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從少年宮出來後, 阿洛就和現在的父親鐘大山坐上了回村的大巴車,路上鐘大山還買了兩個大肉包子,一個收進懷里, 一個給女兒。

阿洛接過後,模仿著原主的性格掰成兩半, 一半遞給鐘大山,乖巧地道,「爹,你也吃。」

「爸不餓, 你在少年宮待大半天了沒吃什麼東西吧。于老師說了,要給你多補點營養,長時間練琴很費體力的。回去讓你媽做點好的給你補補。」

阿洛搖了搖頭,堅持給他, 鐘大山才吃了。車上還有其他同村的人,見了笑道, 「鐘叔, 你閨女可真懂事孝順。」

鐘大山呵呵笑道,「不止呢, 我閨女彈琴彈得好,今天也被老師夸獎了。」

車上立刻有人接話道, 「上次你家閨女比賽還上了報紙,連我們村都出名了, 別人都听說我們村出了個鋼琴神童。」

其他村民也忍不住露出艷羨的神情。想起兩年前鐘大山要送閨女上縣城少年宮學習鋼琴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勸他,說一個閨女賠錢貨早晚要嫁到別人家去何必花這麼多錢。

還有那什麼鋼琴藝術是他們這種窮人家能學得起的嗎?可別到時候養成了個金貴的嬌小姐。

鐘大山卻听不進別人的話固執己見,不僅省吃儉用辛辛苦苦攢錢,光是這每個月接送都要費上不少工夫。

村里不少人在私下笑話他腦子壞了, 結果現在就被打臉了。不知是不是鐘家祖上燒了高香,人家閨女是真的有天分,回回比賽都能拿冠軍,還有不少獎金。

所以別看鐘家現在日子過得苦哈哈,但咬牙供下去,早晚能飛黃騰達,光宗耀祖的,到時候一家人都能享福氣。

鐘大山沒多在意別人說的話,月兌了大衣給閨女蓋著還怕她被風吹凍了,心里只覺得驕傲欣慰。

等出了縣城離村子近了路開始滿是泥濘,崎嶇不堪起來,阿洛也在車上看到了原主悲劇中的那段毀于山洪中的河堤。

鐘家所在的村子名叫三河村,邊上的河堤是五十年代末修建的。

縣城自建國起就沒有發生過天災,一直安安穩穩的,這河堤也就多年沒有維護修葺過,在遇到那場大型山洪更是造成許許多多的傷亡,不止是房屋田地被沖毀,連人也沒了。

回到鐘家,和原主記憶中一樣,家里窮,連件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屋里放東西的台子都是用磚和泥壘起來的,院牆也是用泥巴混合麥秸桿的土牆。家里最值錢的莫過于豬圈里的一頭豬,院子里跑的十幾只下蛋的母雞,還有十來只鴨子。

原主的父母每天起早貪黑去地里干農活,哥哥平日在村頭造磚窯廠工作掙錢補貼家用。

但和原主後來孤苦無依四處顛沛流離的生活比起來,有父母家人在的日子雖然清苦,卻已經是記憶中唯一的幸福了。

鐘母江淑英就是最普通樸實的農村婦女樣子,家里家外樣樣活都能干,也習慣了鐘大山是一家之主,什麼事都听他的話。送女兒去縣里學鋼琴的事,從頭到尾她都沒插上話,只是每回都等著鐘大山把女兒接回來,怕夜路不好走,見人到家了才放下心來。

「飯和菜都在灶上熱著呢,就等你們回來了。」

晚飯是簡單的白菜豆腐和紅薯飯,鐘家一年到頭也就年節時能吃上葷腥。鐘大山又把在縣城買的大肉包子給鐘母當加菜,還說道,「我今天在縣里接了個活,以後送菜給幾個餐館。」

「我問過七叔家的東子了,他家的電動三輪可以租給我,每天早起把家里種的新鮮菜送進縣里賣。」

國家改革開放後,連他們這邊偏遠的小縣城生活也跟著變好了,許多人吃飯買菜也挑剔了些,餐館那只要是新鮮的菜那都要,鐘大山早就有這個想法了,就是家里的田地缺不了人,還想著供女兒學鋼琴,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半花,哪里舍得買電動三輪車。但今天于老師又和他談了。

于靜說的便是希望保護鐘秀的天賦,想讓她能有更多的時間練琴,去理解音樂,思考音樂乃至表達音樂,好盡情能發揮她的天賦。

鐘大山咬咬牙一狠心,與老師商量好原來的一周三次改為一周五次去少年宮,哪怕勒緊了褲腰帶再辛苦點也要為孩子的前途著想。于老師也表示會盡量和少年宮的負責人商量,爭取一間琴房來給鐘秀練習。

在晚飯的餐桌上,鐘大山便宣布了這件事。

鐘大山又有些愧疚道,「地里的活以後就要多辛苦你和阿粱了。」

原主的哥哥鐘粱長得濃眉大眼黑黑瘦瘦的,但卻很有精神頭,滿口答應下來,「爸,你就放心去縣里吧,家里有我呢,磚窯廠最近也沒接到什麼活,我也能空出更多的時間來下田干活。」

抱著兒子的大嫂呂娟皺了皺眉,但公公做的決定,丈夫又答應得快,她也不好再說什麼。

等收拾完了回屋休息,關上房門後大嫂就忍不住狠狠掐了鐘粱腰部一把,「你怎麼答應得那麼快,好好的磚窯廠不待著,回來下地種田多累啊。」

哪怕磚窯廠接不到活,天天查勤也有點工資,還清閑。大嫂有點私心,鐘粱在廠里的工資除了一部分交給家里用,其他都留給了他們這個小家。

鐘粱笑了笑,「我不回來,難道讓你和媽兩個人在田里干活啊。」他家的田地也有好幾畝呢,一年到頭的家用全指望著這地,可不能讓它荒廢了。

「咱爸對小妹也太好了吧。一周三次還不夠,還想著天天送去少年宮,這得花多少錢啊。還學鋼琴呢,我長這麼大這輩子都沒見過鋼琴是什麼樣。」大嫂忍不住埋怨道,「我看咱爸就是重女輕男。」

「瞎說什麼呢。」鐘粱听這話就笑了,摟了媳婦的肩膀真心實意道,「咱爹一直希望家里能出個大學生,你知道我又天生讀不進書,連初中都是復讀的,咱爹不就指望秀秀了麼。」

「而且咱家小妹是真的爭氣,上回比賽咱爹不是下地腰傷著了嗎,我帶小妹去市里文化宮參加的比賽。」

他都不敢相信在台上表演的是自己帶著長大的小妹,根本不比城里嬌養的小姑娘差,彈出的那鋼琴聲,他听不出什麼來就覺得好听,幾個評委都給了高分直接拿下了冠軍。鐘粱陪妹妹鐘秀上去拿獎杯的時候心里別提多驕傲了。

鐘粱後來也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小妹這天賦生在他們家真是可惜了。他也能理解父親一心供小妹學鋼琴,就是不希望家里耽誤了她。

「以後秀秀出名成了鋼琴家,有個這麼厲害的姑姑,咱孩子也能跟著學好,變得更優秀。」

大嫂撇了撇嘴,沒再反駁只是道,「下次比賽孩子你帶,我陪咱爹送小妹比賽去。」她也想去見見世面。

「听我媳婦的,下田干活我來,帶孩子我也來。」鐘粱在哄媳婦這事上還是很擅長的。

另一方面大嫂呂娟也不是真心胸狹窄的人,家里供小姑子學鋼琴也不是吸他們小兩口的血,而是公公寧願辛苦自己,掏自己的腰包。婆家都是厚道的人,連小姑子鐘秀平時也懂事乖巧,討人喜歡,哪怕平時因為供小姑子學音樂這事給家里帶來負擔太大,偶爾抱怨兩句也被丈夫給化解了。

大嫂語氣很快就軟了下來,「你下田的時候,也別太累著自己了,天快熱起來了,我改天在家煮點綠豆湯給你送去。」

鐘粱笑呵呵道,「還是媳婦心疼我。」

在這件事上阿洛反而沒什麼發言權,哪怕她有跟鐘大山說,即便她沒有那麼多練琴的時間,她也不會比任何人差的。有著絕對音感的天賦和過目不忘的能力,她早已勝過了絕大部分學習音樂的人。

鐘大山抽著旱煙坐在門檻上,听了她的話,只是模了模她的頭,手上滿是粗繭,「爹沒什麼本事,也什麼都不懂,但是爹不信命,咱鐘家不會代代都只能在地里刨食的。」

女兒在音樂上有天分,不止于老師一個人這樣說,每次參加比賽拿獎,旁人都這麼跟他說。

鐘大山听到的時候都是分外驕傲,因為家里窮,他的女兒學習鋼琴的時間永遠是班上學生中最少的,但總是遙遙領先,不管什麼比賽都能獲獎,這些事都在告訴他,他鐘大山有一個了不起的女兒。

女兒特別懂事,知道自己和她娘辛苦不願多花錢,鐘大山心里都清楚,但更知道孩子有天賦有前途,他就是把家里的土房田地都賣了到處背債,也要供她去學鋼琴。不能讓孩子跟著他一輩子在地里刨食,永遠翻不了身,他吃夠了那樣的苦。

鐘大山看女兒的目光滿是慈愛,「別人說山窩窩里是飛不出金鳳凰的,囡囡,你就是爹心尖上的金鳳凰,你一定要飛出去,飛得越高越遠越好。」

當他決定供女兒學音樂的時候,不曾因為旁人議論笑話的聲音改變過。

當女兒出事受傷失聰後,鐘大山寧願在工地上做著危險的工程活計也要攢錢治好女兒,希望讓她能重新學習音樂,連臨終前的遺願都念念不忘。

這只是一個父親最樸素的父愛,無論什麼也動搖不了。

阿洛沒有再說什麼,她明白得到出國留學的資格,就是目前最快速能改變鐘家命運的機會。

鐘父開始了幾乎每天起早貪黑接送女兒去縣城,少年宮那邊于老師也盡自己所能給她提供一些資源機會。

在阿洛適應了新殼子之後,鋼琴彈奏技巧也得到質的飛躍,而穿越多個世界已不再是一張白紙的她,對生命和感情有了更多的領悟,看著她每天練琴的于靜就像是見證著一顆明珠在逐漸綻放它的光芒。

過了半個月之後,那場比賽終于來臨了。

因為國內近幾年興起的鋼琴熱,加上華國有意提升文化藝術方面的形象地位,好與國際接軌,便通過各種關系與國外知名音樂學院取得聯系,加上官方資助組織下,就有了這樣重量級的鋼琴比賽。

這天,于老師上完課,便發下了報名參賽表,詳細介紹了具體規則事項,入圍賽和初賽是在市里進行,初賽共分兩輪,而最終成績的第一名可以直接保送進入省決賽組。說到這時,她多看了阿洛一眼。

並非于靜有意偏愛鐘秀,只是這段時日的練琴,讓她更明白鐘秀與其他學生的差距,只要不出意外,鐘秀必然能取得第一名。

宋曼青注意到老師的舉動,忍不住心中越發嫉妒鐘秀。

在原主的記憶里,這樣好的機會也就只有一次,之後即便有舉辦過類似的比賽,但也沒有這麼豐厚的待遇了。

阿洛很明白,無論是鐘家人的期望,為了完成原主的心願,她都必須贏下比賽。

因為宋父在縣政府機關工作,也早早地得到了這個消息,也更知道這件事的重大意義,仿佛證明著他讓女兒學鋼琴是多麼正確的決定。可以說是心頭一片火熱,「你一定要拿到冠軍。」

一旦得到出國學習音樂的機會,那就是真的一步登天了。這個時期對于國人來說,外國仿佛就是自由天堂,就連月亮都比國內的圓一些。如果女兒能得到出國留學的資格,他們作為父母也有機會陪同孩子出國。

「可……可是我怕我比不過鐘秀。」宋曼青抿緊了唇,聲音有些發顫道。

宋父強硬地打斷了這句話,如下命令般厲聲喝道,「不行,你一定要贏。」

宋父甚至著了魔一般,報名參賽後還給女兒向學校請了假,讓她在家里一天到晚所有時間都用來練琴。

雖說宋曼青彈琴彈得不錯,但十幾個小時都在不斷重復著,大晚上要關燈睡覺了也沒停,就是樓上樓下的鄰居听了也覺得煩悶枯燥,拍門找宋父投訴。

然而宋父滿心滿眼只有女兒取得冠軍這件事,哪里會理會鄰里街坊的感受,甚至因為他們敲門打擾了女兒練習鋼琴而說話格外不客氣,吵得氣極了甚至動輒揚言別人嫉妒他女兒優秀,阻礙他們全家的前途。

鄰里街坊們紛紛覺得宋父不可理喻。

然而一周後的市賽初選和復選,阿洛都如原主一樣,拿下了第一名的優秀名次。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