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如火,灑落在雲夢大澤曠野之上,如同大火燎原。
一間小小的木屋佇立在曠野之間,四野草木蔥郁,顯得格外古怪與寂寥。
老人身形低矮,持著釣竿,背負著魚簍佇立在木屋之前,與殘陽、曠野、寂寥的天地混為一體,為這份寂寥又增添了幾分蒼涼垂暮之意。
白川一襲白衣,在看到老者之後,愣怔了一會兒,隨後面無表情的向著老者走去。
老者同樣也注意到了白川的走來,雖然曠野茫茫,有木屋佇立于此顯得很是怪異,但老者還是向著白川問道︰「雲夢大澤廣袤無垠,這位先生可是在雲夢澤中游玩迷路了?」
白川輕輕的搖了搖頭,輕聲說道︰「雲夢澤雖然廣闊浩大,但想要讓我迷路,還是有些難度的,我來此,是來尋人的。」
「哦?」老者聞言,眼中閃過一絲訝然,他捋了捋胡須,開口道︰「曠野茫茫,四下無人,先生如果想要尋人的話,似乎找錯地方了吧。」
白川輕輕搖了搖頭,開口道︰「……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這是道家莊周《逍遙游》中的一句話,乃是說在楚國的南部,有一種喚作冥靈的樹木,它以五百歲為一春,五百歲為一秋,凡人的千年,對它來說不過是一年。
白川在此之時,突兀提及這一句話,自然不可能是無的放矢的,在說完這句話後,白川又看向老者道︰「老先生說四下無人,顯然說得不對,曠野的確是茫茫,但人的話,老先生應該也算吧,你說對嗎,陰陽家太上長老,楚南公老先生!」
楚南公,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曾斷言「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術士,乃是陰陽家的太上長老,只是自當年一場變故之後,他就離開了陰陽家,而後隱居在這雲夢大澤深處,遠離世外人煙。
陰陽家探尋到他的下落,曾數度想要請他回歸陰陽家,但皆是被其所拒絕!
楚南公听到白川的話之後,被濃眉遮掩的眼眸微微開闔,一縷精芒從其中一閃而逝,隨即他又復歸平靜,他也沒有否認白川的話,沉聲道︰「我雖然有個陰陽家太上長老的名頭,但我已經離開陰陽家很多年了,早已經不過問陰陽家之事,如今的我,不過是隱居于這雲夢大澤,等待死亡到來的一個糟老頭子罷了。」
白川道︰「無論你是陰陽家的太上長老也好,還是糟老頭子也罷,我此番來此,並不是因為陰陽家。」
「哦?」楚南公眼中閃過一絲異色,有些訝然。
白川先前一語道破他的身份,他以為白川來此,是因為陰陽家的緣故,卻不想,竟是自己想岔了。
既如此,對方目的又是為何?
不是為了陰陽家而來,難不成,僅僅是為了拜訪自己這個糟老頭子不成?
白川語氣變得凝然認真了起來,「我想求取老先生手中的一樣東西。」
「一卷傳自上古神明九天玄女的古籍——黃石天書!」
白川開門見山,只是,未免也太過直接了一些。
在「黃石天書」四個字傳出之後,楚南公衣衫微微揚動,白川只覺一股沛然之力席卷而出,霎時間,周遭的天地也是微微頓住,周邊之野草,空中的清風亦是靜止……
這股沛然的力量同時在擠壓著白川的身軀,妄圖給予他強大壓力。
然而白川仿佛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身軀如同青松一般佇立,顯得閑適淡然。
楚南公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沉默了一會兒,悠悠道︰「黃石天書乃是九天玄女賜予軒轅黃帝之天書,從上古至今,只傳有緣之人,若是無緣,強求無益。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得知這卷天書在我手中的,但你,顯然不是有緣之人……」
白川聞言,不由譏笑,「有沒有緣,還不是由你說得算。無論是上古之時從天書之中窺得打敗蚩尤之法的軒轅黃帝,還是從其中領悟出無上兵法的太公望,至少都是看過了天書後,才各有領悟。你連天書都不願拿出來給我一觀,怎知我就是無緣之人,無法從天書之中窺得玄妙?」
有緣或是無緣這種話,忽悠一下其他人倒還可以,白川卻是不信楚南公這套說辭。
「哎……」楚南公幽幽一嘆,他並不知道白川是誰,甚至到現在為止連白川的名字都不知曉,但他已經知道,眼前之人,並不是什麼善者,而是一名惡客。
「我本好言相勸,你這小輩卻惡語交加,老頭子雖然年邁體弱,時日無多,但你想要從我手中強奪天書,也並不是那麼容易。」
楚南公雖然看似溫和,是一個極為好相處的老人,但那也要看是在什麼人面前,白川可不是荊天明這等原著主角,氣運深厚之輩,楚南公自然也不會主動送出天書來巴結白川,接下善緣。而且,原著之中他會將天書送予天明,也是看在張良的份上。
白川言語之中雖未明說強奪之言,但卻透露出了這種意思。
「那可未必!」
白川的回應,也是極為簡潔。
于是乎,兩個才見面沒有多久的人,因為三言兩語,一時間變得劍拔弩張了起來。
楚南公雖為前輩高人,但真動起手來,卻沒有什麼前輩高人的風範,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搶先出手了。
也夠離譜的,作為前輩高人,他都不準備讓一讓後生小輩。
不過這也間接說明了他對黃石天書的在意。
他離開陰陽家,來到雲夢大澤之中隱居,表面看來,是因為陰陽家當年的那場變故,但還有一種可能是因為黃石天書,此天書乃是神人所授,意義非凡。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若是白川得到了這卷天書,也會選擇暫時隱匿,獨自一人參悟天書。
當然,楚南公隱居在雲夢澤之中是否是因為黃石天書,也僅僅只是白川的猜測罷了。
在白川話語傳出之後,原本被楚南公持在手中的釣竿,驀然揮動,上面的釣絲,隨即化成千絲萬縷,向著白川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