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磊放下電話,一轉頭,就見唐奕和吳寧已經坐了起來。
吳寧,「小桃姐?」
「嗯。」
「啥事兒啊?」
「催咱們拿貨。」
「哦。」吳寧不問了。
心里都知道,暫時拿不了貨,哥仨手里沒啥錢了,起碼還得出一天的攤兒才夠貨款。
坐在那眨巴著眼皮緩神兒。
唐奕則是揉了揉眼珠子,突然來了句,「那錢什麼時候能拿回來?」
他說的是坑二寶子那筆錢,給哥仨帶來不小的麻煩。
齊磊,「得個五七八天的吧!還得是讓三叔勤著去催,七八天都算快的。」
「呼。」唐小奕看了眼窗外,頂著雨出屋去撒了泡尿,回來又坐在炕沿上發呆。
「這天兒,夜市有人嗎?」
齊磊一怔。
卻是吳寧回話,「不大,小毛毛雨,人是肯定有的。」
唐奕,「那晚上還是出攤吧!」
吳寧,「出唄,閑著也是閑著。」
這時,盧小帥他們仨個也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問,「出啥啊?」
唐奕瞪了他一眼,「小屁孩兒懂啥?睡你的覺!」
「哦。」盧寶寶乖乖地又躺下了。
哥仨沒了睡意,洗了把臉,唐奕出去到街邊小飯店買吃的。
按他的性子,肯定是不能虧待兄弟們的胃的。可是今天,唐小奕在那猶豫了半天。
「媽了個巴子,錢難掙,屎難吃,老板來六份炒飯!」
齊磊看著他拎著炒飯回來,心里很不是滋味。
唐奕在哥仨之中年紀最小,是被六個爹媽,還有齊磊、吳寧慣出來的,從來沒不知道「難」字怎麼寫。
現在卻被逼成了這樣兒,難免有些負罪感。
不過,中年人的靈魂卻在告訴他,這是好事兒!
出了問題,不再靠爹,不再靠拳頭,而是力所能及的解決問題,那就是成長。
齊磊對自己的人生已經有了一個值得憧憬的規劃,他會按照那份黑白清單,一邊享受青春,一邊走下去。
可是,吳寧和唐奕沒有。
將來他們是在齊磊的光環下享受庇護,還是獨擋一面,三人並肩前行?齊磊當然希望是後者。
結局是完全不一樣的。
毛毛雨沒有停的意思,哥仨四點準時從蔣海洋家出來,到老爺子那取上貨,直奔夜市。
齊女乃女乃看下雨,說什麼也不讓他們去遭罪。倒是齊海庭啥也沒說,就是臉色不好,非常不好。
仿佛要吃人,也不知道誰要倒霉。
從老爺子那兒出來的時候,還順了一捆架條,一塊塑料布。
架條,就是種農民伯伯種豆角(四季豆)、黃瓜等爬藤作物,用來支撐的長桿子。
南方一般是竹子的,而北方則以木質居多。
這東西幾乎家家都有,因為這年頭家家都有院子,有菜地。
到了夜市,人確實不多,但也還湊合。
在攤位底下鋪上塑料布,用架條支了一個簡易的棚子,就算開張了。
只不過,因為所料布的寬度有限,再加上為了招攬更多的客人能到他們這兒來光顧,除了能蓋住攤位,剩下的半米寬都讓到了攤位前面,哥仨在後面一點遮擋都沒有。
而這種毛毛雨,飄雨霧的天氣也最特麼恨人。
打傘不值當,穿雨衣還不夠添亂的。頂雨站十分鐘衣服都不見得濕,可是站一晚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一個小時的工夫,哥仨就濕透了。頭發也是一綹一綹的粘在腦袋上,要多遭罪有多遭罪。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因為下雨的關系,今晚襪子攤只有他們這一家。
而且還有雨棚,又特意為顧客留了避雨的區域,客人們下意識就願意往這兒來。
所以,生意還不錯,比前兩天甚至要好一些。
這讓唐小奕和吳小賤很是得意,「咋樣!?哥這腦子夠用吧?今天就出來對了!」
吳小賤還特意強調了一句,「聯合執法也不來收攤位費。」
賺了!
……
另一邊,齊國君、唐成剛和吳連山三家,七點多才到老爺子那報道。兒
都是先回的家,見三個小王八犢子又沒影兒了,氣的直跳腳,晚飯都多吃半碗。
是的,在家吃完飯才去了,知道老爺子可沒管飯的優待。多吃那半碗,是怕晚上遭罪。
去的路上,崔玉敏還勸呢︰
「老爺子歲數大了,你們讓著點,他說啥就是啥唄!」
唐成剛皺著眉頭,心里不是滋味。再大的老板面對家庭問題也得犯難。
苦聲道︰「他就不是那麼個理兒!這麼下去,那仨小的還能管了?不管還不上天了!?」
齊國君也道︰「成剛說的對!這是原則問題,不能由著老爺子來,越慣越完蛋!」
三個媳婦一翻白眼,現在說的可硬氣了,見著老爺子還不是跟耗子見貓似的?
再說了,和老人講理,你講的過嗎?他們一瞪眼,那就是真理了。
就像他們對上三個小的一樣,一瞪眼,三小只就蔫了。
到了老爺子家,六個人頂著雨進院,縮著脖子就要往屋里躲。
結果,齊海庭就堵在門口,凶神惡煞,我看你們誰進的去?
三個媳婦一看,不好惹,我們還是躲了吧!
董秀華頓時賠笑,「爸,我們進去看看媽。」
說著話,領著郭麗華和崔玉敏就要往里闖。
被老爺子一句話就給懟了回來,「外邊呆著去!」
弄的三個兒媳婦怔怔無語,這是咋地了?昨夜她們還有個優待著,怎麼都過了一天了,氣性更大了呢?
于是,六個人就在雨里站著。
天都快黑了,都快澆透了,可老爺子還在那堵著,誰也別想進。
也不說話,眼神還越來越嚇人。
里屋,齊女乃女乃貼著窗戶看熱鬧。
董秀華趁老爺子不注意,給老太太投去求救的目光,還一個勁兒的比劃。
意思是,媽,你快勸勸吧!
沒想到,回應她的是老太太惡狠狠的回瞪。
好像還說了句什麼,看嘴型好像是…「活該!?」
過了能有半個多小時,齊國君實在受不住了,七分埋怨三分無奈,「爸,你不能這麼慣孩子,石頭再不管就上天了!」
郭麗華也道︰「爸,國君說的有道理,您得听听。」
「這回中考剛有點起色,就把尾巴翹天上去了,又是早戀,又是夜夜不著家的。」
「當然了,偷錢的那個事兒,是我們冤枉他了。可別的事兒怎麼說?您就非不讓管唄?」
「這不是為石頭好,這是害他!」
唐成剛趕緊敲邊鼓,「就是就是!您從前對我們可沒這麼溺愛哈,凡事總得分個青紅皂白不是?」
吳連山,「干爹,要不咱進屋說唄?您老都站半天了,身子骨要緊。」
說著話,就要上去扶老爺子進屋。
一幫人像是打開了話匣子,你一言我一語,個個有理有據,說的可像那麼回事兒了。
而齊老爺子就那麼等著他們閉嘴,直到六個人感覺出來不對勁,越說老爺子氣性越大,漸漸息聲。
而齊海庭也終于動了。
背著手,昂著頭,一步踏出,越過六個人,向院外走了去。
還甩下一句︰「都給我跟著!」
就再也不說話了。
齊女乃女乃這時也從屋里追了出來,拿著傘給老爺子撐上。
老倆口就這麼行在雨里,多看一眼身後都不願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