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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的兩個隻果是人間利器, 一下子就沖破了汪大夏本來就低到地下室的底線,他怎麼看都不嫌多,點燃了他所剩無幾的理智, 全都燒沒了,繳械投降。

半夏還嘟著唇問他,「我今天的胭脂好不好看?」

汪大夏生來就有愛紅的毛病,更無法拒絕這個誘惑, 只得任她擺布, 「好看的。」

魏采薇又問︰「明天從那個門出發?」

汪大夏︰「朝陽門。」

「你的唇今天有些干,小心月兌皮。」魏采薇用唇給他涂抹了一層護唇膏。

得到獎勵的汪大夏守口如籃,這個籃子還布滿了破洞,洞口大得都可以塞進去一個精神起來的汪小夏了, 汪大夏不問自招, 「我們卯正就出發, 你早些起來, 不要錯過了。」

魏采薇說道︰「哦, 我記住了。」

汪大夏站在原地不動,還想要些獎勵。

魏采薇說道︰「到了臨清,我再給你嘗一個胭脂膏子。」

汪大夏︰生命誠可貴, 忠誠價更高,若為半夏故,啥都皆可以拋。

次日, 陸纓扮作販賣人參鹿茸的商人,汪大夏等人扮作護送貨物的鏢局鏢師, 卯正在朝陽門會面,一起出了京城,中午在一處驛站歇腳吃飯時, 他們听到了門外傳來玲玲之聲。

這是游醫轉動虎撐的聲音,意在招攬生意。

聲音停歇,游醫收了虎撐,進來吃飯,此人背著一個竹編的藥箱,箱子上方掛著一根旗幌,上書「妙手回春」。

陸纓覺得妙手回春四個字似曾相識,如果再掛一個「婦科聖手」的旗幟就更配了。

游醫放下藥箱,摘下頭上的大帽,「小二,來一碗素面,半斤牛肉。」

是魏采薇。雖然她穿著豎領的袍子,臉上不知被什麼東西給涂得臉色微微黃黑,頭戴黑色/網巾,做男子打扮,但是陸纓還是一眼就認出來,她們兩個實在太熟悉了。

陸纓隨即把目光轉向隔壁桌的汪大夏︰是你小子泄露了我們此行的目的!

汪大夏假裝感受不到陸纓灼熱的目光,他好像餓極了,低頭猛地扒飯,看這個吃飯的勁頭,就像剛剛捧起飯碗似的,一點都看不出這已經是他吃的第三碗飯了。

陸纓不準汪大夏裝死,她拿起一根沒有用的筷子,做出一副倨傲的模樣,戳汪大夏的後腰,「我有些不舒服,把那游醫叫來給我瞧瞧。」

汪大夏只得放下飯碗,腆著臉去請魏采薇,「我們的東家身體不適,請你過去看病。」

魏采薇提著箱子來到了陸纓的桌子,「老板那里不舒服?」

兩人看似病人和大夫在問診,其實並不是,陸纓勸道︰「這次行動有危險,你還是回去吧。」

魏采薇說道︰「越是危險,我越是要去臨清見丁巫,我很掛念他,我就想見見他,親耳听到他說話。況且,我參與你們錦衣衛好幾次行動,那一次是拖後腿的?讓我去,我對你們有用。」

魏采薇還用激將法,「這次出京,你的家里人也擔心你的安危,關心歸關心,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做,你會因為有危險而放棄嗎?既然如此,就不要來勸我回去了,我意已決,即使不跟你們同路,我也要去臨清。」

一旁汪大夏當好好先生,「你就同意魏大夫與我們一道吧,她孤人一身當游醫走路,太危險了。」

陸纓只得答應。

魏采薇裝模作樣把脈問診,給了陸纓幾個藥丸子,要了七十個錢,剛好付了今天的飯錢。

且說陸纓一行人趕到臨清縣,朝廷也起了一波不大不小的風浪。

陸炳死後,陸炳和嚴世蕃共同的親家(嚴家女嫁給吳鵬的其中一個兒子)、吏部尚書吳鵬突然提出養老辭呈,老友的暴卒讓吳鵬心生退意,嗅到大廈將傾之感,趕緊辭職月兌身。

吳鵬的確年事已經高,嘉靖帝兩次拒絕後,第三次同意了。吏部騰出了空缺,內閣首輔大臣嚴嵩大力舉薦工部尚書歐陽必進擔任吏部尚書。

吏部掌管天下官員調遣,所以有天官之稱,雖然都是尚書,從工部到吏部尚書,算是升職了,將來有望入閣,成為內閣大臣。

歐陽必進是嚴嵩的小舅子,他親姐姐歐陽氏嫁給嚴嵩,嚴世蕃是他外甥。

嚴嵩為何敢明目張膽的任人唯親?

因為歐陽必進是個能臣,正經兩榜進士出身,擔任過刑部尚書和工部尚書,當刑部尚書時,肅清冤獄。當工部尚書時,改進設計圖,節省成本。

在當巡撫時候,當地鬧牛瘟,耕牛大量病死,影響農作,歐陽必進博覽各種古農書,發明了通過滑輪絞動繩索來推動鐵犁的人力耕地機,解決當地燃眉之急,避免了鬧饑荒。

歐陽必進的官聲和民間的聲望都極佳,嚴嵩推薦小舅子當吏部尚書,連對手徐階都挑不出毛病來。

嘉靖帝同意了。

歐陽必進就這樣當了吏部尚書。這下把外甥嚴世蕃高興壞了,有了親舅舅管著官員的調遣,他就更加方便收錢賣官了。

官員紛紛求到嚴世蕃這里,送錢求升職、求調遣。嚴世蕃是個有原則的人,收錢就要辦事,他拿著名單和禮物,登門造訪舅舅歐陽必進。

歐陽必進招待外甥,禮物和名單都收了。

但是沒過幾天,嚴世蕃傻眼了,名單上的人不僅沒有升職或者調到心儀的位置,連官都被擼走了!

這是怎麼回事?

嚴世蕃收了錢,第一次辦不成事,失去了他誠信為本、明碼標價、童叟無欺的口碑,急得趕緊去找歐陽必進,「舅舅,那個名單不是要您摘了他們的官帽,是要升官啊我的好舅舅,您肯定是誤會了,不是要整他們。」

歐陽必進搖頭,「我模清了他們這些年的政績,都不太行,尸位素餐,要這種官員有何用?白白浪費國家俸祿,我是吏部尚書,負責官員調遣,自然要挑選適合人去填坑。」

外甥看錢,舅舅看人,明顯不是一路人。

無論嚴世蕃好言相勸還是撒潑打滾,舅舅歐陽必進就是不肯松口,頑固的像個石頭,還勸外甥,「你把錢退回去不就行了嗎?反正你有的是錢。」

嚴世蕃︰不可能!我就是個貔貅,以四面八方之財為食,吞萬物而不瀉,只吃不出,我怎麼可能退錢!

我一個錢都不退!

歐陽必進還把上一次外甥送的禮物全部搬出來,「你把禮物拿回去吧,我反正用不著。」

外甥送給舅舅的禮物豈能就這麼退了,嚴世蕃還是要臉的,遂告辭,「舅舅留步,不要送外甥了。」

嚴世蕃馬不停蹄去找父親嚴嵩,正月春寒天居然都出了一身汗,把歐陽必進拒絕他的請求的事情說了,「……以前的吏部尚書吳鵬多麼听話,兒子說什麼,他就做什麼,比狗還听話,他突然說因誠意伯暴亡而蒙生退意,辭官養老,父親舉薦了舅舅,兒子還高興了幾天,以後朝廷依然是我們嚴家的天下,可是舅舅根本就不給兒子面子啊。」

吳鵬在任時,「凡百官進退,悉听命于嚴世蕃,無敢自專,實充位而已,中外人心,無不鄙薄」(注1)。

習慣了吳鵬的溫順听話,從來不說一個不字,嚴世蕃向父親求援,「父親,您趕緊換個听話的當吏部尚書吧,把舅舅弄下去,兒子受不了了,失去了信譽,兒子還怎麼做生意?趕緊換個人當尚書,兒子好把送錢的人安置妥當了。」

嚴嵩正在一件玄色道袍上用金漆抄寫太上道君的三千言真經,這是預備送給嘉靖帝的,他走筆如龍,「你這些年撈的錢足夠我們嚴家千秋萬代,榮華富貴,是時候收手了。」

嚴世蕃連連搖頭,「不行,銀子那有賺夠的時候。」

嚴嵩擱下金筆,「你沒有發現自從忠誠伯去世,很多事情都變了嗎?景王看來無法翻身了,裕王漸漸得勢,破天荒的進宮過年,要皇上早立國本的奏折天天都有。春江水暖鴨先知,吳鵬這個機靈鬼先開溜了,還打著緬懷忠誠伯的名義,皇上贈了若干禮物送他歸鄉。」

「你我父子掌控朝政多年,樹敵無數,還屢屢與裕王結怨——你克扣裕王府的俸祿好幾回了吧。忠誠伯去世之後,皇上一夜之間生了白發,老了好多,未來的權勢屬于新皇帝。你我父子都不能像吳鵬這樣說退就退,我們若退,會被人撕得粉碎。所以,你不要總是想著賺錢,要想法子給嚴家找退路了。」

嚴嵩常年伴君,危機意識極強,如果裕王當皇帝,嚴家肯定會被清算。

嚴世蕃听了說道︰「門路有的是,兒子這就安排下去。」

嚴世蕃把心月復幕僚羅龍文叫來,「你熟悉海外各地,你帶著一些金銀珠寶南下,買幾艘大船,收買幾支死士武裝,放著備用。飄揚過海,找幾個安全的地方把財富藏起來,買房置地,多備幾個,狡兔三窟,以防萬一。把京城到海外的一條逃生路打通了,將來不至于措手不及,平時可以做一些走/私貨物的買賣,豈不兩全?」

羅龍文本來是制墨高手,後來以幫助抗倭名將胡宗憲勸大海盜徐海投降而聞名,有過與海盜倭寇斡旋的經歷,所以羅龍文對大明沿海一帶以及海外了如指掌,得到了嚴世蕃的欣賞,成為其幕僚。

「定不辱東翁使命。」羅龍文領命而去,帶著嚴世蕃的部分財富南下,到了臨清驛站投宿。

陸纓等人先到,正在吃飯,羅龍文走進驛站,吳小旗首先將他認出來了,低聲道︰「頭兒,羅龍文來了。」

吳小旗的父親死于嚴世蕃之手,他發誓復仇,嚴世蕃身邊所有的幕僚他都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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