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127、從西施到西楚霸王

錦衣衛衙門在南城江米巷, 從北三環到南三環,路途遙遠。

魏采薇走出甜水巷,來到鼓樓西斜街, 打算去騾馬行雇一輛馬車,如今她有錢了,不再是轉著虎撐走街串巷討生活的游醫,不用顧忌金錢, 舒服就行。

剛出巷子口, 就有一輛空馬車經過,車夫吆喝著招攬生意。

正是瞌睡遇到枕頭了。

魏采薇攔住了馬車,談好了半吊錢的價格去錦衣衛衙門。

魏采薇上了馬車,車廂干淨, 沒有異味, 座位還鋪著羊毛墊, 釘死在車廂里的案幾上還擺著茶壺茶杯, 一模茶壺, 還是熱的,很是貼心。

不過魏采薇是大夫,有些潔癖, 不會喝車里的茶水。馬車搖晃,收拾了一上午的屋子,有些累了, 馬車搖晃,她歪在柔軟的座位上打瞌睡。

魏采薇心里牽掛著汪大夏, 沒有真的睡著,半夢半醒,迷迷糊糊的, 一會回憶前世汪公公,一會是現在的汪大夏,琢磨著快到錦衣衛衙門了,她坐起來,欲打開車廂窗戶,看到了那里。

但是她睜開眼楮,眼前一片漆黑,窗戶不知何時被關嚴實了。

魏采薇模索著找到了窗戶,但是無論她怎麼推,窗戶都打不開。

魏采薇以為窗戶卡住了,就去推車廂的門,但是門也打不開,似乎從外頭反鎖了。

糟糕!這是個陷阱!

魏采薇立刻從迷糊中清醒過來。

她從口袋里模出火折子點燃,微弱的光線下,她先是用腳踢踹門窗和板壁,踢上去發出一聲聲悶響,魏采薇發現這個車廂是雙層木板,中間還夾著棉花,用來保暖隔音的。

且按照路程判斷,外頭應該是京城鬧市區,馬車在街上疾馳,車輪碾壓在地上凹凸不平的石板路,無論魏采薇如何呼喊,都被車輪行駛的噪音和街頭的喧囂之聲掩蓋了。

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魏采薇發覺這樣鬧騰下去是不行的,徒勞無功,遂安靜下來,找其他月兌身的法子。

此時馬車應該還在京城,如果行駛到郊外無人處,她就要被甕中捉鱉,任人擺布了。

必須在京城里月兌身。

怎麼辦?

借著火折子微弱的光芒,魏采薇目光落在案幾上的熱茶壺上,想到了一個辦法。

案幾為了防滑,是釘死在地板上的,魏采薇拿出防身的匕/首,將案腿上的釘子一顆顆從地板上撬開。

撬出釘子後,露出一個圓孔黑洞,魏采薇用匕/首從黑洞繼續往下挖,掏出木屑還從外層木板上鑿穿一條縫隙。

只是一頁紙的縫隙,但足夠自救了。

魏采薇挽起衣袖,露出如玉般的胳膊,她打開尚有余溫的茶壺,倒出一半茶水,然後將胳膊放在茶壺上,用匕/首在胳膊劃了一道,給自己放血。

鮮血流進半壺茶里,即將接滿時,魏采薇在傷口上灑了止血的藥粉,用帕子包裹嚴實了,然後提起茶壺,將里頭溫熱的血水往車廂地板縫隙里慢慢傾倒。

血水從縫隙里低落,就像一條殷紅的細線,隨著馬車的疾馳,在滿是黃土灰塵的大街上畫了一條似乎無窮無盡的紅線,格外醒目。

紅線還散發血腥氣,絕對不是朱砂等染料。

外面的行人听不見馬車里動靜,但是可以看見車廂底部正在流血。

有熱心的路人開始在路邊呼停,「快停下!車里的人流血了!」

前方就是朝陽門了,車夫剛開始還想蒙混過關,假裝沒听見不僅沒停,還催馬速行。

但是他今天欠缺了一些運氣,好巧不巧,遇到了巡街的順天府衙門武都頭。

武都頭看到大街上清晰的一條血跡,趕緊拍馬直追,終于在朝陽門之前逼停了馬車。

「停車!你車上裝的什麼東西?你是個聾子嗎?叫了半天不答應!」武都頭騎馬攔住去路。

車夫一副如夢方醒的樣子,「哦,一頭剛宰殺的豬,主人家催的緊,小的著急送貨,就沒听見軍爺的話。」

武都頭常年解決各種各種犯罪,當然不會輕易相信,問道︰「你運一頭豬而已,為什麼把車門窗戶都關得死死的,還上了鎖?」

車夫解釋道︰「軍爺有所不知,今天沒有人押車,全靠小的一個人。小的擔心有人從後面翻到車里去,隨便割幾塊肉偷走,小的在前面趕車,背後沒有長眼楮,小的賠不起啊,所以干脆把門從後面鎖死了。」

武都頭指著窗戶︰「窗戶又鑽不進人,為何也要鎖死?」

車夫說道︰「小的怕有熊孩子往車窗里扔髒東西,把豬肉弄髒了,小的更沒法交差。」

與此同時,魏采薇感覺到車不震動了,應該是已經被路人發現,被迫停下,雖然听不到外面的對話,但是魏采薇在車里拼命的踢踹板壁,大聲叫道︰「救命!」

板壁雖然雙層夾棉隔音,但是馬車停下來之後,還是有些許動靜傳到了武都頭耳邊。

武都頭下了馬,把耳朵貼在板壁上細听,他听不到呼救聲,但是能夠感覺到馬車板壁的震動,正是魏采薇在里頭猛踹板壁。

武都頭覺得里頭是個活物,並非是一頭宰殺的豬,除非死豬能夠復活,對車夫說道︰「你下來,打開車門看看。」

車夫見實在糊弄不過去了,當即從車轅子縱身一躍,直接跳上了武都頭的馬,拍馬狂奔,鑽進了旁邊的巷子口。

「追!」武都頭指揮手下捕快去追車夫,他去沿街的一家飯館里借了一炳劈柴火的大斧頭,呸呸兩聲,往手心里吐了兩口唾沫,然後揮著斧頭往銅鎖上一陣猛砍。

 當!

銅鎖被斧頭生生從中間劈斷了,鎖頭落地,武都頭打開像牆壁那麼厚的車門。

驟然強光從車門里殺進來,魏采薇不禁閉上了眼楮,武都頭聞到一股血腥氣,然後看見了一個熟人——這不正是陸統領和汪衙內的緋聞情人魏大夫嗎!

幽閉空間、美人、鮮血……武都頭見過世面,曉得其中厲害,當即把車門又關上,隔絕圍觀路人視線,然後把車窗從外頭劈開,他跳上馬車,貼身保護魏采薇,然後命手下捕快把車趕到順天府衙門,同時派人去錦衣衛衙門通風報信。

手下問︰「告訴誰?」

武都頭想起北城各種傳聞,說道︰「陸統領和汪衙內都告知一聲。」新歡舊愛,一個都不能少。我區區一個都頭,誰都得罪不起啊。

魏采薇漸漸適應了車窗里的光芒,說道︰「多謝武都頭相救。」

武都頭看著魏采薇胳膊白帕子滲出的血、地板鑿出來縫隙、茶壺里殘留的血水,頓時明白方才馬車里發生了什麼。

魏大夫果然名不虛傳,不是一般人,難怪一連傾倒了陸統領和汪衙內。

武都頭問︰「是誰要綁架魏大夫?」

魏采薇茫然搖頭,「我不知道,事情發生的太突然。」

魏采薇細心想,如果說結仇,我的仇人可多了,上到嚴世蕃嚴侍郎,下到已經被我弄死的王婆子,哦,還有白蓮教。

不過,我最新結的仇人是景王府的衛太監,在瓊華島時,我為了保護秀女們,和衛太監吵了一架,難道他們要為了這個殺我?

至于我假裝聖旨保護汪大夏,當時除了錦衣衛,景王府的侍衛們全部被陸纓等人滅口,晉王和衛太監應該不知道啊……

這事都不能和武都頭講,所以魏采薇干脆裝作嚇懵的樣子。

武都頭說道︰「不要緊,你現在安全了,外頭太危險,不知道什麼人盯著你,我們先去順天府衙門。」

魏采薇靜坐,細想自己的仇人。武都頭有職業習慣,東翻翻,細看看,連座椅上的羊皮墊子都掀起來細看,還用鼻子聞了聞,「這個羊皮墊子是新的,還有一股羊騷味,應該是剛買的。」

武都頭用刀割開羊皮的背面,看有無夾帶,發現里頭有一個葵花紋樣的標記,當即就把墊子給了手下,「拿著這個去皮貨鋪子問一問,這是那個商號賣出去的。」

武都頭搜完墊子搜座位,他用手敲了敲,里頭咚咚作響,應是空的。

「麻煩魏大夫讓一下。」武都頭揮起斧頭劈砍,只需兩下,就把座位砍成了兩半,里頭果然藏著東西,是一卷卷的書。

武都頭抽出一本,封皮是《全唐詩》,但是翻開一看,里頭卻是經文,上面寫著︰「想當初,無天敵,元無一切,無山河,無人倫,混沌虛空。老混元,來立世封,出上下,立三才,分四相——」

武都頭念著念著,激動起來了,「這是白蓮教的寶卷,用來蠱惑人心、拉攏教徒的邪物。」

魏采薇打開一看,雖然她不知道白蓮教的寶卷里寫的什麼,但是那句「元無一切」露餡了。大明之前,原來都寫作「元來」。大明開國皇帝朱元璋覺得元來就是元朝卷土重來,不吉利,于是將「元來」改為原來。

大明建國已經有一百過年了,新出的書籍都將元改為原,只有一百多年前的老舊書籍依然沒有變,但從這本書的油墨香味來看,是新印刷出來的,只有白蓮教這種反抗朝廷的□□才會繼續沿用「元」字。

武都頭說道︰「從這個證物來看,是白蓮教動的手。」

魏采薇心道︰如果白蓮教要動手殺我,丁巫一定會提前通風報信啊,難道此事丁巫不知道?

錦衣衛衙門,自從在衛太監面前演出曖昧情人的大戲後,汪大夏就安全了,傷口還沒好,就被工作狂陸纓拖到衙門繼續當差,汪大夏如弱風扶柳、西施捧心般趴在堆滿案牘的書案上,哼哼唧唧的,「不行了,標下重傷未愈,求陸統領批一天病假吧。」

可是陸纓簽報銷單痛快,批病假卻難于上青天,「大夫說過了,都是皮外傷,又沒要你出外勤,你就把這些公文處理一下。」

汪大夏顫顫悠悠拿起毛筆,「陸統領請看,標下寫字都打顫,委實不中用了。」

正好武都頭的手下去報信,「不好了,魏大夫出事了。」

汪大夏當即棄筆從戎,提起繡春刀,一個跟斗從案後翻到案前,從西施成了西楚霸王,「出了什麼事?她人呢?」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