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刃乘——夜色離開了秦府, 這時城門已經關了,但他輕功極好,看守城門的士兵也並沒察覺到有人越過了城牆。
他並沒有去江城的打算, 就連走的方向也是漫無目的的。
玉門關境內冬季的天氣本就陰涼多雲,這天夜里還漸漸——起了瓢潑大雨。
在離開了玉門關的城鎮以後, 雪刃便沿——城外的大路走,直到雨越——越大了,他——在路旁的一家客棧門口停住了腳步。
此時, 夜已經很深了, 四——渺無人煙,但客棧的門卻是虛掩著的,大堂內還亮著一盞燭火。
雪刃伸手推開了客棧的門,他的衣裳頭發都已經濕透了, 他的臉上卻一點表——也沒有,仿佛感覺不到冷意似的, 眼神也是冷若冰霜的,在這寂靜的夜里孤身而行,看起來就有些冷森古怪的樣子。
客棧的大堂內只有一個老板娘,雖是冬夜, 老板娘卻穿得有些單薄, 身段窈窕風流,年輕貌美。
老板娘看見深夜而來的清冷少年時, 卻像是一點兒也不害怕, 只是有些驚訝的神色而已,隨後就滿面笑容地上前來,詢問他是不是要訂一間房。
雪刃沒有說話,只是拋——了她一錠銀子。
老板娘的笑容便更深了, 絲毫不介意他身上的水珠將地板都淋濕了,很熱情地領——他往樓上走,一邊很和善地問他要不要吃點兒東西。
雪刃還是一個字也沒說。
老板娘也沒介意,親自將人領到了一間上房的門口,推開了門領人進去。
這家客棧很安靜,只听見外頭淅淅瀝瀝的雨聲,客棧里卻仿佛安靜得就只有老板娘一個人,沒有伙計,也沒有別的客人似的。
但雪刃卻好像絲毫起疑的樣子也沒有。
在進了屋以後,他也沒有換掉這一身濕掉的衣服,也沒有要上床睡覺的意思,只是在圓桌前坐——,一動不動,垂——了眼瞼,臉色蒼白,好像心——重重,又好像心不在焉的樣子。
老板娘出去以後又很快就回來了,門還沒有關,她端——一碗參湯走了進來,看見身姿挺拔的少年時,眼神有些異樣,隨後就笑——走過去,道︰「公子,你淋了雨小心風寒,快喝一碗熱湯去去寒吧?」
見他仿佛無動于衷似的,連側臉都冷漠得生人勿進,老板娘也不介意,依舊帶——盈盈笑意將湯擱在了他的面前,隨後在他旁邊的凳子上坐——了。
「公子為何不理我?」老板娘的身體微微湊近他,仿佛想靠在他的肩上似的,聲音里也帶了些嬌媚,「可是有什麼煩心——?公子說出來讓我分擔分擔?」
少年一動不動,仿佛壓根兒沒有听見她的話。
看——少年俊美漂亮的臉,淋濕了的衣服貼在身上,勾勒出的迷人月復肌,老板娘越靠越近,伸出手想要抱他似的︰「公子,你冷不冷?」
但指尖還沒踫到人,她便倏然感覺到肩上仿佛有千鈞重似的,被少年一掌——拍得飛了出去,撞在了門上,差點兒吐出一口血來。
老板娘捂——心口,看——那邊看也沒看她一眼的少年,臉色猛地沉了——來,轉頭看向了門外,帶了些撒嬌的口吻道︰「秦大人,我是真沒法子了,人家可看不上我,您還不出來麼?」
話音落下的時候,便有一行錦衣衛打扮的人出現在了房間里,而為首的那人便是錦衣衛的千戶秦林,他瞥了一眼老板娘,隨後眼神陰鷙地看向了屋中的少年,道︰「你可真是不識好歹,這樣的美人也舍得——手,這麼不解風——,難怪三公主要將你趕走。」
秦林說著話,目光在桌上那碗參湯上頓了——,心里有些暗惱。
他奉指揮使大人的命令一直守在城外,就是為了等——殺掉雪刃,哪怕已經沒法將公主帶回去了,但這個帶公主逃走的罪魁禍首大人卻是不可能被放過他的。
本想等他喝了那晚——了軟筋散的參湯再動手,沒想到他警惕性這麼高,油鹽不進的。
秦林不由皺了皺眉,不是很有把握能完成誅殺雪刃的任務。
雪刃側頭看向他時,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漆黑的眼眸里連一絲——緒都沒有,幽深冷漠,莫名——人一種他已經強大到漠視一切的感覺。
秦林心里也有些忌憚他的實力,但見他隨身的那柄刀也沒帶,看起來又很狼狽的樣子,便又有了幾分底氣,奚落道︰「還是大人神機妙算,早料到你會被趕出來,秦家這種高門大戶豈會容你這樣一個覬覦主子的奴才?」
面對他的嘲諷,雪刃的神色不變,一言不發,莫名讓人有一種被輕視的感覺。
秦林心頭有些怒氣,道︰「你為何不說話?」
雪刃卻是連看都不看他一眼了,移開了眼神,眼神落在虛空處,側臉冷漠平靜,仿佛他們這些人在他眼里都只是一群跳梁小丑似的。
秦林怒氣上來,提劍而起,本已經做好了和雪刃廝殺一場的準備,沒想到他這一劍過去直接就刺中了雪刃的左肩,而雪刃卻連動都沒有動一。
秦林愣了——,沒有繼續動手,卻是迅速抽劍回身,退回了門邊,眼神驚疑不定地看——那邊的少年,像是懷疑他有什麼詭計圈套似的。
少年的衣裳本就濕透了,鮮血流出來的時候就很明顯,血水一滴滴地滴落在地板上,而少年臉上一點兒表——都沒有,這場景格外詭異。
秦林心里就不免有了些忐忑,這場景太奇怪了,他擔心雪刃是憋——什麼壞水兒,幾乎都想先撤了。
就在這時,他身邊的一個錦衣衛看了一眼那邊的少年,湊在秦林耳邊低聲道︰「大人,我看他是壓根兒就沒想反抗,不如趁機下手以絕後患?」
秦林瞥了一眼錦衣衛,正想罵他蠢貨,雪刃是那種乖乖束手就擒的人嗎?
錦衣衛卻又解釋道︰「大人有所不知,他們影衛都是為了主子而活的,如果被主子拋棄了,就也沒有活下去的意義了。」說著,他又看了少年一眼,猜測道,「說不定他就是自己懶得活了呢?」
秦林半信半疑,沉吟片刻後,道︰「那你去將他殺了。」
錦衣衛吃了一驚,對上了秦林惡狠狠的目光,不敢違抗,只好便拔出了長劍,看向雪刃的眼神有了幾分凶光,提劍就沖了過去。
雪刃還是一點兒出手的意思都沒有,甚至當劍光掠過他的眼楮時,他的睫毛都沒有顫動一。
錦衣衛不由暗喜,以為自己可以立——大功了,眼神也愈發狠厲。
但就在劍尖即將穿透了少年的衣裳刺入胸膛的時候,他的身後卻忽然有什麼東西迅速過來,穿透了他的心髒。
錦衣衛臨死時都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已經倒——了。
但秦林卻看得清清楚楚,是一把瓖著寶珠的華麗匕首忽然從窗外飛過來,穿透了錦衣衛的心髒,又迅速飛了回去,落在了從窗外飛進來的一人手里。
而這人一身錦衣華服,面如冠玉,神態恣意,有一種身居高位的人的氣場。
隨後他身後還又跳進來了一人,他認出來是揚州城的首富之子周余。
秦林的神色不由有了幾分狐疑。
他怎麼會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