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認真的？」
「講真, 」其中一個人回道︰「你要說這篇小說比市面上的都好看，以你以往的審美來看，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你要說吊打現有的所有，還是西方人寫的東方修真, 這……」
林有澤不欲與眾人辯解，這種事情說再多也是沒有意義的。
他干脆利落的將《白鹿青懸》的網址傳上了聊天群, 並附言︰「地址我發給你們了, 好不好看你們自己看吧。」
一個小時後。
僅有數人的聊天群開始沸騰, 各種消息以每秒一個的速度還在不斷上漲，這邊林有澤追完《火影忍者》的更新回來, 再看群消息, 已然99+，這會兒還不斷有人在群里他, 問他哪里找到的寶藏作者。
「草，好像真的有點香啊。」
「世界觀的設定和情節的寫法都很新穎, 從沒見過的寫法，但是讀起來又特別順暢, 一氣呵成，完全是東方修真的原汁原味，說是浸婬網文幾年的大神披馬甲寫的我都信。這作者真是‘修□□’上的？」
「難道從今往後, 我就要過上□□看網文的日子了嗎……」
書友們還在為作者的文化底蘊納悶。
正如同林有澤所說的那樣。
如果是普通程度的好看，出于某種說不出的排外心理, 他們也不願意承認，一個西方人寫的，居然比他們本土的小說還夠味，可偏偏這篇《白鹿青崖》在劇情、節奏上展示出來的差異, 已經大到了他們想忽略都不行的地步。
這其實並不奇怪。
如果牧宿星只是一個普通的作者，當然做不到隨手寫篇小說，就達到碾壓市面上所有的地步，但問題是，他不僅是一位經手過無數大熱動畫的制作人，更是有著前世藍星文娛發展的記憶。
換句話說，對于那些在五年後、十年後，才會在藍星漸漸興起的新穎寫法，牧宿星了如指掌，並運用自如。
也正因如此，書友們在看到牧宿星的《白鹿青崖》時，才會驚為天人。
起初，《白鹿青崖》還只是在藍星網文圈小範圍內傳播。
但很快，由于作者「來自西方」的特殊性，以及其自身作為小說毋庸置疑的吸引力，越來越多的網友們開始在各種地方提起這篇小說，帶著好奇和不服，無數人紛紛□□跑向了「修□□」——
然後就回不去了。
就像習慣了現下網文風格的讀者，大多會不適應五年前、十年前的小說風格一樣，在看完了《白鹿青崖》後，再看其他，讀者們便是怎麼看怎麼不滿意，怎麼看怎麼感到不適應。
《白鹿青崖》就這樣爆了。
網友們開始絞盡腦汁的□□，只為能夠第一時間看到更新。
更有甚者，干脆自割腿肉寫，或是恨鐵不成鋼的在微博私信本土大神，希望他們給力一點，不要在他們最擅長的領域輸給西方人。
一時之間，原本漸漸低迷的反倒死灰復燃，再度興起。
對于發生在網文圈的這一切，牧宿星自然是毫不知情的。
因為他坑……咳，忘了。
所謂度假，當然是一切以娛樂休閑、隨心所欲為主。對牧宿星來說，四處閑游也好，創作也好，都是在「玩」。
沒有人知道他是誰，不必背負作為畫影掌舵人的責任，也不用抱著開拓事業，一定要達到某種商業程度的目標和壓力，僅僅只是出于自身的喜好，覺得好玩有趣的心態，去創作一個故事。
是以，在寫完了《白鹿青崖》的前期劇情後，目光被其他東西吸引的牧宿星很快就將這篇娛樂之作拋在了腦後。
因為倦怠，所以想要放松，隨心，在工作之余尋找嘗試其他好玩的東西。
對牧宿星來說，這就是他這趟旅程的意義。
時間在他一路的走走停停中不斷前行，待到《哈利波特之鳳凰社》如期上映時，身在異地的牧宿星閑著無聊，簡單的做了一個喬裝後，便購買了當期的電影票，混入了廣大的觀影人群。
不得不說，這種感覺還有點奇妙。
以往，作為《哈利波特》動畫電影的總導演，電影中的每一個畫面，每一個場景他都爛熟于心，即使觀看，也是在完成了電影剪輯之後，觀看電影的整體效果。在這個觀看過程中，可以說是毫無驚喜可言。
以觀眾的身份，觀看《哈利波特》電影，這還是第一次。
牧宿星抬起頭，看著大屏幕上熟悉又陌生的畫面。
人物還是那些人物，劇情也是他熟知的劇情，電影的畫面卻因為總導演的變化，而發生了不小的改變。整體風格上也不再延續《哈利波特》早期的純真和夢幻，轉而隨著劇情發展，逐漸深沉壓抑下來。
被剝奪校長職位的鄧布利多、胡亂行使校長權限，專橫跋扈，殘酷體罰學生的新校長烏姆里奇，以及……
在電影最後的那場戰斗中，死在食死徒手下的小天狼星。
當鄧布利多出現在現場時，所有人都知道，電影在這里開始走向了尾聲。被烏姆里奇的攪得一團糟的霍格沃茲，在迎回真正校長的那一刻，便恢復了原樣。走廊安靜又空蕩，畫像們兀自沉睡著，像哈利無數次從這里經過的每一天。
但也有什麼不一樣了。
哈利透過窗戶往外望，但他知道，這一次，再也不會有一只黑色的大狗趴在那里。用來交流的雙面鏡也不是厄里斯魔鏡，無論他對這鏡面喊多少次那個人的名字，男人的笑臉也不會在鏡子的另一頭浮現。
他在靜謐的陽光下跌跌撞撞，去找霍格沃茲的幽靈。
「不是每一個巫師，都可以作為幽靈回到霍格沃茲的。」差點沒頭的尼克告訴他︰「他不會回來的。」
哈利不相信。
小天狼星也是巫師，小天狼星也對生命懷有眷念，他怎麼可能會不會來呢？哈利想，並飛快的跑出了大廳，順著城堡空蕩蕩的走廊往外跑。太陽升起來了，陽光拂過的庭院變得更加明亮，他在大門前氣喘吁吁的抬頭，仿佛真的看見了透明的小天狼星。
但他只眨了下眼楮，男人就消失不見了。
新的學年就這樣結束了。
他在擁擠的人群中踏上九又四分之三看台，又一個暑假來臨了。韋斯萊夫人跑過來緊緊抱住她的孩子，並詢問他還好嗎。哈利說他很好。然後盧平與德思禮夫婦進行了一場交涉，告誡他們好好對待哈利，並告訴哈利他們很快就會來接他。
哈利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只好笑了一下，然後和往常一樣對他們揮手告別。
電影到這里就結束了，影院四下里卻盡是抽泣聲。繼塞德里克的死亡之後，小天狼星的意外身亡無疑將這個魔法界最殘忍的一面展現了出來。好不容易再度擁有了家人的哈利再一次失去了他的親人。
「怎麼這樣啊……」
「太難過了，他那麼驕傲張揚的一個人，為了哈利不遠萬里游回英國，現在好不容易洗清了罪名，見到了哈利，可以和哈利一起生活，有機會為最好的朋友報仇……命運為什麼對他這麼殘忍啊……」
「嗚嗚嗚嗚，王八蛋狗賊，又騙我眼淚！」
听到自己的名字，牧宿星默默的縮了一下，想到後面的劇情，他本能的有點心虛，順手將衣服上的帽兜拉了起來，防止被認出來的粉絲現場送刀片。好在眼下本就是冬季，他拉帽子的行為倒也沒有被人看出不對。
外頭的大街熱鬧依舊，牧宿星歪了歪頭，看著街上的行人。
不得不說，小天狼星這顆「炸/彈」屬實炸哭了不少人，從影院出來的觀眾大多都是紅著眼眶慘兮兮的模樣，眼見著又一批哭的淚汪汪的觀眾迎面而來，牧宿星下意識拉緊了帽兜，躲進了人群之中。
「怎麼了？」
「好奇怪，難道是我看錯了嗎？我剛剛還看到一個人，感覺特別狗賊來的……」「應該是你看錯了吧，這影院附近現在可是《哈利波特》粉絲觀眾們的大本營，敢在這里露面，他不要命了嗎？」
「也是……」
差點面對面踫到，眼下只隔著一道牆的牧宿星剛松了口氣，就听另一個女聲繼續道︰
「不過說真的，感覺好久都沒有看見星星了啊。不管是動畫還是其他項目，好像都沒看見星星的影子了。他不會是對做動畫厭倦了，以後就當甩手掌櫃，不管畫影動畫制作方面的事情了吧？」
「我有點想星星了。」
耳旁的聲音漸漸遠去，路人語氣中的不舍與悵然卻仿佛還在逸散在空氣之中，牧宿星微微一愣，一時也說不清心里是什麼心情。
為什麼要離開畫影、獨自旅行？
說累了是真的，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也是真的，但也未嘗沒有對于未來的茫然。這話說起來似乎有些可笑，但卻是事實。如今畫影各方面已經徹底步入了正軌，藍星acg行業的未來也自有眾人一起去爭取。
那麼他呢？
繼續做商業動畫，或是和教授們一起研究藝術動畫？
商業動畫有商業動畫的精彩，藝術動畫也有藝術動畫的有趣，系統商城中更是不愁豐富多彩的故事ip，可對于如今的牧宿星而言，卻屬于可有可無的存在。也不是不能做，但似乎也並沒有多大的動力。
牧宿星在這邊低頭思忖，那頭卻有人詫異道︰
「你怎麼到這後台來了？」
牧宿星不明所以抬頭，這才發現，他方才忙著躲觀眾，根本沒注意周邊情況，直接躲進了人家街頭表演的幕布後台來了，難怪人家主人要出聲詢問了。他模了模鼻子，正準備道歉離開，就听老者說道︰
「不是什麼好玩的東西，也就是一些粗糙的布偶，想看就隨便看吧。」
布偶？
這倒是他此前沒接觸過的領域。
牧宿星略微垂眸，饒有興趣的看著老者手中擺弄的布偶，一面道︰「不會啊，我倒覺得這些布偶挺好玩的。」
好玩？
老人啼笑皆非，並沒有將牧宿星的話當一回事。他作為過來人，當然知道這種已經被時代淘汰的藝術表演模式有多麼不受年輕人歡迎，見牧宿星低頭認真端詳布偶的模樣，他搖了搖頭，也不再多勸什麼。
等他看夠了，滿足了好奇心，大概自己就會離開吧。
老人這麼想著。
然後他就看見牧宿星伸手撿起一只布偶，老人皺了皺眉，正準備叮囑他小心一點，下一秒，他就看見干巴巴的布偶，在年輕人的手上「活」了過來。
這當然是一種夸張的說法。
作為布袋戲的核心道具，每一只布偶體內通常都設置有極其精密的機關，這些機關往往與木偶的動作、表情相連接，只有嫻熟手巧的操偶師，才能為呆滯的布偶賦予靈魂，令其在戲台上鮮活起來。
想到到眼前的青年年紀輕輕，居然還是練過的？
是哪派的新生代弟子嗎？
他驚疑不定間，那邊牧宿星隨意撿起一男一女兩只布偶，竟是自娛自樂似的玩起來了——
左手的男布偶掀起衣袍的一角，隨意自然的在台階坐下，自言自語似的說道︰「一個男人若是能活六十年，至少有十年光陰是白白浪費了的。」聲音透著年輕朝氣，偏偏語境感情上卻是深深的無奈，听來還有些惹人發笑。
女布偶頓了頓，臉上露出細微的好奇。
然後他就看見青年神色不變，只喉嚨間輕微的動了動，再度開口時，竟是渾然天成的女聲︰「怎麼浪費了的？」
老人眼前一亮。
在傳統布袋戲的表演中，除了布偶、操偶師本人以外，後場的配樂、口技表演同樣重要，一名優秀的口白師傅通常至少要掌握二十多種不同情緒配音的本事，而僅此一點，就將無數年輕人拒之門外。
他只當青年是好奇之下，耍來玩玩，卻不想對方舉手投足之間，竟是這樣嫻熟老辣，仿佛在此之前，已然訓練過無數次。
他正準備問問對方是否師從某個派別名師，那頭被布偶引來的幾個路人卻是忍不住開口催促道︰「到底是怎麼浪費的，你倒是說啊。」
那男布偶便道︰「這十年里，起碼有五年是在等女人換衣服。」
「還有五年呢？」
「你一定要听？」
女布偶便蹙眉︰「你不敢說？」
那男布偶便只好嘆口氣，無可奈何的模樣栩栩如生︰「你一定要听，我就說，還有五年是在等女人月兌衣服。」
「噗嗤——」
「我怎麼感覺這兩個布偶怪好玩的，表演得惟妙惟肖的，有點那味了。」「這是用布偶說段子嗎？听起來還挺有意思的，再來一段唄，小哥。」說著還管攤位上放了張鈔票。
……他這是被人當作是街頭表演的了嗎？
牧宿星有些好笑，他正準備開口解釋，那邊老頭反應過來，卻是開始起身趕人了︰「去去去，今天的表演早完了，想看明天再來，一個個跑幕後來湊什麼熱鬧呢？」見牧宿星也訕訕的起身，似要離開，他忙開口阻止︰「我說他們呢，沒說你！」
嗯？
牧宿星不解的看過來。
「你——」老人看著他，又是點頭，又是搖頭，萬般思緒自腦海中穿梭而過，末了終究是一聲嘆息︰「可惜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像眼前的青年這般有天賦的年輕人了。
換在過去，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收對方為徒，可現在的他卻比任何人都清楚，屬于布袋戲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電視劇、電影這樣的表演方式才是大勢所趨，縱然內心惋惜，但他也不可能將眼前的年輕人引向一條注定沒落的道路。
「不會的。」牧宿星說。
老人笑著搖了搖頭，不欲與他辯解道。牧宿星卻道︰「非物質文化遺產是不會消失的，即使時代在變化，它也會以另一種方式，永遠存在下去。」
老人不以為意，只當他是在安慰自己。想到對方剛剛的口白，忍不住道︰「說起來，你剛剛那段口白倒是很有意思，是你原創的對白嗎？听來倒很有幾分上個年代江湖武俠的味道。」
「的確是武俠沒有錯，」牧宿星放下布偶，一面站起身︰「不過是來自一本叫做《陸小鳳傳奇》的小說，不是我寫的。」
「你要走了？」
「是啊，」牧宿星伸了個懶腰︰「休息夠久了，也是時候回去繼續工作了。剛好我自己閑得慌，也有點兒手癢了。」
手癢了？
老人不明所以，但那邊的青年卻是笑著對他揮了揮手，轉過身，眨眼間便消失在了人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