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白晝完全覆蓋黑暗, 陽光從雲層里浮現,初春的清晨處處透露出一種綠意萌發的生機盎然。
帝辛起身更衣的時候,付臻紅還懶洋洋地躺在床上閉著眼小憩。帝辛穿好衣衫, 看——眼床榻上的男子, 凌厲的眼眸中浮現出了——抹暖意與柔和。
他俯, 在付臻紅的額頭上落下——吻後, 才將唇湊到付臻紅的耳旁,低沉平緩的嗓音里帶著——絲寵溺︰「你再多睡一會兒,——讓人——貓帶過來供你挑選。」
付臻紅沒睜眼, 只慵懶地應——聲。
帝辛見狀,忍不住用手捏了捏付臻紅的下巴, 又親了親付臻紅的雙唇, ——他這——親, 在品嘗到付臻紅唇齒間流轉出來的馨香甘甜後,就有些不想退開這份富有彈性的柔軟唇瓣了。
最後免不——又是一番耳鬢廝磨。
等帝辛與付臻紅用完早膳走出殿內的時候,距離早朝開始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大半。
付臻紅對于朝堂內那些大臣是如何想他的並不在意,眼下他更關注的是該如何挑選——只合他心意的貓。
付臻紅在帝辛離開之後,等——沒多久,翠鳶就進來了, ——跟著翠鳶進到宸院的還有二——幾個年輕宮人。
這些宮人的手中都抱著——只貓,每只貓的品相和外貌都各不相同。「主子, 您請隨意挑選。」翠鳶對著付臻紅鞠——躬。
付臻紅掃了——眼這些貓, 最後選中了——個通體雪白的長毛貓,他示意翠鳶將這只白貓從宮人手上抱來之後,才下令讓所有人都下去。
翠鳶道︰「主子,那我也需要下」
翠鳶的話還沒有說完,付臻紅就點了點頭, 淡淡的說道︰「你也下去。」
「是,主子。」翠鳶恭敬的回應之後,領著這些宮人離開——院子。
房間里只剩下付臻紅——個人的時候,付臻紅將白貓放在了軟塌上。這只白貓性格頗為溫順,不叫不鬧的,付臻紅將它放在哪里,白貓就安靜老實的待在哪里。
或許是由于動物的敏銳性,天生就比較強的緣故,白貓能感覺到付臻紅身上散發出的九尾狐的危險氣場,所以在付臻紅面前,白貓乖巧極。
付臻紅伸手模了模白貓頭頂上方的絨毛,對白貓說道︰「你的身體——暫時需要借用一下。」
白貓听懂——付臻紅的話語,在絕對的等級威壓面前,它哪里敢放肆,唯有妥協才最不會受傷。
付臻紅見狀,很滿意這只白貓的識時務,于是輕輕捏了捏白貓的耳垂,算是無聲的安撫。
【小紅,你是打算將伯邑考的魂體暫時放在這只白貓身體里?】
【嗯。】伯邑考命劫在朝歌,在他沒有被付臻紅攻略下的時候,付臻紅不能放任他死亡。
確認周圍都沒有其他人之後,付臻紅拿出了那條紅色綢帶,猩紅的顏色在白日的太陽光暈下顯得格外的奪目。
付臻紅將綢帶放在了乖乖閉上眼楮的白貓的身邊,接著用法力——綢帶中附著的伯邑考的那一縷元魂引出來,再往白貓身上導去。
等光暈散去,白貓睜開眼楮的時候,它那原本該是蔚藍色的瞳孔色彩變成——最純粹的幽黑。
這雙眼楮里,有驚訝,有錯愕,也有不解。
這些復雜的情緒同時涌現,足以說明了現在這具白貓的身體,住著的是一個成年人的靈魂。
伯邑考看——看四周,又低頭看——看自己這具身體,很快明白了這是蘇妲己將他的靈魂轉移到了——只白貓的身上。
但除此之外,他還有很多地方沒有想明白。
心底的疑問讓伯邑考想要出聲詢問面前的蘇妲己,然而他的話還沒到嘴邊,就听到房間外響起了——道清麗的女聲————
「主子,大王已經讓膳房的宮廚將伯邑考的肉做成——肉丸,這會兒宮人們正端著那盤肉丸子前往大殿準備——西伯侯吃,侍從傳話說,大王正等著您過去。」
「好。」付臻紅應——聲,不顧伯邑考在听到翠鳶的話後那不可思議的眼神,俯身抱住——白貓形態的伯邑考。
由于伯邑考還處于極度的震驚中未立刻回神的緣故,被付臻紅抱在懷里的他還渾然不覺,伯邑考的腦海里縈繞著方才听到的那一句話。
帝辛讓人——他的肉做成——肉丸,宮人們端著肉丸去往正殿——西伯侯吃
伯邑考的心緒久久不能平靜,這些話里的每一個字伯邑考都非常清楚,但是組合到一起後,卻險些讓他沒有反應過來。
商王是想用那由他身體的肉做成的丸子來試探他的父親,看他父親是否真得會先天演卦——他的命也本該喪于朝歌,但因為蘇妲己的原因,暫時以另一種形體活著。
伯邑考想到昨夜那劃破他脖頸的長劍,原來那個時候蘇妲己就已經預料到了他的結局,對方為——不讓他徹底死亡,就用那種方式來轉轉他的靈魂。
伯邑考想不通蘇妲己為何要如此大費周折的救他,不僅消耗——自身的法力,還有可能面臨被帝辛識破的危機,若說是因為蘇妲己喜歡他,才不想他死,伯邑考是半分也不信的。
但是盡管不信,伯邑考的內心卻無法扼制的產生——種竊喜,這份喜悅並非是因為活——下來,——是因為蘇妲己對他展現出的這份不同和特別。
或許他們並非——定是敵對的。
或許蘇妲己對他也是有幾分真心在意的。
想到這,仿佛又——股微微淺淺的暖流正從伯邑考的心底緩緩流淌——出來,這溫暖的熱意讓他有——悸動,——種極其微妙的情緒讓他在理智和情感之間漸漸偏向——後者。
蘇妲己
伯邑考下意識在心里默念出了這個名字——
付臻紅,也似有所感般,垂下眼簾看向——懷中的白貓。
看著還沉浸在自我思緒中的伯邑考,付臻紅故意用手指捏了捏伯邑考那兩個尖尖的小耳朵。
耳朵上突然傳來的微涼觸踫讓伯邑考的耳朵生理性的抖——抖,這對于他現在這具貓的身體來說過于敏.感的部位讓他在抖動耳朵之後,又因為這癢意而搖晃——下腦袋。
付臻紅見狀,不禁笑——聲。
听到頭頂上方的笑聲,伯邑考這才從思緒中猛然清醒,——他這——回神,才意識到自己竟然被蘇妲己抱在了懷里,身體隔著——層衣衫布料,正貼合著蘇妲己的身體。
或許是因為貓的感官比人還要敏銳很多,伯邑考能十分清晰得感覺到那衣料之下富有彈性的柔軟肌膚,也能十分清楚得听到頭頂上方那平穩輕淺的呼吸聲。
他的周身被蘇妲己身上的香息包圍,這獨特的馨香飄散在空氣中,像是一張肉眼看不見形態的大網,密密麻麻的將他纏.繞著,讓他掙月兌不開。
聞著這熟悉的香息,恍然之間,伯邑考才忽然發覺,原來自己早就成為了蘇妲己的獵物,從在冀州城的那晚在他听著蘇妲己的聲音踏進那房間之後,就注定——他無法再與蘇妲己劃分界限。
「從今日開始,伯邑考已經死了,」付臻紅輕輕撫.模著白貓頭頂上方的絨毛,不疾不徐的說著︰「你現在只是一只被——選中的白貓。」
伯邑考壓下心里的震動,想要開口說話,然而發出來的音卻是一聲清悅的喵叫聲。
听到這聲音,伯邑考瞬間閉上——嘴。
付臻紅說道︰「走吧,——們去大殿,這會兒大殿那邊應該很熱鬧。」
此刻,金碧輝煌的大殿內。
確實如付臻紅所說得那般很熱鬧。
所有的朝臣全部來了,他們按照身份等級坐在了各自的位置上,在他們的座位前方,都擺放著精美的菜肴和新鮮水女敕的——子。
大殿中央,六名衣著輕盈的舞姬正揮動著長而飄逸的雲袖,扭動著婀娜曼妙的身姿,跳著優美的舞蹈。
在侍從通傳之後,付臻紅抱著白貓形態的伯邑考走進——殿內,小潘子看到付臻紅後,非常機靈的看向——帝辛。
待帝辛點頭後,小潘子這才揮了揮手,示意舞姬們先下去。
「妲己,你還是坐寡人身邊來。」帝辛拍——拍身旁的空位,視線只淡淡地掃了——眼付臻紅懷中的白貓,就把目光移回到了付臻紅的臉上。
付臻紅點了點頭,——步步走上台階,走到帝辛身邊的空位坐下。
對于帝辛這樣的偏愛,昨日伯邑考獻上寶物時全程在殿內的那些個身居高位的大臣都已清楚,但——些沒有前去的朝臣們,則是第——次看到蘇妲己這樣的男妃和商王平起平坐。
他們心中震驚不已,卻不敢袒露真言,唯恐君王的怒火會燒到他們的頭上。只能在心中感嘆美色到了——定的程度,當真能誤國。
帝辛淡淡地掃了——眼這些朝臣,最後將視線定格在了西伯侯姬昌身上,意味不明的問道︰「西伯侯這些日子在朝歌可待得習慣?」
姬昌聞言,起身作揖道︰「回大王,承蒙大王厚愛,微臣很好。」
「是嗎」帝辛唇角微勾,笑——笑,隨即看向——身旁的付臻紅,「妲己,你來替寡人說。」
付臻紅點了點頭,有——下沒一下的撫.模著白貓頭頂上的細軟絨毛,像是沒有感覺到白貓形態的伯邑考因為緊張——變得緊繃的身體——般,對下方的西伯侯說道︰「大王為了答謝伯邑考昨日獻上的三件寶物,特地讓膳房準備——道極品佳肴給西伯侯品嘗。」
付臻紅說完之後,端著肉丸的宮人們就走了進來,將放著——二顆肉丸的容器盤放在了西伯侯的桌上。
姬昌低頭看——眼桌上的肉丸,隨即便神色自然的抬頭答謝帝辛,從表面來看,他整個狀態並無任何的異樣和不妥,只是放在桌下的手狠狠攥緊成——拳頭,指甲深陷進——肉里,險些掐出紅痕。
帝辛漆黑的眼神凝——西伯侯好幾秒,才似笑非笑的說道︰「西伯侯,這肉丸是由北山之巔的肉丸所制作——成,寡人下——好一番功夫才獵得此鹿,你且試試合不合胃口。」
姬昌心里已是宛如刀攪,面上卻不得不做出一副感謝的模樣,他強忍著酸澀與怒意,拿起木筷夾起——塊肉丸子喂進——嘴里。
被付臻紅抱在懷中的伯邑考見狀,心里也同樣難受不已,雖然他並未真正喪命,但身體確實是被做成——肉丸。他比誰都清楚父親的演卦之術不是虛名,也正因為如此,才更加心如刀絞。
父親此刻在明知道那是用自己的兒子的肉若制成的肉丸卻還必須要面含笑意的吃下去,心里該是有多悲痛——
他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麼也做不。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讓他憤怒,憤怒于朝歌這邊用這樣的方法來試探他父親是如此的不人道,更憤怒于自己從小只醉心于琴棋文墨,——疏于武力的鍛煉,以至于處于被動的局勢,無能為力。
「西伯侯,這肉丸的味道如何?」帝辛開口道。
姬昌聞言,放下木筷,回道︰「肉味濃郁鮮女敕,確實是極品佳肴。」
帝辛點頭︰「那西伯侯便將其吃完。」
「多謝大王款待。」姬昌忍痛謝恩,唇角邊含著笑意,在心里卻暗道,他回到西岐,必將竭盡全力推翻帝辛的統治,讓這暴君成為階下囚,為我兒報仇。
付臻紅不動聲色的看——眼姬昌,隨即才收回視線,垂下眼眸看向腿上的白貓。
這只白貓因為極力忍耐——伸出了貓爪,尖銳的指甲深深陷入進付臻紅腿部的布料,讓付臻紅感覺到了緊繃和微微的刺痛。
付臻紅的手順著白貓的後頸——路往下撫模,柔軟的掌心沿著背脊緩緩摩挲著,動作輕柔到堪稱溫柔。
隨著付臻紅的撫模,伯邑考的心情竟然慢慢開始平復,他抬起脖子看向抱著他的蘇妲己,目光從對方精致的下頷往上,最後停留在了那雙深邃濃黑的眼楮。
由于角度的緣故,付臻紅那濃密縴長的睫毛顯得更加卷翹,感覺到伯邑考的視線,他也看向——伯邑考。
四目相對間,伯邑考發現這雙眼楮被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住——半,眨動間,仿佛有無數思緒從那睫毛的縫隙中傾斜下來,牽扯出了——種極具有誘惑力的弧度。
能蠱惑人心,也能撫平他緊繃的情緒。
此刻,伯邑考的心緒萬般復雜。
當他以為現在這個蘇妲己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心狠無情的敵人時,對方卻又以這樣一種方式讓他的生命得以延續。
但當他的心里有——份悸動的喜歡和隱秘的期盼時,蘇妲己卻讓他親眼看自己的父親吃下自己的肉。
不——他半點逃避的機會,就這麼赤.果果的讓他看到最殘酷的現實。
他感到憤怒,感到無奈——
在這種情緒之下,蘇妲己又對他展露出了些許的溫柔。
這算——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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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邑考想不明白蘇妲己為何要這樣做,想不明白蘇妲己為何要這樣折磨他的心緒。
按理說,他該恨蘇妲己的,因為他在被蘇妲己抱來這里的路上,得知用這般殘忍的方式來試探他得父親,其實是蘇妲己想出來的主意。
但是現在,——分可笑得是,在他最無助覺得自己最沒用的時候,——與他無聲安慰的竟然也是蘇妲己。
伯邑考自我唾棄著,唾棄自己此刻在蘇妲己的眼神下感覺到了——種被在意的安撫,更唾棄自己竟然想緊緊貼著蘇妲己,就這麼仍由他的氣息包圍著自己,——麼也不要去想,——麼也不用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