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覺有哪里不對勁,但又說不出來。
薩曼將懷里的青年放下,一只手一直扶著他。不知道是否是氣質關系,這個青年蹙著眉,看著就是個脆弱的陶瓷人,一雙眼格外清澈,只是視線沒有對焦。
可能因為眼楮不太好,他看起來很沒有安全感。
薩曼一向不太願意接觸這種縴弱的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
他也一向不會多管閑事去救人,救人意味著之後一系列的麻煩。
不過在副本做這種事,多少可以獲取一點npc的好感度。薩曼帶著可以增加好感度的溫和微笑,動作也是貼心又輕柔。
白手套。
像是儀仗隊會用的那種。
日常時間,卻帶著白手套,不知道是職業關系,還是有潔癖。
此外,他身上帶著焦糖香味,作為一個成年男人,這個香味有些過于可愛香甜了,和這人的真實性情有關麼?
他站姿筆直,能站著伸手接下一個滾落的人,還將之橫抱起。這個男人的體格不像是外表這樣文弱,會是玩家嗎?
任逸飛手指拽著救命恩人的衣服,臉上依舊是一種大難之後的恍惚。但在驚魂未定的表象之後,是理智又冷酷的分析。
因為剛剛那一摔,亮晶晶的玻璃珠子一顆顆滾落,一直掉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又咕嚕嚕滾動。
听到這個聲音,任逸飛愣了一下才‘想明白’,他張張嘴,臉色發白,聲音微顫︰「玻璃珠子。」
好端端的,樓梯上又怎麼會有那麼多珠子?
必是惡作劇。
不但任逸飛那麼想,其他所有人都是如此。
能做出這種惡作劇的會是誰?
「小兔崽子!」管理員看到樓梯下兩兄弟,還有哪里不明白的?他氣不打一處來,上去就揪住大的那個孩子耳朵︰「你媽呢?」
「弟弟快跑!」這孩子一點不怕管理員,還在大喊。
從管理員的反應速度,和孩子的態度看,這絕不是第一次惡作劇,也不會是最後一次。
‘宋博之’果然是個軟和人。
「顧先生,喏,那個就是你房間。有事兒你回頭找我。」管理員把一串鑰匙丟過來,自己揪著一個孩子罵罵咧咧走了。
另一個孩子跑得快,一會兒就沒了影子。
任逸飛正要道謝,忽然,他感覺到某處一個視線投射來,對準了他。
有人?
誰?
「你自己小心一些。」薩曼放開任逸飛,作為一個玩家,除獲取情報外,不必和npc接觸太多。
「謝謝。」任逸飛又對他道了一聲謝。
他的姿態和常人不一樣,微微側過一點,用耳朵‘听’著這里。「嗯。」薩曼的視線在他臉上停留片刻,又迅速轉移,拖著行李上去了。
到了二樓,他不知道是怎麼想的,又忍不住回頭看一眼。
那人在走,只是走得很慢,還有些一瘸一拐的。
他一邊扶著導盲杖,腳貼著地,一點一點向前推著。
其實他走的那一塊已經沒有玻璃珠子了,只是青年看不見,也就不知道。
他突然停下來,有些沮喪地蹲下來,幾分鐘才重新站起來,還伸手揉揉自己的頭,大概是之前撞到的。
管理員說的眼神不好的青年就是他吧?
看那兩個孩子的樣子,似乎不是第一次被欺負,都不知道反抗麼?
左邊的住戶,一個軟弱的盲人青年。
薩曼下了一個結論,伸手開了門。
里面的空氣悶悶的,一段時間沒住人的樣子,有一張鐵架子床和一張破了角的書桌,陽台窗戶上少了一塊玻璃,窗戶口的窗簾掛了一邊,地上很多垃圾。
他走進來,用腳帶上門,行李箱一放,坐到自己的行李箱上。
一醒來就在公寓樓門口,現在才有時間一個人呆著。不過根據他的游戲經驗,這已經是很好的開場。
他拿出卡牌,手指撫過正面︰
【玩家中有一人是殺人之鬼,找出它,或者活過七天。】
【身份︰玩家。】
【角色︰xx號房客。】
【關鍵詞︰鄰里。】
【9】
鄰里?
鼎鼎大名的低端局副本。
他們這樣的勢力,內部都有資料共享,其中就有關于‘鄰里’的資料。
當然,由于游戲限制,具體資料他們得不到,只有一些模糊的信息。
鄰里是存在了兩年的高難度副本,雖然被評價為‘低端局’,實際水平應該接近或者就是中端局中段。也不知第一批內測人員做了什麼,導致它被官方評價為很好破解。
從字面意思看,這個副本和這個公寓樓有關,玩家都是這邊住戶。
這一片是四層的公寓樓,回字形,一層約有三十來戶,一人一戶,一整個公寓也有一百多人。
按之前管理員的介紹,入住率達到九成,這樣近百個人里一共九個玩家,其中一個是‘鬼’。
薩曼皺起眉,有些‘鬼’是以亡靈的身份進入角色,有些‘鬼’是以活人的身份進入角色,但是不管是哪一種,都不好排查。
風吹進窗戶,卷著地上垃圾到了薩曼腳邊,薩曼低頭看一眼,繼續盯著卡牌。
第一天可以得到的信息不會太多,除了原主的基本信息,比較重要的是熟悉周邊環境,比如四周的住戶、廁所、緊急通道等等。
智能手機里可以看出原主的大部分信息,這是現代副本的巨大好處。若是在其他時代,玩家會很被動。
薩曼打開手機仔細看起來,重點是通訊類app。
他並不敢托大,低端局翻車的玩家不少,何況鄰里並不低端。
這頭,任逸飛總算艱難到達公寓樓門口。
他身上很疼,樓梯上滾落,身上大概出現了淤青,頭也腫了一塊。
對視線敏感的他感覺到背後有人一直看著他。從樓梯口到門口,那個視線變得越加尖銳炙熱。
既然不是明星,怎麼會有人用這種視線暗中偷窺?
難不成,原主身上還有隱藏感情線?
任逸飛帶著一肚子疑問走出公寓大門,才走幾步,就見一個面龐紅潤健康的大姐叫住他。
那是落在公寓樓對面的包子鋪,上面掛著一個老舊招牌,下面有兩個灶,七八張椅子,牆上掛著菜單和電視,電視里正播報新聞。
店很小,倒是干干淨淨整整齊齊的。
這個包子鋪的大姐一看見他,就像看見了親人,一邊喊他一邊招呼自己老公︰「老杜,你把椅子擺開,小宋來了。」
任逸飛一瘸一拐走過去,大姐當即發現了不對,上前把人攙過來︰「怎麼回事啊這是?哎喲,臉怎麼擦紅了?是不是那兩個兔崽子?」
這個大姐的口氣實在有些恨鐵不成鋼。
原來這是經常性/事件?
原主性格確實太軟了,居然被兩個小孩子欺負。
任逸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搖搖頭︰「沒事,不小心踫著了。」
見他不欲多說,大姐嘆了口氣︰「你不說,我就不問吧。大姐這兒有些陳年菜油,消腫清熱,你拿回去擦。」
「謝謝姐。」
「你就是太老實,容易吃虧。」大姐邊說邊上了早餐,熱騰騰的兩個白面饅頭,一杯剛打好的豆漿。她還順手抽了一對筷子給他。
冒著水蒸氣的早餐安撫了任逸飛,他張口咬下一大塊饅頭,又喝了一口豆漿。熱氣從食道穿入腸胃,又順著毛細血管流到四肢百脈,喚醒了沉睡的細胞。
旁邊大姐打開蒸籠,升起的水霧讓眼前的公寓樓如罩夢中。
任逸飛琢磨著‘鄰里’二字。
這會兒天還早,早餐店沒什麼客人,店主夫婦一邊包包子一邊和任逸飛說話。
基本是大姐在說,被稱為‘老杜’的男人多數時候一聲不吭。
任逸飛一邊吃著饅頭,一邊听著大姐說話,眼楮也看著對面的公寓樓。
公寓樓大門里陸陸續續出來人,有穿著制服準備上班的,有穿著校服準備上學的。偶爾有一輛車開出來,在早餐店門口停下,司機放下玻璃窗,買了幾個饅頭鮮女乃就走。
很尋常的一個老舊街區的早晨。
「大姐,瑞豐高中坐幾號公交啊?」早餐店來了一個穿著學生制服的年輕人,他拿著一碟子早餐,手里挑選著飲品。
大姐一听樂了︰「小實你又來消遣人,你天天上你不知道?」
這個學生樣的年輕人一愣,模模腦袋︰「我睡糊涂了。」
這個人在他後面坐下,听著聲響似乎開了手機。
是否在查詢怎麼去學校呢?
任逸飛咬著軟綿綿熱騰騰的饅頭,眼楮看著街道。
這會兒正是初秋季節,這點從女性的穿著和妝容也能看出來。
秋季很流行楓葉紅、南瓜色、女乃茶色、咖啡色等等純度較低的溫暖色系,這些顏色讓人想起了面包房剛出爐的吐司面包,畫了女乃泡圖案的咖啡,母親遞過來的秋衣,或者深秋的山色。
季節的味道撲面而來。
唯一奇怪的是,街上打扮靚麗的年輕女性卻不多,有幾個甚至把自己折騰得灰撲撲的。
這時公寓樓里又走出幾個年輕漂亮的女孩。不過和之前的年輕女性不一樣,她們穿著時尚靚麗,化了精致的妝,涂了指甲油,嘻嘻笑笑從早餐店門口走過,帶起一陣香風。
大姐不贊同地搖搖頭︰「這都什麼時候了,還這麼愛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