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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齊人之福學生

春去秋來,安玄公將書院院長之位傳給阿洛之後,就過上了悠閑逍遙的晚年生活。

不過據祖父所說他準備編纂一部書,集他此生所有學識于書中,等編好後就刊印放入藏中,也好讓後世人也能看到。

書院一代新人換舊人,現在即便不依靠安玄公的聲望也能吸引到許多的俊才。

王九郎依舊在書院里磨練他的琴藝,試圖去模索道的層次。在書院不再缺劍術先生之後,蘇霧也回到了京城樓觀道。

樓觀道觀主見弟子歸來,依舊道心無垢靈台清明,不免大感欣慰。

再隨意一考較之下,大大吃了一驚。觀主不禁百思不得其解,他這徒弟不是去書院打工授課的麼,怎麼感覺像是進修了一番似的,對道法的修行領悟更為精深,都快敢超他這位師父了。

蘇霧便不假思索地提到了如今無涯書院的新院長辛盈,稱她見識智慧乃至眼光都遠超世人,哪怕在道法還是劍術修行上,蘇霧也遠遠不及她。

世人對她的了解還有那些傳聞不過是冰山一角。

在以往的書信中,樓觀道觀主就常听他這徒弟對那位辛院長的夸贊溢于言表,也因如此他險些懷疑蘇霧是不是妄動了情思,才會這般贊美一女子。

但見到蘇霧明顯的變化,在道法修行上的巨大進步,樓觀道觀主也忍不住陷入沉思,最後長捋胡須道,「听你這麼一說,為師也想見一見這位辛院長了。」

樓觀道觀主所說的見面,自然是親自去江南無涯書院一見。

雖說他是道教第一大派的觀主還深受皇室供奉,又一大把年紀了特地跑過去,在別人看來有些屈尊。

但他心里清楚,光是當年辛院長所贈的那份正統道門心法,樓觀道花了這麼些年,集眾人之思,也沒參悟透十分之一。

相比起來才把弟子送過去教些課,且還獲益不淺,修行也進步了很多,已經是他們樓觀道佔了大便宜。

他還曾經擔心對方拐了自己的寶貝徒弟,想到這樓觀道觀主也忍不住有些臉紅,堂堂道教第一大派還是要些節操的。

不久後,樓觀道觀主親至無涯書院,與辛院長談玄論道整整十五日。

這一次論道也在日後影響了整個道門乃至天下的局勢走向。無論後人如何評價這次論道,都不得不承認樓觀道觀主做出了最正確的決定,也為樓觀道抓住了這個時代最好的機緣。

而在現在,僅僅是引發了書院和江南的轟動,眾人對這位新院長越發敬畏。

此次見面結束之後,書院的人也知道樓觀道送來了眾多道家典籍和其他各類藏書,最後都是放入里。

衛輕依舊在角落里抄書練字,故而哪怕書院的學子換了一輪,他的生活依舊是平淡安靜的不起眼,哪怕新入學的學子一開始知道他是辛院長撿回來的,算半個學生,時間一長又把他給忘了。

明明他生得極為漂亮俊秀,幾度春秋過去也根抽條了的柳樹似的縴瘦修長,人美如玉。但長期沉悶寂寞的抄書時光似乎壓下了他所有的光芒氣韻,乍一看仿佛平平無奇。

衛輕學習了阿洛給他的靜心冥想法,很奇怪的一件事便是那紙箋上的心法他都看得懂,但只要一放下紙箋,腦海里就會消失一空,每個字都無影無蹤仿佛從未出現過。

明明他過目不忘,別說一張紙,就是一本書給他半日時間便能倒背如流。

而這張簪花小楷的紙箋卻莫名的玄妙,不止如此,單單是看著它盯上一會兒,開始還好,時間長了,眼中的墨跡仿佛就變得模糊起來,而且漸漸洇成一團一團的墨污,哪怕他拼命地睜大眼楮盯著,也只是令眉心還有腦袋疼痛起來。

若非無比的信任先生,衛輕都忍不住懷疑這張紙是不是妖精鬼怪所化的。

他拿著這紙箋去尋先生時,阿洛坐在窗畔手里握著筆,寫的也是一張紙箋。

認真听了他的敘述,記下這些修煉靜心冥想法時可能發生的癥狀後,阿洛微微頷首,又對少年笑了笑,「若是你覺得難受,便不必再看了。」

阿洛研究的這份冥想法只能保證不會真正傷害身體,但會吃什麼苦頭,她就不知道了。

對于阿洛來說,能夠修行擁有有強大的實力,許多艱苦是可以忍受的。但別人不一定像她這樣,她也不會要求他人。

少年沉默了片刻,抬起頭目光堅定又認真道,「若我能記住上面的東西,能否成為先生的學生。」

阿洛輕輕笑了笑,沒有回答。

衛輕卻越發專注于學習這張紙箋,而抄書練字也沒有落下。與此同時,書院還多了一個與他同齡的小伙伴,唐狗蛋。

听聞他也是先生帶進來的,衛輕一開始還有些敵意,結果這位成功以自己的名字沖擊到了他,皮膚微微黝黑,笑容干淨燦爛的少年還是大大方方地跟他自我介紹,姓唐名狗蛋。

唐狗蛋是藏掌櫃推薦給院長的,據他說,這小孩有些特別,常跑來看書。

盡管這些年藏的書籍越發豐富,但進入藏閱覽的大多還是讀書人,像他這般年紀小的少年實在少見,而且看的還不是經史子集,而是兵法戰略。

近些年來大寧的風氣偏向重文輕武,朝堂之上也是以文人為貴,武人為輕。就連平民百姓都是希望家中子孫讀書上進,好考上秀才舉人,前途無量也能令全家衣食無憂。

掌櫃見這少年資質並不算優秀,但勝在勤奮。

他開酒樓的叔叔嬸嬸待他並不好,常呼來喝去打罵支使他做事,但唐狗蛋總能省出些許時間來看書抄書。字跡也不好歪歪扭扭的,能看得清楚,抄了便帶回去看。

後來打听了才知道,他與爺爺原本住在邊陲之地的小村落,後來被蠻人北下的一小支隊伍血洗劫掠了。

唐狗蛋是唯一幸存下來的孩子,來遲一步的邊軍覺得這小孩可憐,便托付給過路的商旅來江南投奔親戚。

唐狗蛋的夢想,就是入軍營當兵好去和蠻人打仗。听說藏的書不禁任何人閱讀,他便常常來。

他腦子倒會轉,知道懂得越多的人更會打蠻人。就是一根筋,哪怕掌櫃勸他努力進學,考書院走文途,他也不改變當兵打蠻人的念頭。

阿洛听完掌櫃的話便明白了他的心思,「你是看中了這孩子。」

掌櫃笑道,「小姐真是聰明,老奴想收他為義子。這孩子心性難得,不怨天尤人,他叔叔嬸嬸待他嚴苛,他也不放在心上。又肯努力上進,日後定會出人頭地,若能收下這個孩子,也是老奴的福氣。」

藏掌櫃是辛家的舊僕了,為辛氏忠心了一輩子,不然阿洛也不會讓他負責管理藏。他的這一點心願,阿洛也不會不願意滿足。

至于收養唐狗蛋也不是件難事,掌櫃只花了些銀錢,唐狗蛋那對貪錢刻薄的叔叔嬸嬸就將他賣了,還簽字畫押寫了再無關系的契約,若是以後再來鬧事便是要吃官司的。

衛輕以為自己的身世已經夠悲慘了,但听了唐狗蛋故事,心里卻頗不是滋味。

唐狗蛋卻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傷心,現在不用干那麼多活,還能天天干活,甚至在書院里學習武功,他已經很滿足了。這世上只有爺爺是他的親人,像叔叔嬸嬸他們,沒有什麼感情也不會因為他們的拋棄而難過。

「那你為什麼還能天天笑的開心?」衛輕不知為何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唐狗蛋露出一口白牙的笑容,簡直要閃瞎了衛輕的眼,「因為等我把蠻人打跑了,爺爺在天上也會高興的。」

衛輕抿了抿唇,忍不住道,「你就沒有別的名字麼,除了狗蛋。你難道不覺得太……普通了點麼。」他盡可能用一個不太貶義的詞語來形容了。

「可是我爺爺就叫我狗蛋啊。」唐狗蛋眨了眨眼,完全沒懂他的意思,還強調道,「義父也覺得很好。」

衛輕覺得唐狗蛋是個莫名讓人討厭不起來的傻瓜,但很快他又忍不住羨慕起了唐狗蛋,因為竟然是院長單獨教授他課程,而且據他自己說好像是一種叫武技的東西。

和院長給他的那張紙箋一樣,都是這世上不曾出現的東西。

然而唐狗蛋只在書院待了半年就走了,說是要去入伍從軍。

衛輕有些氣憤不忍想勸阻他,他才不過十三四歲,還沒什麼家世背景,入軍中不過是一小卒罷了,說不定哪天就死在沙場還默默無名。

唐狗蛋目光堅定又認真道,「這是我一直夢想要做的事,沒有早也沒有晚。」

衛輕沉默了,不再說什麼。

听說他走的時候,院長還是讓他改了名字,補了半年文化課的唐狗蛋,認真思考憋了半天,最後道,「那我以後就叫唐飛星。」

唐飛星,這個名字比叫狗蛋好多了,衛輕在心中默默想道。

在唐飛星走後,衛輕反而認識到了自身更多的不足,越發沉下心來練字,學習紙箋上的東西。在這日復一日的練字冥想中,身上的無數稜角,曾經的自卑不甘戾氣似乎一點點被磨沒了。

而無涯書院新開學,難得一次迎來了通過入學試的女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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