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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蕭玉案見到了沈扶歸的姐姐, 玄樂宗的宗主,沈千雁。

沈千雁乃三大宗宗主中輩分最小的一個,和蕭玉案顧樓吟算是同輩。沈宗主向來低調, 甚少離開玄樂宗, 蕭玉案也是第一次見到她本人。

沈千雁相貌只能稱得上中等偏上, 卻是月復有詩書氣自華。她和沈扶歸都穿著玄樂宗標志性的明黃色錦衣, 沈扶歸像一個養尊處優的貴公子,她則是雅正素淨, 宛若一盞雨前茶。

蕭玉案向她行了一個平禮,客客氣氣喚了聲「沈宗主」。顧樓吟亦抱劍頷首。

沈千雁面前的桌案上擺著一把錦瑟,還未開口,沈扶歸湊到她身旁, 悄聲道︰「姐姐,此人就是蕭玉案。你現在知道為何樓吟會因為他入魔了吧。」

沈千雁掃了沈扶歸一眼,沈扶歸立馬閉上了嘴。

沈千雁道︰「兩位能把扶歸和尋念的殘魂送回, 玄樂宗不勝感激。若是可以, 我也希望你們能在玄樂宗多留一時。只可惜時下形勢動蕩, 玄樂宗對你們而言也並非安全之地。」

蕭玉案了然一笑︰「沈宗主是個爽快人, 一開口就是逐客令。挺好的,我也不喜歡拐彎抹角。」

沈扶歸又驚訝又著急︰「姐姐,你忘了我告訴你的嗎?是雲劍閣偷了我和師妹的魂魄!不僅僅是我們,那些得了失魂癥的人的魂魄都是被他們偷走的。雲劍閣居心叵測, 根本沒把其他宗門當成盟友……」

沈千雁打斷他︰「你說失魂癥肆虐的罪魁禍首是雲劍閣, 可有證據?」

「樓吟他們親眼看到了啊!」

「那你呢。」沈千雁問,「你看到了麼。」

沈扶歸愣住了。

蕭玉案笑道︰「原來沈宗主是在懷疑我們賊喊捉賊。」

沈千雁站起身,道︰「實不相瞞,近日雲劍閣已發話, 稱失魂癥肆虐一事皆出自刑天宗之手。」

蕭玉案絲毫不意外。精明如顧杭,肯定會把髒水潑給刑天宗。其實不用他說,坊間已有人猜測失魂癥和刑天宗有關。在他們看來,刑天宗就是魔宗,一旦出了什麼齷齪事,不用想,肯定是刑天宗干的。

顧樓吟淡道︰「沈宗主若信了雲劍閣的話,也不會前來相見。」

顧樓吟說了蕭玉案想說的話。沈千雁深更半夜,掩人耳目地來見他們,不可能只是為了道一聲謝。她沒有听從雲劍閣的追殺令,將他和顧樓吟直接拿下,也沒有對他們的話深信不疑,十有八/九是來一探虛實的。

「凡事都講證據。」沈千雁的語氣不算冷淡,也不算熱絡,「你們口口聲聲說雲劍閣是幕後黑手,可有憑證?」

顧樓吟道︰「有。」

蕭玉案看向顧樓吟,用眼神問他︰我們有嗎。

顧樓吟簡單道︰「我們所看到的,便是證據。」

沈扶歸恍然大悟︰「難怪姐姐要帶天香來。」

蕭玉案不解︰「天香?」

顧樓吟道︰「她面前的錦瑟,名為天香。」

蕭玉案看著那把琴瑟,想到了當日他和顧樓吟在雲劍閣密道的經歷。玄樂宗的琴音陣,可重現陣中人最痛苦的經歷。他之前也听蕭渡提起過,玄樂宗有獨門秘法可找回他丟失的記憶。由此看來,玄樂宗擅長的不是與人明爭斗法,而是窺探人心。

沈千雁道︰「不知我有沒有那個榮幸,去顧公子和蕭公子的記憶中一觀。」

「這……」讓旁人進入自己的記憶,就像把腦子打開給人看一樣,若非萬不得已,誰會願意。

蕭玉案猶豫道︰「這不好罷。」

「蕭公子放心,我只看你們在盤古山的記憶。」

想要說服沈千雁,只能拿出鐵證,蕭玉案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行吧,你們要看便看。」

顧樓吟道︰「我來。」

沈千雁點點頭︰「扶歸,你去外面守著。」

沈扶歸嚷嚷著抗議︰「我也要看!」

沈千雁不容置喙︰「滾出去。」

沈扶歸敢怒不敢言,不甘心地走了。蕭玉案偏過頭,用扇子擋著唇,用只有他和顧樓吟能听到的聲音說︰「這個姐姐好凶啊。」

沈千雁道︰「顧公子準備好了麼。」

顧樓吟問︰「嗯。」

沈千雁低頭撫琴,琴音在房中回響,給人以縹緲虛無之感。眼前的景象逐漸模糊,似在霧中。霧越來越濃,蕭玉案只能看到白茫茫的一片。等霧散去,他們三人已經到了盤古山。

盤古山之行過去沒多久,當時的情形蕭玉案記得很清楚,但這次他是以顧樓吟的視角重溫,看到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比如顧樓吟和他分開後,是怎麼找到陸玥瑤的;又比如,在孟遲滅了引魂燈後,顧樓吟去喜房找他,人未見到,先听到了某種曖昧的聲響。

意識到他們馬上要看到什麼後,蕭玉案臉上一熱,忙道︰「等等——後面的那些不看也沒關系。」

顧樓吟道︰「沈宗主。」

目前的所見所聞足以證明蕭玉案和顧樓吟所言非虛。只听琴聲戛然而止,三人從記憶中月兌出,回到了現世。

蕭玉案舒了口氣,道︰「這證據沈宗主可還滿意?」

沈千雁面色凝重,問︰「你們想要玄樂宗做什麼。」

蕭玉案道︰「沈宗主心知肚明,又何必再問。」

沈千雁沉聲道︰「雲劍閣畢竟是天下第一劍,玄樂宗若貿然與之為敵,怕是在以卵擊石。」

「雲劍閣拿的可不止是玄樂宗之人的魂魄。」蕭玉案道,「那麼多宗門,難道會對此事視而不見?」

「你想讓我去其中宗門游說?」

「不,我只是想沈宗主告訴他們真相,他們想怎麼做是他們的事,我管不了。」

沈千雁陷入沉思。

蕭玉案微笑道︰「我們不著急,沈宗主可以慢慢考慮。對了,我此行前來,還為沈宗主備了一份薄禮。」說罷,他拿出一早準備的匕首,「還望沈宗主不要嫌棄。」

沈千雁一觸踫到匕首,就知其絕非凡品。她試著將靈力探入,臉色一變,「這是……青焰?」

蕭玉案和顧樓吟暫時在花樓後院住了下來。沈扶歸常來找他們,有時還帶著蔡尋念一起。

「我們來的時候,又在街上看到了幾個雲劍閣的弟子。」沈扶歸抱怨道,「他們到底想干什麼啊。」

蔡尋念道︰「師兄和顧公子是好朋友,他們肯定是以為顧公子會來玄樂宗找師兄,所以提前來蹲點。」

蕭玉案漫不經心道︰「那他們還真的猜對了。你可知他們是誰。」

「你說那些雲劍閣的人?」沈扶歸邊回想邊道,「有幾個眼熟的,但我叫不上名字。」

顧樓吟問︰「怎麼了。」

蕭玉案道︰「我在想一個人。」

「誰?」

「教我換顏術的人。」蕭玉案道,「我一直想知道,他到底是你什麼人。我問過他很多次,都被他用‘長輩’二字搪塞。他可能在說謊,但他的記憶不會說謊。」

顧樓吟道︰「你想把他引來,窺探他的記憶。」

蕭玉案問沈扶歸︰「哎,你姐姐的那招,你會嗎?」

沈扶歸吞吞吐吐道︰「啊,這個嘛……」

蔡尋念毫不留情地揭自家師兄的短︰「你們說的是可以看到別人記憶的《南淮抄》吧。很遺憾,師兄學了三年還只會吹個開頭。」

沈扶歸無奈喚道︰「師妹——」

「所以,玄樂宗會《南淮抄》的只有你姐姐?」

沈扶歸用長笛撓了撓頭,「我們這一輩,只有姐姐會。除了她,還有兩三個上了年紀的長老會。《南淮抄》非常非常難,一般人是學不會的。」

蔡尋念揶揄道︰「師兄這麼說,好像是在強行挽回尊嚴。」

沈扶歸快哭了,「能不能在我朋友面前給我留點面子啊,我的好師妹。」

「可是我說的都是事實啊。」

沈扶歸︰「……」

看著打情罵俏的兩人,蕭玉案學到了精髓,問顧樓吟︰「我以後要給你留面子嗎?」

顧樓吟道︰「隨你。」

蕭玉案忍不住笑了。「我有一個辦法,或許可以引那個假洛蘭出來。」

顧樓吟等著蕭玉案說下去。

「你叫我一聲‘好阿玉’,我便告訴你。」

顧樓吟︰「……」

蕭玉案被自己的話羞恥到了,但見顧樓吟被他調/戲得說不出話,又覺得挺值。他輕笑一聲,道︰「假洛蘭有一個弱點……」

「……阿玉。」

顧樓吟刻意放輕了聲音,語氣不似平素寡淡漠然,帶著一絲縱容,讓蕭玉案一下子愣住了。

蕭玉案常听蕭渡喚他小名,從來沒像現在一樣,他都忘了接下來要說什麼。

顧樓吟倒了一盞熱茶,用靈力催涼後,一飲而盡。

沈扶歸和蔡尋念拌完嘴,回頭看到蕭玉案和顧樓吟兩人臉色都不太正常,問︰「你們這是怎麼了?」

「屋子里太熱。」蕭玉案鎮定道,「我剛剛說到哪了?」

顧樓吟提醒他︰「弱點。」

「哦,對。假洛蘭的弱點就是你。」假洛蘭對顧樓吟極為重視,一旦顧樓吟身陷險境,他就一定會現身相助。「或許我們可以利用這點,引蛇出洞。」

事到如今,蕭玉案不得不承認,他確實對顧樓吟的身世有著不尋常的執著。他告訴自己這是最後一次,若事實證明,顧樓吟確確實實是顧杭的親子,那他和顧樓吟……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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