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淮的到來立刻驚動了整個藥王谷, 谷中弟子紛紛擠出來圍觀第一仙門的宗主,唯一一個飛升後卻沒有去往神族的上神,大家——眼神里都是崇敬和向往, 仿佛多看一眼自己也能變得更厲害些似的。
在眾人的圍觀下,陸淮卻是神色毫無波動地走進了藥王谷, 由谷中弟子引到了藥王谷谷主接待病人的藥廬里。
藥王谷谷主也匆匆趕來,他——年紀看起來三十上下,膚色很白, 有種很儒雅飄逸的——質, 但實際年紀少說也有兩三百歲了。
而跟在他身後的便是他——女兒江懷音和凌恪,谷主已經從江懷音那兒得知了陸淮來這里——原因,知道是自己谷中弟子惹出來的麻煩,自然要好好地道歉, 還要將人救回來。
陸淮身份高貴,實力如今也是仙門第一, 他自然不希望因此事和他結了仇。
但凌恪到底也沒細說為——殺人,讓人連賠禮致歉都不知道怎麼開口。
藥王谷谷主在拜見了陸淮以後也來不及細問,只想著先將人救回來再說,但當他走到床榻邊一看, 整個人就如遭雷劈, 愣在了那里。
床上——少女臉色蒼白,容貌漂亮, 透著幾分妖艷的——質, 但這張臉卻幾乎是和江懷音一模一樣,她身上——魔——也毫無阻礙地散發出來。
他整個人都驚駭得後退了半步,就好像見了鬼似。
「爹,怎麼了?」江懷音上前扶住他, 語氣不解,但在順著他——目光看見了床上——少女時,目光也是一頓。
不知想到什——,她又轉頭看了一眼父親,直覺她和床上——少女必定有著——聯系。
但父親從來沒說過他還有別的女兒。
藥王谷谷主定了定神,推開了江懷音的手,朝著陸淮俯身一揖,正色道︰「神尊,對不住了,這姑娘我救不了。」
陸淮面無表情盯著他,沒說話。
藥王谷谷主感覺到強者——威壓,額頭都有些滲出汗水,但料想堂堂上神也不至于為了一個女孩為難他。
更何況,他很清楚,床上——少女是個魔修,應該也不——和上神有——牽扯的,說不定上神只是發發善心救她而已。
但令他愕然的是下一刻,就忽然听見了有劍風響起,他下意識閉了閉眼,卻听見了凌恪有些急切——聲音︰「師尊!」
他忙睜開眼,轉頭一看,卻看見了陸淮手里——劍橫在了女兒的脖頸間,臉上沒有——表情,只說了兩個字︰「救她。」
若陸淮拿他自己——性命來威脅他,他是寧死不屈——,但江懷音在他心里卻是唯一——女兒了,也是未來藥王谷的繼承人,絕不能有任何閃失。
谷主看了一眼被刀架在脖子上也依舊淡然的女兒,又看了一眼床上——少女,心里不禁想起了二十幾年前,天機閣所給出的預言,雙生子不詳,若不殺了幼女,遲早她——令整個藥王谷都迎來覆頂之災。
妻子在生懷音時還活著,生她的時候卻難產去了,她一出生就害死了她的母親,他對她不詳的預言深信不疑。
現在更是印證了那些話,她不過一露面,就引得上神要殺懷音,若他不救她,焉知陸淮不——一怒——下滅了整個藥王谷?
陸淮這面無表情——樣子是比魔修看起來還能心狠手辣的,他不敢拿女兒和藥王谷眾人的性命去賭,只好妥協了。
陸淮這才收回劍。
谷主走到了床邊,細細診治了一番以後,臉色就越來越沉了,不由搖搖頭,心里卻莫名松了口氣,這可不是他不想救,而是實在救不了。
但在轉頭對上陸淮那雙冷若冰霜——雙眸時,他口中——話還是有些艱難地才吐出來︰「神尊,這位……姑娘——息已絕,魂魄也散了,在下實在無能為力。」
陸淮看著他沒說話,眼神暗沉冰冷,但散發出的神力卻已經輕易地攪動風雲,轉瞬之間外頭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下起了細雨,谷中——地面仿佛都已經開始震動起來。
凌恪已經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江懷音也是臉色蒼白,看了一眼陸淮,莫名有一種他不該這——對她——感覺。
「救不活她。」陸淮看向外頭的天色,片刻後,才看向谷主,語氣很淡,「你們便都給她陪葬。」
地面的震動越來越厲害,外頭傳來弟子們驚慌——聲音。
凌恪正要說什——,被江懷音制止住了。
谷主——臉色越來越難看,捂著心口,咬牙道︰「若神尊堅持——話,也不是沒有辦法。」
陸淮看向他。
風雨漸漸止住。
谷主臉色沉著,道︰「她是死在仙劍——下——,要救她便只能逆天改命,強行將她散掉——魂魄召回,只是……」
他猶豫了一下。
陸淮看著他︰「只是什——?」
谷主道︰「她的壽命已盡,除非換掉一身血脈,有人續命與她方可重獲新生。」
陸淮沒有猶豫,平靜道︰「用我。」
听見這話,在場的幾人都忍不住震驚了,谷主雖覺得他這威逼脅迫的作風比魔修還更甚,但好歹他還是仙門上神,怎麼能輕易將自己——神族血脈與人分享?
谷主忍不住提醒︰「若神尊將血脈分給她,你們便是共生——關系,她若死了,神尊你也活不成。」
這樣將自己——性命交到別人手上,哪怕夫妻都做不到這樣,沒人這——傻吧?
但听見這話,陸淮的臉色都沒變一下,看著床上——少女,眸光幽暗,神情不明,語氣冷冷的︰「現在就換。」
谷主原本還以為他是對床上——少女有著很深的感情才能做出如此犧牲,但他听著他冰冷的語氣,心里就又不確定了,這話里可听不出他對少女有半分情意。
但上神都已經同意了,谷主心里雖不贊同,還是只能下去準備了。
借命是逆天而為,對于借命的雙方的修為都會有很大的損傷。
谷主帶著抱著少女的陸淮一起去了無人打擾的禁地,讓兩人進了潭中,他才布下了陣法。
在陣法——下,那原本柔軟溫和——水便如同一條條細細——刀刃似的將兩人肌膚筋骨都割裂了,鮮血淌了滿池,他——血液化成一條條細流後流入了她的身體,又迅速愈合傷口,周而復始。
換掉血脈本是極為痛苦的事情,只是一個太能忍,另一個還是一具尸體,因此谷主施展起來也就順利很多,沒有因為他們忍受不了這種痛苦而打斷施法。
一夜過後,潭水已經被染成了一潭血水。
哪怕是上神——軀,用了這種逆天改命的禁術,也受了不少——反噬,從水潭里出來的時候,陸淮的臉色也有些白,他抱著少女走出來,還沒忘了施法將兩人——衣衫烘干,又恢復了來時那般干干淨淨。
谷主看得欲言又止,心情也挺復雜,少女的血脈已經換了,按理說也就不算他女兒了,他看了一眼陸淮,道︰「這——做值得嗎?」
他將幼女丟掉時也有過不忍,但為了顧全大局還是這——做了,本以為她早已死了,沒想到她已經長到這——大。
而陸淮卻寧願和她共享余下——生命也要逆天改命將她救回來。
谷主都不知她這算是不詳還是運——太好了,大概是她只會害到周圍的人吧。
他看了一眼陸淮身後的血譚,也不知流了多少血,折損了多少功力,連上神都被她害成這樣,若幼女真留在谷中,只怕藥王谷早就不復存在了。
谷主心中那點兒不忍便消散了,只剩下了慶幸。
如今也好,上神是會將她帶走的,她也就依舊和藥王谷沒半點兒干系。
陸淮在這時忽然看了一眼,那毫無情緒的眼眸仿佛看穿了他心底——想法。
谷主不禁避開了他——眼神。
還好在施法成功以後,陸淮也沒多留,便帶著懷里——少女離開了藥王谷,如來時一般去得很快。
谷主也沒假惺惺地留人,走出禁地的時候,卻看見了江懷音,他——目光不禁柔和了些,道︰「懷音,怎麼守在這兒?」
江懷音看了一眼他——身後,忍不住道︰「那個女孩是什——人?」
谷主含糊其辭道︰「我也不認得。」
江懷音想起了谷中舊僕似乎依稀提過她還有個妹妹,她本忘了這些謠傳,此刻卻又記了起來,遲疑道︰「她是不是我妹妹?」
谷主——臉色霎時就變了︰「不要胡說!」
江懷音便不說話了,但心里卻有些牽掛那個女孩,已經知道了答案是什——,很想要去見見她。
她的妹妹不知是什——樣的人呢?
阮喬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躺在一張石床——上,正身處于一座很空曠冷色系——宮殿里,此時正是夜里,窗外——風將屋內——輕紗吹得起起伏伏。
她恍惚了片刻,立刻就記起來是陸淮將她帶來了巫山劍門,而這里就是陸淮所住的宮殿。
她知道是陸淮逼著藥王谷谷主救了她,用的還是逆天改命的法子,她當時雖然沒了——息,但意識卻還在,只是被困在身體里出不去。
她本以為在凌恪殺了她以後,她便很快就可以月兌離世界離開了,沒想到陸淮竟然還——能將她給救回來,在她活過來以後,系統也無法帶她離開了。
逆天換命的後遺癥就是她生來的半仙——體消失了,體內沒了半點兒靈力和修為,甚至就連修煉來的魔——也都消失得一干二淨。
她以為自己以前在合歡宗就夠弱了,但現在恢復到和凡人差不多——體質後,她才發覺自己以前居然還算挺強。
就在她——記憶逐漸清楚起來的時候,門卻在這時忽然被推開了,陸淮從外頭進來了,手里還提著一個食盒。
見她醒來,他也沒開口,只是將食盒放在了桌上,將里頭的飯菜端了出來。
阮喬也知道仙門肯定是早就闢谷了——,陸淮自己肯定是不吃食物的,那這就是特意為她準備——了。
阮喬——心情一時有些復雜,更何況陸淮還救了她,就算他沒了心,不——恨她,但她傷害他——那些記憶卻還在,他怎麼也不至于以德報怨吧?
想到他和書中女主已經踫面了,甚至還拿劍指著書中女主,沒有半點憐香惜玉——感情,就算他現在沒有心,這也太過冷漠了吧,可不像是書中對女主百般維護的樣子。
由于前幾次的前車之鑒,阮喬——心里就不免有些不妙——感覺,她轉頭看向陸淮,忍不住問︰「你……為——救我?」
陸淮看向她,眸光低垂,有些冷淡,沒有絲毫情緒地道︰「你是我——妻子。」
阮喬沒有想到他——這——回答,因為他們已經成親了,所以他應該救自己——妻子?
這——說也沒錯,但他是不是忘了她在新婚——夜對他做了——?
阮喬看了一眼他——臉色,太冷了,她都不確定他是因為沒有心才——這樣,還是恨她才如此冷淡。
她抿了抿唇,試著在他們這種正道——子——角度來思考一下,在他眼里,哪怕她做了多過分——事情,到底還是他——妻子,那他就不能不管,甚至說不定正因為她是個作惡玩弄人感情——妖女,他還有一種想要拯救她讓她改邪歸正的?
這也是很可能的。
阮喬不想和他有——牽扯,想了一下,覺得自己找到了癥結所在之處,便道︰「那你現在就可以同我和離。」
如果她不是他——妻子,他對她也就沒有責任了,按照她做——那些渣女行為,他肯定也不——管她了吧。
但在她話音落下——時候,陸淮看向她的眼神就更幽深了些,語氣淡漠地道︰「你沒有選擇的權利。」
阮喬沒想到以往那麼溫和——少年現在這——地……強勢又凌厲,她語噎了下,感覺出來了,哪怕他看起來沒——情緒的樣子,但他也——確是還在記恨著她欺騙他感情還挖心——事情。
那這就好辦了,阮喬對著他一笑,像是壓根兒不怕他報復她,有些挑釁地道︰「你還敢留我在身邊,就不怕我再殺你一次?」
她這——說也只是想要讓陸淮記起過去的事情,從而放她離開而已。
但令她愕然的是陸淮听見這話都沒——反應,只是緩步走向她,俯身看著床上——她,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她下意識想要掙月兌,卻被他握著手按在了他——心口處。
她對上了他幽深淡漠——眼眸,感覺到了他胸膛——下跳動的心髒,但她也知道,他——神魂是並沒有心——,這顆心便並不能讓他感知什——情緒。
「我死了,你也——死。」陸淮看著她的眼楮,淡淡問,「你想和我一起死?」
阮喬愣了下,對上他——眼神時,心髒微縮,竟然從他這語氣里听出了一些認真,仿佛只要她同意,他也沒什——意見似的。
阮喬——心里一時就有些亂了,但就在這時,眼前忽然一暗,是陸淮遮住了她的眼楮,在她唇上落下了一吻,她往後退了退,卻反被他壓在了身後的床欄上,後腰硌得生疼。
她躲避不開,忍不住咬破了他——唇,唇齒間有血腥味兒彌漫開,而她的唇瓣也是一疼,不禁蹙起了眉。
這才發現,他們豈止是生命綁在了一起,他受傷,她竟然也——流血疼痛,兩人唇上——血融在一起,曖昧又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