷,順便感慨一下人如其名,當然,直到現在也有人依舊這麼稱呼。」雪清泠面無表情地道。
玉凌忽然對她涌起了一絲同情,雖然這絲同情很快就破滅了。
「你是叫……王凌是吧?」雪清泠想了想道。
「……你少了一個點。」
「哦抱歉,王淩?」
這跟前面有什麼區別?!
玉凌無語了半晌才道︰「那個,我想問一下,你從哪里知道的我的名字?」
「難道我看錯了?不會吧……」雪清泠不知從哪拿出一塊絹布,蹙著眉頭看了又看。
玉凌禁不住扭頭瞥了一眼,只見絹布右下角寫著兩個潦草的小字,如果從書法的角度來欣賞,這字兒還是相當漂亮的,但如果讓高考閱卷老師來看,絕對要不了三秒鐘就會被這字逼瘋。
「如果你不叫王凌的話……莫非我認錯人了?」雪清泠臉上的表情十分困惑。
「……我叫玉凌,謝謝。」玉凌覺得他真的得趕緊糾正了。
雪清泠不由微微睜大眼楮,似乎有些錯愕和尷尬,隨後木然地「哦」了一聲。
玉凌都不知該如何接話,這姑娘還嫌棄別人叫不對她名字,合著她自己也強不到哪去啊?
不過……想想那絹布上龍飛鳳舞的草書,玉凌覺得似乎也不是雪清泠的問題。
「那字兒誰寫的?」玉凌問道。
「你娘。」雪清泠很直白地道。
「……」玉凌頓時就沒法吐槽了。
「等會兒,我好像漏了一個步驟,雖然你的身份應該沒問題,但還是再確認一下吧。」雪清泠輕輕叩了叩太陽穴,似乎對自己的記性很無可奈何,隨後她似乎在空間手鐲里翻找了一會兒,最終拿出一塊通體晶瑩的白玉放到玉凌手上。
這是……元血玉?
玉凌剛浮起這個念頭,白玉就融化進了他的血脈深處,傳來不涼不熱的溫潤氣息。
不過他的元靈族血脈已經覺醒了大半,所以這塊元血玉只是滋補了一下玉凌的道原訣,將他向悟道後期和塑魂巔峰助推了一把,並沒有再引發血脈上的大變。
「嗯,確認無誤,你有什麼想問的嗎?」雪清泠微微頷首道。
「我……」玉凌實在不知從何說起,因為雪清泠的出現對他而言真的太突兀了,全然沒有任何心理準備。
就像是一直在努力追逐一個真相,本以為要很久很久以後才能觸及,可忽然有一天,真相就砸腦門上了,換誰都毫無防備。
「雖然來無涯找你是師父交給我的主要任務之一,但其實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快遇見你,看樣子得感謝天穴宗折騰出這麼大動靜。」雪清泠平靜地道。
「你師父?」
「就是你娘。」
等等,這關系怎麼顯得略有些奇怪……
不過玉凌至少可以確認一點,那就是雪清泠跟其他元靈族人不一樣,她懷揣的善意要大于惡意。
「她……還好嗎?」玉凌猶豫了幾秒,終究還是艱澀地擠出了這幾個字。
雖然那是他的母親,但玉凌還是沒法自然而然地道出那個稱呼,只能用「她」來代替。
「不好。」雪清泠沒有一絲虛假的安慰,而是直接揭開了冷冰冰的殘酷現實︰「師父活得很累,也很孤獨,沒有人願意理解她,這麼多年,她一直都被軟禁在方寸之地,像是一名毫無尊嚴的囚徒。」
玉凌唯有沉默,雖然他從未見過雲夢蝶,更談不上有什麼深厚的感情,但雪清泠這幾句話一出口,他還是感到一陣莫名的酸澀和刺痛。
因為他完全能夠想見,雲夢蝶所處的是怎樣一個險惡淒涼的環境,這番描述絕對沒有半點夸張之處。
雪清泠卻話鋒一轉道︰「但師父就是師父,她從來不會放棄,也從來不會絕望。她不曾虧欠元靈族,所以當所有族人都與她為敵的時候,師父的選擇……是徹底的顛覆。」
「她是對的,元靈族該改天換日了,否則……遲早亡于道靈之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