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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乘月有時候會希望自己擁有一項特殊技能——時空跳躍。

這樣的——, 可以從考試——一天直接跳躍到考試結束後,假裝中間的努力、壓力、困擾都不存在。

還比如現在,面臨所謂的「必須犧牲一個人」的選擇……

雲乘月嘆了口氣。

「——了吧。」她說。

薛無晦沒有說話。但她莫名有種感覺, 仿佛他就貼在她耳邊,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 ——多只有長長的睫毛輕輕一動, 掩住眼中無數幽深的情緒。

她這句話沒有用傳音,所以也引起了另外兩人的注意力。

「雲姑娘?」阿蘇問。

洛小孟的神情則有些復雜。他頓了頓, 才問︰「你也想到了?」

雲乘月說︰「——沒想到。」

的確不是她想的, 是薛無晦想的。但洛小孟——上去並——相信,因為他那張天生憨厚老實的面龐上, 流露出了一種——合適的冷笑。

他緊緊抓著自己的刀,顯出十足的戒備, 聲音也嘶啞而凶狠︰「——是不會乖乖任你們主宰的。」

雲乘月︰「誰說要主宰你了……」

阿蘇看——他們,——後目光定格在前面的怪物身上。那巨大的怪物一動不動, 用那顆僵硬的人頭凝視他們;只要他們不——進,怪物就——會攻擊, 但……他們總要——進。

她深吸一口氣, 調轉手里的刀, 將之嵌入刀鞘。

鏘瑯——

「——去。」

這名仙門世家培養的護衛, 露出了堅毅的神情,就像之——她被命令去以身試船時一樣。她目不斜視,修長的腿已經抬起, 眼看就要落地。

「雲姑娘, ——家小姐就拜托你了……?!」

雲乘月一把抓住她的手臂,用力往後一拽。她情急之——用了大力,結果阿蘇猝——及防, 差點往後栽在她身上。

「誰說讓你出去了?!」

雲乘月有點生氣︰「——都說了,‘——了吧’,你們腦子里就不能想想別的?——對,——都壓根兒沒說有什麼辦法!」

阿蘇望著她,英氣而——乏秀麗的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卻顯得很無辜,還有點濕漉漉的。

她說︰「敵人不主動攻擊,但速度極快,——們不能應付。這時候,有至少一人盡力牽絆住它的注意力,給另兩人提供通過的機會,是最合適的法子。」

洛小孟在一旁皺眉︰「你們誰愛去誰去,反正我——去。」

阿蘇冷冷地睨他一眼︰「——也——放心讓你去。誰知道你會——會盡心盡力?」

洛小孟一愣,冷笑一聲,有點惱怒︰「你們這些世家奴僕,有什麼好得意的!」

雲乘月說︰「好了好了,別吵了——們三個人一起來的,就要三個人一起走,別想著犧牲誰——犧牲誰。」

「敵人身上刻有‘風’字,大約是迅疾如風的意思。」她含糊地帶過薛無晦的提示,——過語氣很凜然,一點不心虛,「——們一起想想,有沒有什麼別的辦法?」

阿蘇還想辯駁,但雲乘月瞪了她一眼,她怔了一會兒,居然也就乖乖听話了。

見兩人都陷入思索,雲乘月才略松了口氣。

她同時給薛無晦傳音,有點沒好氣︰[老薛,是不是你悄悄提示他們了?]

——[……這種一目了然的方法,若需要——提示才能想到,未免也太愚蠢。]

他的聲音微妙一頓,帶上一絲惡劣︰[哦,——卻是忘了,還有你。]

雲乘月︰……

帝王冷淡道︰[若你——願犧牲旁人,就要自己想出別的方法。說「——」容易,解決問題才是最難。]

面對阿蘇疑惑的目光,還有洛小孟將信將疑的眼神,雲乘月默然片刻,揉了揉太陽穴。

她用神識嘀咕了一句︰[你當皇帝的時候,肯定是個特別不好應付、要求特別嚴格的上司。]

薛無晦沒說話,大概懶得——她了。

這時,洛小孟忽然開口。

「你們說……」

他目光閃爍一——,似乎在掩飾什麼,語氣也有點含混︰「這里原本是要去拿《天下經略》的試煉,這怪物……會——會和《天下經略》有關?」

嗯?他怎麼知道?

雲乘月的耳畔響起縹緲的冷笑︰[他身上的死靈開始蘇醒了……這小子果然在試煉之地里得到了好處。很好。]

雲乘月猶豫了一——,悄悄道︰[那……如果有可能,盡量還是別殺洛小孟吧。千年前的人的罪孽,和他也沒什麼關系。]

從遺傳學的角度來說,血脈說不定還沒有街上的陌生人更近……遺傳學是什麼?忘了——過這里是修仙的世界,可能情況又有——同。

薛無晦極輕地冷哼了一聲,沒說——,但似乎默認了。

——[總之,你若不願采取——簡單的法子,就自己想出辦法。]

這人怎麼又鬧脾氣啊……算了算了,就當他是嚴師,在用實戰逼她成長。

雲乘月忙于傳音,沒說——,而阿蘇也沒說——,洛小孟就又猶豫了一。

「——家雖然沒落了,但還是留——了一些線索。這個‘風’字,很可能就是《天下經略》的殘片所說,‘其疾如風’的意思。」

他試圖透露得更多,措辭很謹慎︰「所以,這個‘風’字指的是行兵之法。或許,破解之道也落在兵法上。」

阿蘇眼前一亮,又為難︰「兵法……我雖然學過一些,但記得書上說過,用兵列隊唯快——破,——們又要怎麼應對?」

洛小孟遲疑︰「這個……」

雲乘月卻心中一動。

她看向洛小孟,問︰「你家傳——的內容里,有沒有說‘其疾如風’那一段的全文是什麼?」

「全文?」

洛小孟目光又閃了閃,到底——定決心︰「故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略如火,——動如山……後面就——知道了。」

雲乘月假裝沒注意他的異常,只點點頭︰「嗯,——動如山。」

「所謂靜極生動、動極生靜……那麼,要克服‘疾風之速’,是不是就要用到‘——動如山’這一句?假如真是試煉,題目和解答都來自同一篇兵法內容,也是很合適的出題思路。」

她的思考異常順暢,就仿佛有誰曾教導過她兵法,或者她曾經在哪里千百次地研讀過……此時才能信手拈來。

「這麼說……」

「……似乎有。」

阿蘇點點頭,眼楮一亮︰「對了,——想起來,好像以前家里的先生也說過,真正用兵如神的大將,快也快得、慢也慢得,遇上喜好急速行軍的對手,就要以不變應萬變……」

阿蘇似乎很喜歡軍事,說起來竟有滔滔——絕的勢頭。

洛小孟嘴角一抽,忍——住說︰「那問題來了,那只怪獸是‘萬變’,——們怎麼‘——變’?」

「呃……」

阿蘇一噎,半晌訕訕道︰「這個,當時先生說不好學,沒教,就提過一句,所以我一開始也沒想起來……」

雲乘月幫她總結︰「就是說,還是沒有具體辦法。」

阿蘇︰……

女護衛沮喪地垂——了頭。如果她頭頂有兩只毛茸茸的耳朵,現在多半已經垂——了。

洛小孟嘴角再抽抽,想說什麼,又忍住了。

他——向雲乘月︰「雲姑娘怎麼想?」

雲乘月也有自己的考慮。她看向那只一動不動、——似無害的傀儡,仔細——它身上遍布的「風」字,思索一二。

她問︰「你們的書文里,有沒有‘山’字,或者和‘——動’之類的含義相似的?」

阿蘇和洛小孟想了想,都是搖頭。

「——也沒有。」雲乘月用食指輕敲下巴,這是她思考時慣用的姿勢,「那這其實有點奇怪。一方面,試煉給出了明確的命題範圍……呃,就是提示,另一方面,難道試煉者沒有對應的書文,就不能通關了?」

阿蘇謹慎道︰「也或許是水府異變,試煉變得十分怪異。」

雲乘月搖頭︰「但——總覺得,這道題是渾然一體的,——像是異變的緣故。」

洛小孟道︰「雲姑娘的意思是……有別的書文可以用?」

雲乘月卻又搖搖頭。

她心中早已有個想法,只是一直猶豫,畢竟薛無晦提醒過她好幾次,這能力絕——能曝光。

但……如果她的猜想是對的,說不定這也是另一種「洗白」她的能力的方式?

試著掩飾一番,應該能行。

只衡量片刻,雲乘月就下定決心。

「——們試試臨時觀想一枚合適的書文。」

一旦下定決心,她說——的語氣反而又變得懶洋洋起來,像是隨口一提。

「……啊?」

「雲姑娘在開玩笑?!」

臨時觀想?

阿蘇和洛小孟面面相覷。

大凡觀想書文,誰——是苦苦臨摹靈文字帖,失敗一百次就嘗試一百零一次,甚至寫禿好幾根毛筆、寫干好幾池墨汁……才能成功觀想一枚書文出來?

書文,還能說觀想就觀想的?

緊接著,那面面相覷的兩人卻又同時「呃」了一聲。

因為他們想起來,身邊這名女修……好像就是因為一眼觀想書文,而被司天監——中的。

可就算是一眼觀想書文,也無法立即使用啊?修行上有句話,講書文從觀想開始,才是真的修煉。同一枚書文,越使用、越——解、越磨合,才能有越大的威力。

阿蘇小心翼翼問︰「雲姑娘,你是想試試一眼觀想?可我們現在也沒有合適的字帖……」

洛小孟就直接很多︰「就算真能一眼觀想,恕——直言,憑對面那東西的‘風’字威力,新生的書文——可能是對手——除非觀想出傳說中的玄字級書文。」

雲乘月說︰「——是一眼觀想。一眼觀想只是個名頭,觀想出的書文又——完整,用那個做什麼?」

另兩人一愣︰「那……」

「就是……唉,解釋起來有點麻煩。」

雲乘月提起玉清劍,示意兩人往邊上讓讓。她自己則調轉劍尖,對準那只怪異的傀儡。

劍鋒劃破空氣,銀光一閃如線。

她人雖未前進,怪物自然也——動,但那一點銳氣十足的波動,卻仍然令怪物看了過來。那顆血淋淋的人類頭顱轉動無神的眼珠,冷森森地盯著雲乘月。

雲乘月也盯著它的眼楮。

然後,玉清劍緩緩在半空一劃——豎。

然後是豎折——

後是略短一些的豎。

她沒有寫篆體,而是選擇了——熟悉的正楷,並且有意無意地,她借鑒了盧桁的風格——方折尖銳、剛硬有傲骨。

——山。

靈力在半空集結,幻化為一個半透明的「山」字。

但只是一瞬間,這字就散去了。

另兩人見了,自以為恍然大悟,——由都無奈起來。

阿蘇說︰「雲姑娘,書文——是這麼觀想的……」

洛小孟更直接︰「如果能隨手寫出一枚書文,——們還修什麼大道?」

寫字,隨時都能寫。

可以用手指亂畫,也可以用樹枝胡亂掃出。

自然,誰都能用劍尖在半空劃一——,裝模作樣地寫個字出來。

可文字,——一定是書文。

書文是道意的投映,是修士自身對大道的——解,也是修士與天地大道的部分重合。

而道,從來不是那麼簡單的東西。古之聖人雲,朝聞道、夕死可矣,足見道之難求。

所以……因為缺乏對應的書文,就隨便寫一個字出來?

就算是天才,也絕——可能。

但雲乘月充耳不聞。

她只說︰「再試試。」

另兩人對視一眼,——約而同地懷疑︰雲姑娘莫非表面雲淡風輕,內心壓力很大,精神有點……崩潰了?

雲乘月卻更加集中起注意力。

正如阿蘇、洛小孟所說,沒有人能不經過觀想、就隨意寫出書文,但雲乘月可以。

她一邊控制靈力,一邊醞釀好解釋,重新開口︰「——並非異想天開,只是……你們注意看那怪獸身上的字,——似雜亂無章,實際是不是又渾然一體?」

「……渾然一體?」

兩人凝目看去,半晌卻只覺得頭暈眼花,差點後退一步。

洛小孟正要說什麼,卻突然按了按懷里的東西,片刻後,他神情微微一變,似乎明白了什麼。

「難道……那怪物身上,根本是一副字帖?是同文字帖?——……是太極字帖?!」

一時情急,他月兌口而出,居然都忘記掩飾自己消息的來源。

但阿蘇也知道他在說什麼。作為世家的家僕,她也知曉頗多隱秘。

「太極同文字帖……就是據說已經失傳的,那個能從一個字里觀想出完全相反的另一枚書文的字帖?」

通常來說,從字帖中觀想出的書文,都和字帖本身的含義、精神相符合,至少相類似。如雲乘月的生機書文,就是《雲舟帖》的書意所在。

但這種已經失傳的字帖——同。

它暗合太極兩儀相生的道意,偏偏要讓修士從一種極端的書文里,觀測出完全相反的另一個極端。據說,這樣觀想出的書文——僅等級高,而且修士對書文的——解也很深,是以書文威力很大。

雲乘月沒有移開視線,只說︰「——知道什麼是太極字帖,但——覺得可以試試,就試試。」

阿蘇和洛小孟都微微倒抽一口氣,緊接著,他們不約而同地將目光投向傀儡。哪怕頭暈眼花,兩人也撐著——願意移開視線。

傳說中的太極字帖……如果真是太極字帖,誰會錯過?

雲乘月凝視著傀儡。

她實際也感到頭暈眼花。那傀儡身上似乎被下了某種詛咒,惡意地想要污染她的心神,或許那就是申屠侑對試煉的扭曲……但她堅持住了。

她瞪大眼楮,也繃住了神識。

終于,她的目光穿透傀儡的表象,穿透那些扭曲的惡意,一直看到了每一個「風」字本身——

其疾如風!——

清的一剎那,她身邊仿佛有狂風大作。

風有了,而相反的山在哪里?迅疾有了,——動在哪里?

雲乘月凝神搜尋。

沒有。

……沒有?

她疑惑了一會兒,忽然若有所悟,垂——目光。

其實——動一直都在……就是承托狂風的地面。

一線靈光閃過。她抓住這個時機,用玉清劍寫出了銀鉤鐵畫的文字——書文!

「……成功了!」

雲乘月都沒來得及細——發生了什麼。她只感覺靈力差點被抽空,自己也踉蹌往後差點摔倒,而與此同時,伴隨著阿蘇的呼聲,轟隆隆的巨響響起。

——山字,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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