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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阮枝推開窗戶,迷蒙著雙眼正打哈欠。

孔馨月突兀地從窗前經過,對著她大聲地冷哼︰「哼!」

神色之怨憤,語氣之嘲諷。

讓人想忽視都難。

「……」

阮枝的哈欠卡在半空,嘴唇微張,驚詫地盯著她,「這麼早,你就在這里了?」

孔馨月條件反射地嗆聲︰「關你什麼事?」

阮枝卻並不惱怒,反而生出了一股難言的敬佩︰「孔師姐,你實在是太敬業了。」

孔馨月能這麼時間恰好地出現,顯然是早有準備地等在附近了。

勤勤懇懇、兢兢業業,就為了在她推開窗戶的時候冷哼一聲,這是何等堅毅的女配精神!

孔馨月︰「???」

她以為阮枝是有什麼陰謀詭計,如臨大敵地厲聲道︰「你夸我做什麼?別以為夸我就可以把你做過的事一筆勾銷!」

阮枝誠懇地望著她︰「謝謝。」

謝謝孔馨月,讓她醒悟了何為惡毒型女配該有的覺悟。

阮枝本來還在苦惱怎麼用合適的方法把丹藥還給蕭約,如今醍醐灌頂——剛回去啊!不屑給他看!

孔馨月︰「………神經病啊!!」

阮枝合上窗戶,抱起那堆丹藥直沖蕭約的房間。

這會兒天已大亮,弟子們注重修身,早早地起來了,不似昨晚那般深夜不便。

阮枝順利走到了蕭約的門前,抬手敲了敲門︰「蕭師兄,我是阮枝,你現在有空嗎?」

屋內沒有立即傳來應答。

不一會兒。

房門從里面打開,蕭約沒有穿尋華宗內門弟子的那套衣服,而是換了身玄色的絲綢長衫,腰配墨玉帶,並著發間的墨玉冠,與玉白的膚色一道形成強烈的視覺沖擊,整個人簡直煞氣沖天,冷得尤其高不可攀。

正在醞釀情緒的阮枝︰「……」

突然哽住.jpg

蕭約垂眸看她,目光觸及到她懷中的丹藥瓶罐,唇線無聲地抿緊︰「有什麼事?」

阮枝開場不順,說出來的話便遠沒有預想中的氣勢︰「我來將這些丹藥還給你,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蕭約幾乎是立刻道︰「我並不是在施舍你。」

「那我也不要!」

阮枝試圖把東西塞回去,見蕭約不肯接,又有身高差,阮枝索性越過他,把丹藥放在他房內的圓桌上。

她背過身輕吸了口氣,調整好表情,而後施施然地轉身,神態不屑,口吻輕蔑地將準備好的最後一句話道出,「我才看不上這些東西。」

蕭約動作一頓,視線從桌面掠過,並沒有反駁︰「這些確實都不是什麼太好的東西,此行我並未帶太多丹藥。」

阮枝︰「?」

你附和我干嘛?

反駁我、和我掰頭啊!

蕭約又道︰「你若有需,回到宗門我再給你些更好的。」

「……不必了。」

阮枝艱難地維持住了針鋒相對的場面,頑強地道,「你拿不好的東西來送我,可見你心里是看不起我的。既然如此,其他更好的我也不要。」

蕭約神色沉了幾分。

他本就因為昨夜自己的反常舉動而困惑不解,打坐時竟然心浮氣躁得遲遲無法入定,令他隱隱生出不可控的慌亂來。後來,他想著阮枝若真的能改變,同為青霄長老的弟子,多照拂些倒也沒什麼,好不容易說服了自己,不料阮枝這麼快就又露出了任性糾纏的一面。

「你不要便算了。」

蕭約冷冷地道,心中莫名的火氣躥上來,他本不是如此喜形于色的人,「可見東西也該送給對的人,否則便是糟蹋。」

這話說得屬實不留情面。

落在阮枝耳朵里,卻有一種事情得到驗證的豁然開朗︰果然,這個路數才是對的,怪不得先前蕭約既不被激怒也不打臉,原來是她的方法不太對。

扮演女配的好壞與阮枝能否回家息息相關,她曾經和可以被稱為「系統」的聲音交談過,但是系統只在極少數的情況下出現,例如重大失誤之類的情況,因而平常阮枝只需要自己發揮時,也總是盡力做好,避免失誤導致功虧一簣。

阮枝學著孔馨月,重重地哼了一聲,臉上露出屈辱又不甘的神色,偏還要咬牙切齒的嘴硬︰「蕭師兄,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說完便帶著一身顏面掃地的炮灰氣息,快步走了出去。

走出門,阮枝高興得險些跳起來︰

模式終于對上了!

好耶!

反觀蕭約,心氣不順得難以遏制,他站在桌前凝視著大小不一的瓶罐,匪夷所思地回想著自己到底為什麼要去送這些東西——昨晚找好的借口被阮枝親手推翻,他現在急需一個理由來平復心中的困惑以及不知源頭的焦躁。

蕭約拿起斷水劍,準備去找溫衍師兄切磋一番。

剛走出房門,蕭約便隱約听到兩道交談聲,話中「阮師妹」一詞令他停下了腳步。

「阮師妹方才又來找蕭師弟,連番來討沒趣,卻還堅持不懈。」

「哎,要我說,阮師妹就是死心眼,非在蕭師弟一個人身上吊死。否則以她的容貌,要找個道侶並非難事。」

「阮師妹漂亮是漂亮,但她追求蕭師弟追求得那般直接,偏偏蕭師弟還不搭理她,難免……」

「難免覺得她在某些方面落了層次,是吧?」

「是。」

蕭約悄然握緊了佩劍,一股寒意自心口逐漸彌漫至全身,又緩慢地回流,激得他呼吸都亂了兩拍,腦中回想著阮枝方才所說的那句話︰

‘可見你心里是看不起我的。’

當時蕭約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鬧,可事實是有些派內弟子確實對阮枝心生輕蔑。這還只是他偶爾听到的部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阮枝每次主動來找他的時候,阮枝又會听到多少惡言?

蕭約只要順著這點稍微往下深想,心口的寒意便陡然倍增,夾雜著愈發增長的煩躁焦灼,令他前所未有的不快與難受。

他甚至已經在後悔,為什麼要和阮枝賭氣,說那句作踐人的話。

就算是像之前一樣無視她也好,卻偏偏說出了那種話。

那兩道交談聲在逐漸接近的過程中終于來到了蕭約的面前,蕭約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表情,才讓這兩位同門的師兄瞬間噤聲,不約而同地往後瑟縮了一下。

「二位師兄。」

蕭約沉著地開口,語調尚算正常,然而不知道這兩位師兄為何露出更為畏懼的表情,「還請慎言。」

「……是、是。」

這兩位弟子按照資歷是蕭約的師兄,可不論是蕭約背後的蕭家,還是蕭約本身,真的發起怒來,他們壓根就承受不起。

背後碎嘴被人听到,自然得做小伏低,快快地將事情遮掩過去。

蕭約的指月復在斷水劍的劍鞘上摩挲著,片刻後,安靜地離開了。

阮枝回去的路上迎面遇到了溫衍。

「溫師兄!」

阮枝揚起手臂,心情頗好地同溫衍打招呼,興致勃勃地快走了兩步,問道,「我們大概還有多久能到啊?」

溫衍答︰「申時便可到了。」

他看著阮枝臉上明顯愉快的笑容,不自覺地也跟著彎了唇角︰「什麼事情讓你這樣高興?」

阮枝一本正經地道︰「明白了自己的使命,深入了使命的內涵,進而清楚了前路的方向!」

溫衍︰「……」

這說的每個字我分明都听得懂,但放在一起怎麼就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呢?

「咳咳。」

溫衍掩飾性地干咳了兩聲,出于保住身為師兄的顏面和威嚴考慮,他強行轉移了話題,「你來的方向……是去找蕭師弟了麼?」

阮枝點點頭。

溫衍觀察著她的表情,結合她方才高興的表現,心中已有計較,死去的月老心又蠢蠢欲動起來,試探道︰「想必,你和蕭師弟之間聊得不錯吧?」

阮枝想了一下,繼續點頭︰「確實不錯,我把那些丹藥都順利還給蕭師兄了。」

「哈哈我就知道——」

溫衍的笑容戛然而止,整張臉都凝固了,「……什麼?你、你把那些丹藥都還給他了?」

難道不是上門去感謝一番,然後兩個人順勢說了些好話,你來我往的感情升溫嗎?這算什麼??

「對。」

阮枝肯定地點頭。

溫衍︰「…………那你還說你很高興?」

「我確實很高興啊。」

阮枝說著,又笑了兩聲,強調道,「溫師兄,我是真的開心。」

溫衍眼神復雜地看著阮枝臉上的笑容,覺得單憑自己的智慧可能無法看清眼前的重重迷霧,然而視線一偏,他看到了不知何時到來的蕭約,蕭約臉上的表情更加難讀懂,又是一個大迷霧。

「阮師妹。」

蕭約低低地喊了一聲,主動走了過來,在阮枝驚悚混雜著詫異的眼神中,他微垂首,「今日之事,是我欠妥。」

頓了頓,他以一種難以描述的語氣,補充道︰「你不必笑了。」

不必刻意強顏歡笑。

以為他要上來揍自己的阮枝︰「……?」

不讓人笑?

這是什麼新型的報復方式嗎?

——神經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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