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這樣。」看著頂端景色, 任逸飛呆愣在那,半天說不出話。
塔頂就是他曾見過——纏繞盤旋——枝蔓,枝蔓上一片浮雲, 遮擋所有視線。
穿過層層保護,他——快就到了一個被無數藤曼保護的花園里。
這是一個正圓形的花園,四周圍都是鹿角樹枝一樣的雄蕊, 發光——花朵是飛舞——花粉。而正中間流著黏液的發光——男性象征物, 其實才是雌蕊。
第二層,找到了,那麼被雲霧遮擋的, 想必就是……停雲閣。
燈盞花海包圍著他, 幾乎看不到盡頭, 香氣濃烈得要燒起來。如果他不是吃了解藥, 這個時候恐怕再次陷入幻覺中。
「好大——樹,你來這里做什麼?」孔雀坐在一根枝蔓上,抬起頭,「雲層之上是什麼?」
此刻黃昏已過,天邊只有一線橙色殘留, 整個天空都是灰藍色調,除了他們停留——花園處。
抬眼望去都是發光——花朵,仿佛置身星河。
任逸飛拿出一壇烈酒丟給孔雀大妖,自己——拿一壇︰「要不要, 火燒枯藤?」
「我說酒怎麼失竊了, 原來是你?」孔雀大妖一拍酒壇子,「你早知道青鴻在酒里下藥?」
任逸飛沒有說話,只是將一壇壇美酒澆在花園里,也澆在那些枝蔓上。
五六十壇——烈酒, 都是蒸餾過——糧食酒,酒精度數達到了五六十,全部澆上之後,酒味蒸發出來,薰得整個世界都是東倒西歪。
任逸飛——體質不抗酒,嗅了一會兒臉上就暈開兩團雲霞。
「大名鼎鼎——鶴君,居然連這點酒都聞不得?」孔雀大妖嗤笑。
任逸飛看了他一眼,依舊冷淡。只是臉上暈著霞光,目有水色。
孔雀大妖轉頭避開,伸手揮出一串火焰,橘紅色的火團一落在燈盞花上就燒起,‘咻’——一聲,火焰蔓延開,一下順著之前撒過——酒液涌去。
兩人走遠一些,就看到樹藤蠕動,帶動花冠抖動,飛出更多——燈芯蓮。
不知道是因為火燒還是因為什麼,空氣慢慢扭曲,雲霧散去,另一種光影慢慢和眼前一切重疊。雲霧之上——相露出在他們眼前。
「這……」孔雀大妖張大嘴,他控制不住自己驚愕——表情。
這一切實在太過夸張,花冠燒開之後,四周圍的一切背景就像是火燒的白紙,紙後露出他們格外熟悉——一切。
甚至不久前他們才從那里過來。
枝條如伸展——臂膀,托舉出一個微型——城池。城池里沒有走動的人,只有一個個倒在那兒的妖魔。
而那熟悉——四通八達——走廊已經變出原型,分明是一條條粗大的藤蔓,飛蟲則在在藤條間隙中飛進飛出。
是停雲閣。
塔頂,竟然就是停雲閣。
「可怕。」孔雀大妖半晌無語,「整個停雲閣就是他本體——一部分,其他地方都藏在小世界里,難怪無人發現異樣。」
火焰一路燒到上面,木制建築風一吹就燒,于是停雲閣——快燃燒起來。蟲類也被燒了翅膀和尾巴,在火焰中哀嚎。
燒毀——藤條撐不住上面的建築,幾個院子從高空掉落下來,拖著長長的火焰尾巴砸在地面上。
火焰也順著藤條向下延伸。樹藤一開始還是緩慢蠕動,像是年邁——老人走路,直到一個樹藤身上——鬼臉瘤子炸開了,噴出一滴滴像是石油——粘液。
之後又是好幾聲鞭炮一樣炸裂——聲音,瘤子汁液飛濺。這種粘液比酒精更易燃,火焰一下往著其他方向竄去。
「啊——」燃燒著——樹藤發出沙啞——聲音,劇烈扭動,並且冒出大量黑煙。
滾滾黑煙帶著刺鼻——味道,隱約夾雜著濃郁——甜香氣味,說不出的難聞。
任逸飛第一時間就遠遠避開,他用一塊打濕的手帕捂著口鼻,眼楮正看著黑煙滾滾——停雲閣。
「嗡嗡嗡」、「嘶嘶」,各種各樣的聲音出現在濃煙里。
黑煙彌漫——地方飛出一只只巨大的蒼蠅似的飛蟲,正是偽裝成侍女的那種,還有十多米長的蜈蚣一樣的怪物爬出來。
這些也就算了,他居然還看到黑水一樣涌出來的蟑螂堆,密密麻麻,油光發亮如黑色水波。
蟲子在火焰和黑煙中翻滾,它們嗅到了空中迷幻氣味,一個個失去意識,落進火堆里,然後燒出焦香味。
蟲子——尸體一片一片砸下來,世界籠罩在灰黑色的蟲雨下。
下面的妖魔實在被惡心夠嗆,一個個遠遠躲開,指著天上看熱鬧的兩人大罵︰「你們就不能通知一聲?」
然而天上——任逸飛只看到下面小螞蟻大小——妖魔在地上跳來跳去,根本听不到他們說什麼。
燈盞花燒過後迷幻成分揮發更快,第一波受害者是各種各樣的蟲子,第二波受害者就是以為自己即將模到成功——玩家。
把自己變成黑霧的玩家第一個受傷,他好不容易躲開了蟲子升了半空,不想仰面而來一股黑煙。
下一秒,他技能失效掉落下來,順著鬼藤一路滾一路燒,啪唧一聲摔在妖魔們的面前。
「這是什麼?」地上——大妖皺著眉看地上摔成渣的玩家,「上面究竟有什麼?」
從他們的角度,只看到一層幻象破裂,黑煙鋪天蓋地,世界都變得漆黑,不知道上面就是停雲閣。
這大妖——抬頭看火炬一樣燃燒的鬼藤高塔︰「我剛剛怎麼沒想到火燒鬼藤?」
這效果太好了。
「我也沒想到。」大妖們面面相覷,大概是野獸的本能,讓大部分妖魔都不喜歡火焰,以至于集體無視了放火燒樹這個最優選項。
吃過解藥的大妖在看熱鬧,沒吃過解藥的玩家一個個用各種姿勢花樣落地。
「空氣里有毒……」已經到了高處——青鱗玩家軟軟靠在氫氣球——籃筐邊緣,他捂住口鼻,可是沒有什麼效果,濃郁——無形的迷幻香氣隨著空氣升溫越來越濃烈。
就是自制力驚人的薩曼都有一瞬間的恍惚,眼前出現了許多重影,也有過去很多——憶。
他——指甲摳破掌心,並握住自己——道具,眼楮看著同樣失去意識——蟲子。
外面發生了什麼事?這種濃煙里有類似麻醉藥的成分?是白衣妖魔做——嗎?
許多問題出現在他腦海里,薩曼還想到那個人將燈盞花吹進這里——舉動。
他為什麼這麼做?
這個行為有什麼意義?他想要達到什麼樣的目的?
攻擊?
不對,他不是那樣的人。
想著那個白衣妖魔——為人,一個有些不可思議的念頭出現在薩曼腦海中。他拿出了碧色花,再次抬頭看——一個個即將支撐不住的玩家。
眼前——是一陣交疊重影,薩曼知道時間不多。不試是百分百失敗,試了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他不再猶豫,當即將小花苞上——一片花瓣咬下,含進嘴里。
花瓣踫觸到舌頭的一瞬間,大腦里——幻象就被無形的力量驅逐大半。
薩曼露出一個微笑,將剩余花瓣收入袖中。
玩家抵御著幻覺——背景下,薩曼終于開始登塔。他把一個道具丟出來,它直接變成一卷繩子,一截繩子——頭像蛇抬起,筆直筆直地朝著上方升起,以每秒一米的速度。
半空中——青鱗看到了他——動作︰「登天繩。」
這是一種高級道具,丟在地上後,繩子一頭會自動上升,直到遇到阻礙。它看著是繩子,其實刀砍不斷,火燒不著,在某些游戲十分有用。
但是青鱗驚異——不是這個道具,而是另一件事︰「為什麼你沒事?」
一眾顛倒——玩家中,薩曼的平安無事實在太過刺眼。
他聲音不高,還是一下吸引了其他玩家——注意力。
離薩曼很近——狐妖玩家看完了全過程,他不動神色從地上撿起一個破碎——碧色花,一分為二。
一半連著上面的塵土一起吃進嘴里,一半塞進同伴嘴里。
吃了另一邊碧色花的豹妖玩家睜開了雙眼︰「剛剛?」
「噓……」狐妖玩家一把拉起他,「我們走。」
四五秒——沉默後,其他玩家——眼楮瞬間紅了︰「是那種發光——花!」
地上被踩碎的花朵遭到了搶奪,連半空中——玩家都不得不緊急返——加入爭奪隊伍。
只有薩曼一手扶著登天繩,一手握著巨劍,眸子冷淡並漠然地注視著地上形如斗犬的玩家。
「給我……給我……」當薩曼經過青鱗——身邊,青鱗大喜若狂,朝著他伸出雙手。
薩曼卻只是看著這雙幾乎能接觸到他——雙手,用著禮貌——表情,表示自己——遺憾︰「可惜,我只有那一朵。」假。
青鱗——眼楮一下睜大了,甚至有點無法置信,這一路他們相處還算愉快,雖然一直都說是利益關系,但是偶爾也有那種同伴的關懷。
甚至薩曼一路還會照顧到他。
他仿佛不認識薩曼了。
「請放心,我會——快結束這一切,」薩曼慢慢升高,直到將之前——氫氣球踩在腳下,臉上依舊是溫和——文質彬彬的笑,「你可以順利回去。當然,也請好好保重。」
青鱗眼睜睜看著他越升越高,而他自己則無力地陷入了深層——睡眠中。進入黑暗前——最後一刻,他突然想起老師再三——囑咐︰永遠不要在游戲里找朋友。
發光——花園被燒完了,燒出一大片空白,黑色灰燼里露出一個灰白色石質——大蒜造型——房子。
它是圓錐形——,像石塔——頂部,表面有著彩繪——精美壁畫,是鶴翔日出的彩圖,只是如今髒兮兮的。
任逸飛立刻走過去,扇子輕揮,黑色灰燼被風吹開,露出這東西的原貌來——
是一個塔頂,還有一扇門。
外面燒得熱熱鬧鬧人間煉獄一般,這個灰白色塔頂卻清涼干淨,一點都沒有受到影響。
任逸飛直接推門進入,抬頭就看到一個人。
「我就知道,鬧出那麼大動靜,一定是師兄。」背對著他們的人轉過身,正是青鴻。
算算時間,他應該還睡著,這會兒卻已經在這里。
「看來傀儡師——麻醉劑是有限制的。」任逸飛心想。
「原來你在這里。」孔雀大妖從任逸飛身後轉出。
青鴻瞥過他冷笑——臉,再看看妖化狀態——任逸飛,笑了一聲︰「我一不在,師兄身邊就要出現討人厭——家伙。」
石塔有光暈流轉,不知道青鴻啟動了什麼,孔雀大妖一時不察被震出去,大門‘啪’一下關上,隔離掉外界——聲音。
「師兄,你現在是來阻止我——?」
青鴻再次看——任逸飛︰「能不能再給我一天時間,此後你要殺要罰,都隨你。」
任逸飛搖搖頭,「我給你一天時間,誰給他們時間?做錯了,就是做錯了。」
看了那個絲絹他就明白了,這是早有預謀,——有活物都是祭品。
青鴻不僅僅是他師弟,更是一個罪孽深重——魔頭。
「此事後,我自然會給他們一個交代,無論他們要什麼。」
青鴻側走一步,露出身後的東西︰「我們的孩子就能出生了。你看,他已經會和我說話了,還會找人玩。師兄,你忍心殺他嗎?」
看著那個東西,任逸飛身體僵硬了一瞬,怔怔不語。
石塔——地板上爬滿了頭發絲粗細——管道,它們在中間集合,形成一個平台,一枚橄欖球大小——石卵被托舉在上面。
石卵是玉白色的,表面光潔細膩,像是上好的羊脂玉,卵殼半透明,隱約可以看到一個成形的小嬰兒。
小嬰兒閉著眼酣睡中,一只手握拳縮在胸口,另一只手放在嘴邊,咬著大拇指吮吸,小腳丫輕輕在卵壁上一踩一踩,小小的形狀透著草莓女乃昔——粉紅。
其心髒處紅色光芒一閃一閃,閃動的時候似乎還能看到血管的脈絡。
那就是他們藏起來的孩子。
一個即將出生,活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