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溫柔地撫過他的臉頰和嘴唇, 然後往下輕輕握住,將他拉入了一個旖/旎的夢境。
他在夢境中宛如攀上雲端,呼吸不自覺間變得起伏急促, 就連不小心溢出的尾音也好似糖漿一樣甜膩。
有個聲音貼在他的耳邊, 笑著問︰「師兄,舒服嗎?」
燭方猛地翻身醒來, 被明晃晃的日光刺得眯了眯眼楮。他呆愣了好一會兒, 抬手按了按眉心。
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夢, 怎麼還夢見觀溟幫他……
這麼想著,腦中又響起了那個聲音。
——‘師兄, 舒服嗎?’
夢里是挺舒服的, 比他上次自己弄還要舒服。
燭方臉上一熱,後知後覺地發現身上有點黏。而他的被褥上, 也多了不該有的痕跡。
不是做夢嗎?
難道是真的?
他沒遇上色/鬼遇上色/魔了?
燭方正在走神, 卻听外面的院子里傳來一段對話。
「這位師兄, 請問二師兄在嗎?」
「沒注意,好像出去了。」
「哦……那你知道二師兄什麼時候回來嗎?」
「不知道。」
「多謝師兄,我來幫你掃地吧。」
「這怎麼好意思,不用了, 你是新來的師弟吧?看著有些面生。」
「嗯,我叫白憐。」
「二師兄不喜歡陌生人進霜雪居, 你下次還是在修劍院等他吧。」
燭方把移門拉開一道縫隙,往外瞧了一眼, 是白憐在和一名灑掃弟子說話。
這些天那個白憐總是有事沒事就找觀溟,讓他沒來由有些煩躁。他也是靈山宗的師兄, 有什麼問題為何不來找他?
目送白憐出了霜雪居的大門, 燭方準備先回去把被褥收拾干淨, 然後再洗個澡換身干淨的弟子服出去。
今天不用去修劍院,暫時還沒想好做點什麼。
他剛要關門,一只手突然攔了下來。抬頭一看,站在門外的人竟然是觀溟。
這人不是不在霜雪居嗎?
「剛才……」燭方指了指那名灑掃弟子,問出心里的疑惑︰「他不是說你出去了?」
「嗯,又回來了。」觀溟看了眼他身後道︰「回來找師兄修煉。」
回來得這麼快?我信你個鬼!
自從有了棲梧珠後,他們這幾日都沒再去後山的寒潭。要麼在觀溟的房間,要麼就在他的房間。
他的房間……
「等一下!」燭方想起被褥上的痕跡,連忙阻攔道︰「我先換身衣服,一會兒去你的房間修煉。」
觀溟點點頭︰「我在房間里等你。」
說完,轉身便走了。
房間里等你……這話好像哪里怪怪的……
燭方簡單地沖了個澡,又換了身干淨的衣服,來到了觀溟門外。
他故意咳嗽兩聲,敲了敲門︰「我來了。」
屋內傳出觀溟的聲音︰「進。」
燭方徑直推門而入,進去的時候,剛好看見觀溟盤腿坐在床上。
他十分利落地月兌掉靴襪坐到對面,乖乖閉上眼楮︰「可以開始了。」
觀溟取出木匣里散發著青色光芒的棲梧珠,閉眼之前,不由自主地打量了幾眼燭方。
面前的人此刻閉著雙眸,睫毛縴長細密,肌膚光滑如瓷。因為月兌掉了靴襪,這會兒正光著雙腳,雪白的腳踝映入眼來。
觀溟動了動喉嚨,強迫自己收回了視線。
這回修煉的時間比上回要長,燭方坐著睡了一覺,醒來仍在觀溟的床上。
他正欲開口詢問,卻發現觀溟的眉間浸了層密汗,看樣子十分痛苦。
這是之前從未出現過的情況。
燭方皺了皺眉,忍不住出聲喊了句︰「師弟?」
過了半晌也沒得到回應,又喊了聲他的名字︰「觀溟?」
這一次,觀溟緩緩睜開了雙眼。他的眸中仿佛盈著霧氣,叫人看不清也模不透。
燭方急忙道︰「你怎麼樣了?」
觀溟搖頭道了句無礙,迅速起身下了床,面上依然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
「三天後。」
「啊?」
「下一次修煉的時間。」
說完,觀溟頭也不回地走了,就像生怕他會追上去一樣。
燭方跟在後面邁出了房門,看那離開的方向才知道觀溟去了後山。
可是,後山除了寒潭什麼都沒有,觀溟去寒潭做什麼?
燭方一頭霧水。
他溜達著準備從霜雪居出去,經過長廊時恰巧遇上了今早和白憐說話的那名灑掃弟子。
那名灑掃弟子也看見了他,率先打了個招呼︰「大師兄好。」
燭方知道這名弟子就住在霜雪居的偏院,趁機向他打听︰「昨晚有人來過霜雪居嗎?」
灑掃弟子搖了搖頭︰「昨晚沒有,早上倒是來了個。」
燭方對白憐沒什麼興趣,接著問他︰「那你有看見你二師兄半夜出門嗎?」
「這……」灑掃弟子仔細回憶了一下,而後眼楮一亮︰「有,不過那時已經接近早上了。我看見二師兄回了自己的房間,也不知道去過哪里。」
還真是觀溟!?
燭方整個人都怔住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心跳的速度莫名加快。
上一次在客棧不會也是他吧?
這人……還真是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灑掃弟子見燭方臉色不對,以為他這是在查房,撓了撓頭道︰「大師兄你別急。二師兄很少半夜出門,說不準是夢游,也可能是我看走了眼。」
夢游給他擼?這要說出去傻子才信。
「行,我知道了。」燭方緩了緩神,末了提醒道︰「今天我問你的事,你別告訴你二師兄。」
灑掃弟子如搗蒜般點頭︰「大師兄放心,我保證誰都不會說!」
轉眼到了晚上。
燭方早早得洗漱完,又穿了好幾套衣服,把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一樣。
他將門開了條縫,悄悄地留意著對面的情況。只見觀溟的房間一直亮著光,卻沒看見人從里面出來。
本來他是打算直接去問的,但依觀溟的性格肯定又會和上次那樣咬口不認,倒不如索性來個甕中捉鱉。
燭方目不轉楮地盯了許久,盯到最後不知打了多少個哈欠,勉強用手撐著上下眼皮。
就在他準備放棄的時候,對面的燈熄滅了,觀溟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視野里。
燭方登時精神了,然後他突然發現,心底竟有一絲不可言述的期待。
他在期待什麼?期待觀溟來找他?
燭方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腦門,一定是腦子壞掉了。
等到他再看時,小院里已經不見了月白色的身影,而觀溟也沒有像預料中那樣來他的房間。
是他誤會了?
燭方頓了片刻,往左右走廊張望了一眼,悄悄推開門跟了出去。
這麼晚了,觀溟會去哪兒呢?
上次是因為在客棧被鳳族的暗衛埋伏,但這次不同,這次他們都在靈山宗,不可能出現之前那樣的情況。
正想著,燭方听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與此同時,腳下的步子也慢了下來。
「二師兄,你來啦。」
聲音來自後山方向,不大不小,正好飄進了他的耳朵里。
是白憐。
燭方躲藏在暗處,目光慢慢凝滯。
原來……觀溟半夜出門是為了和白憐見面。既然如此,昨晚的人也就不是觀溟了。
不知為何,他的心里竟有一些煩悶,煩悶中又夾雜了些許失落。
連燭方本人也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生出這樣的情緒。
他只想做一條吃吃喝喝的快樂咸魚,觀溟喜歡誰願意和誰在一起同他又有什麼關系。
因為擔心被他們發現,所以燭方沒有再繼續靠近,自然也沒听清他們後面說了些什麼。
他只看見白憐撲進觀溟的懷里,緊緊地抱住觀溟不放,那樣子就像他們早便相識。
燭方默默別過頭,轉身回了霜雪居。
卻不知在他轉身的瞬間,觀溟一臉冷漠地推開了撲上來的白憐。
這之後的幾天里,兩人更是鮮少在霜雪居踫面。
燭方能夠明顯地感覺到觀溟在躲著他,早上出門比他早,晚上回來比他晚。就連在修劍院,他們也沒怎麼說話。
一眨眼,三日已過,又到了共同修煉的時候。
「大師兄!」
燭方剛走出修劍院的大門,肩膀便被鏡玄給搭上了。
「大師兄最近過得怎麼樣?那些師弟師妹還听話吧?」鏡玄見他眼底青黑,一臉意外︰「大師兄沒睡好?」
燭方拍開他的手︰「最近有點失眠。」
要知道他們大師兄除了吃厲害,睡覺也很厲害。只要給他一張床,睡上兩天兩夜都不成問題。
但如此嗜睡的大師兄,竟然會失眠?
「要不我們去放松一下?」鏡玄提議道︰「山下有個地方叫秦樓月,我之前去試過兩次,感覺還不錯。」
「秦樓月?」
「嗯,保管你去了之後還想去。」
燭方一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鏡玄很快懂了他的意思,拍拍胸脯道︰「放心,我請客。」
待觀溟從修劍院出來之時,早已不見了燭方的身影。他隨手攔下一名弟子,問道︰「可曾看見大師兄?」
那名弟子搖了搖頭︰「回二師兄,不曾看見。」
觀溟放開了他,往前走了一段,無意中听見三名弟子在閑聊。
其中一人聲音特別耳熟,正是白憐。
「你們知道秦樓月是什麼地方嗎?」
「沒听說過。小憐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只是有些好奇,所以隨便問問。」
另一名男弟子道︰「我知道,秦樓月就是山下的一家青樓。里面還有溫泉,溫泉配美人,那滋味可是相當不錯。」
「青樓?」白憐皺著秀氣的眉毛,似在自言自語︰「大師兄竟然會去那種地方……」
「大師兄去青樓?小憐你怎麼知道?」
「啊……」白憐捂了下嘴,像是擔心被誤會,急忙解釋︰「我也是不小心听見了大師兄和三師兄的對話,沒準兒是听岔了。就當我什麼也沒說過,你們可千萬別說出去。」
兩名弟子正要點頭,抬眼看見來人,頓時慌了神︰「二師兄……」
雖然他們入門不久,但大師兄和二師兄的關系早就傳遍了整個靈山宗。因此,所有人都知道他們是道侶。
觀溟半點兒余光都沒分給白憐,面不改色地問另一名男弟子︰「秦樓月在哪里?」
男弟子被這話抽回神,連忙做出了回答。
心頭卻在默念︰大師兄你就自求多福吧!
秦樓月。
燭方跟在鏡玄後面繞了七八個巷子,終于到了他所說的這個地方。
位置雖然偏僻,里面的客人卻是不少。
他們在老鴇的引路下進了一座溫泉,水面氤氳著白霧,乍看恍如人間仙境。
沒錯,他們來這里只是為了泡溫泉。
「兩位公子還有什麼需要嗎?」老鴇笑吟吟道︰「我們這兒的姑娘……」
燭方打斷她的話︰「不用了。」
他就不喜歡姑娘,來了也沒用。
老鴇沒有馬上離開,繼續道︰「我們這兒的少年郎也很好,又會揉肩又會捏腿,手法都是獨一無二的。」
「會揉肩捏腿?」鏡玄聞言來了興趣,對燭方道︰「反正我們也來了,師兄不如試試?只是捏捏肩膀,我們又不做別的。」
燭方不由地想到觀溟,猶豫了一下。
鏡玄見他神色不定,隨即道︰「我請客。」
顧慮觀溟做什麼,這會兒保不準他正和那個白憐在一塊兒。
「行。」燭方不再猶豫,在老鴇出去前又添了句︰「要個力道好的。」
兩人一起下了溫泉,沒過一會兒門便開了。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腳步很輕。
燭方以為是老鴇口中的少年郎,也就沒回過頭看,同鏡玄一樣閉著眼楮靜靜地泡在溫泉里。
‘少年’的手比他想象中要修長,輕輕地捏著他的肩膀,讓人感覺格外放松。
燭方展開手臂靠在溫泉邊上,總覺得‘少年’身上的氣味有些熟悉。他偏了下頭道︰「再過來一點,脖子這里。」
‘少年’很听話,雙手落在他的頸項間,力道不輕也不重。
「你叫什麼名字?」燭方道︰「有機會下次再來找你。」
空氣默了一瞬,‘少年’停下動作,聲音從後面不疾不徐地傳來︰「師兄,舒服嗎?」
庭燎勉強撐著長刀站定,臉色極不好看。既然對方動了真格,那麼他也不會再手下留情。
但那雙眼楮……好似有什麼地方不同尋常。
觀溟提著劍朝他一步步走近,鼻腔發出一聲輕蔑的冷哼︰「鳳族大殿下,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