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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我要負責”

這場災難是否在司天監預料中?

雲乘月並沒有證據, 只有一點聯想。她不能確定,但她可以直接問。她相信盧桁不會騙她。

「……我對此並不——情。」短暫的沉默後,盧桁沉聲回答, 「但出于一些原因,發生這場災難, 我——不很意外。」

雲乘月問︰「什麼原因?」

老人眼神復雜︰「我不能說。按律, 這些事只有五曜、四象星官,及從一品以上的朝廷大員能了解。」

雲乘月點頭, 又重新問︰「那熒惑星官到底去哪兒了?至——告訴我, 他在不在通天觀吧?」

老人苦——︰「我——是不能說。」

「那您,」雲乘月皺了一下眉, 聲音——凝重了一些,「您真的會全——解決這場災難嗎?」

「老夫義不容辭。」這一次, 老人答得毫不猶豫。

聶七爺露出懷疑之色,禁不住哼了一聲。

雲乘月凝視他片刻, 卻舒展神色,說︰「好, 我相信。」

她說得很堅決。這種清爽果斷的語氣, 令聶七爺一愣, ——讓盧桁一愕;他們齊刷刷升起一個念頭︰她——什麼這麼肯定?

其實很簡單, 心流狀態下的雲乘月有一種超乎尋常的直覺,令她輕易能夠分辨出對方是真心——是假意。

對她而言,這個疑問已經得到了部分解答。至于暫時無法解答的事, 她根本不會多想。她繼續朝前——去。玉清劍躺在她懷里, 流淌出暖意,——擊退她前方的灰霧。

雲乘月不時抬眼——空中無數「觸須」,觀察它們的方位。它們垂落下來, 布滿全城,疏密不定,其中有兩條落進了雲府。不過這兩條「觸須」都落在一個地方,是在……

是三房的院子。

她判斷出來,加快步伐。

一路上有不——伏倒在地的僕婢,大部分都——有氣。每當遇到這樣的人,雲乘月——停下來,揮動玉清劍,驅散他們身邊的灰霧。結靈之心在她丹田中流轉,提供源源的靈。

幾次過後,聶七爺沉聲說︰「雲姑娘,現在要緊的是‘祀’字,別——了無關緊要的人浪費——量。」

「什麼叫‘無關緊要的人’?」雲乘月沒有回頭。

青年一怔,有些好——地揚了揚眉,只當她小姑娘心軟的毛病發作了,道︰「結靈之心的——量雖相當于——三境連勢修士,終究——有限,——是節省——氣,等遇到真正重要的人再說。」

「我不認可。」

「……什麼?」

「——有的命都很重要。」雲乘月又一次揮動玉清劍,並且給自己塞了一顆元靈丹,「而且,我要負責。」

「負責?」聶七更揚起了眉毛,「這禍事和你又沒關系。哪怕你有些特別的——量,終究——是——一境的修士,你哪兒來這麼沉的責任感?」

「……我必須負責。」

盧桁咳了一聲,揮袖將附近的活人都堆到一起,他的屬下再甩出靈符,——人們隔離出一個安全的空間。這種空間能暫時隔絕灰霧,但不確定能支撐多久。

他淡淡道︰「乘月想做,——讓她去做罷。我們在邊上搭——手,——不會慢多。」

聶七討厭他,立即冷冷駁斥︰「盧大人,這可不是任性的時候。」

雲乘月沒說話。這是任性嗎?她不太確定。她應該無視——有倒下的人,一心一意只奔向問題根源嗎?——許。可……丟下她——見的人們不管?她做不到。

誰想給自己添很多麻煩啊?可是有些事必須去做。該擔的責任,必須擔。

她對薛無晦說過,她會負責,——以對今天——有不幸的人,她必須努——伸出援手。這是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她無法違背。

可無論她多努——,終究是有人死了,而且很多人她都有一面之緣。她和他們沒什麼交情,卻見過他們在生活中的樣子,是誰曾經說過,當一條生命逝去,實際上是一段生活消失。

她感到難受,心流卻讓她繼續保持平靜。她深呼吸一次,有些倔強地重復說︰「我要負責。」

「雲姑娘……」聶七有些不悅,但目光觸及她,他的聲音——是不可遏制地變得柔軟,「你現在應該主要去解決問題的源頭。」

雲乘月垂下眼睫。她——了一眼左手臂上綁著的兔子,這只黑色的垂耳兔安靜地跟著她,兩只柔軟的長耳朵絞在一起,緊緊圈住她的手臂。

「我沒有辦法。」她再次深呼吸,讓心流的平靜覆蓋了——有情緒,「而且,已經救完了。」

她——到院落——口,揚起玉清劍,後退半步,一劍刺破木。

「——誰!!」

出乎意料,院子中響起了活人警惕的呼喝,緊接著,那聲音變成了驚喜︰「二娘……七爺?盧大人?!」

是雲大夫人。

三房的院子很大,應該是雲府中最大的一間。此刻里頭擠滿了人,有雲大夫人、雲大爺,有三房夫婦,甚至雲家的老太爺——在這里。漣秋等下人——在。

他們緊緊擠在院子的空地里,四周鋪滿了字帖;字帖發出靈光,勉——抵擋住了灰霧的侵襲,——他們圈出一片干淨的空間。

但是,字帖的靈光一點點變得黯淡,能夠站人的地方——在收縮。而在灰霧彌漫的地方,已經倒了幾具尸。

雲乘月抿了抿唇。來不及多解釋,她用目光搜索那兩條「觸須」的落點,一條在人群中心,一條在……雲老太爺身上?

而且,這兩條「觸須」——不太一樣。老太爺身上這條偏紅,雖然凶煞,卻沒有奪人生機的危險感;另一條「觸須」偏黑,毫不留情地掠奪著活人的生機。

——啊!啊啊啊!

雲乘月耳朵一動,听見了人群中傳來的痛苦的呼聲。

「二娘,你沒事!七爺,盧大人,請你們幫幫我們!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

雲大夫人正要急急拋出一連串問題,雲乘月已經擺擺手︰「盧爺爺,聶七爺,麻煩你們解釋一下。」

她抽出玉清劍,指向人群。

寒光爍爍,人們全都一愣,不由自主緊張起來。慈眉善目的雲老太爺,抬起目光,面上垂著的肉——跳了跳。

「二娘啊……」

老太爺正要悠悠地說什麼。如他這樣的——家仙翁,即使面臨危機,——能悠哉從容。

雲乘月卻沒給他這個機會。

她只是舉起劍,像之前一樣,用——揮出!

「光」字閃耀,「生」字浮現;明亮清新的風吹開,吹得人人一松,唯獨吹得老太爺一凜。

人群中的呻/吟聲——稍低下去。

然而,「觸須」沒斷。

雲乘月一愣。剛——劍氣飛出,的的確確切中了那兩道「觸須」,但它們異常堅韌,只是顫動著搖了搖,——穩固如常。

「乘月,怎麼了?」盧桁——上來,又給她塞了一瓶元靈丹,一臉凝重,「難道聶家小子給的東西有問題,你的靈——又用光了?」

他——一反應——是聶七做錯了事。

旁邊正跟雲家人解釋狀況的聶七爺︰……???

跟著幫忙的中年下屬臉一垮︰……不要誤會,大人平時不這樣。

雲乘月搖搖頭︰「靈——沒問題,但我斬不斷。」

她比劃了一下天空到地面的距離。

盧桁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沉吟道︰「——許是書文——量不夠。你不若試試書寫法?」

雲乘月沒听過這個詞,問︰「書寫法是什麼?」

「你的書文比較特別,都是能蘊養的天級書文——以原是要等你到了——二境再來學,現在……恐怕很難成功。」盧桁皺眉道,「一時不好解釋,總之你試試用玉清劍將書文寫出來。」

雲乘月點頭,忽然想起來,她穿越沒多久的時候,那群商匪——是用隨身的毛筆、武器,寫出書文。後來穆姑姑——是這麼用的。她原以——是他們無法蘊養書文,可難道這——是正確的使用方法?

她再度舉起劍。

她——注意到,雲家老太爺的神色很有點異常。她心中一動,卻來不及分神。

因——這時候,突然有一個莫名的聲音出現在她腦海中。是她在浣花書院臨摹靈文時,听見的陌生的聲音。

——乘月,天賦再高,——不能偷懶。

「……誰?」她一怔,呢喃出聲。

那聲音很穩重,卻——遙遠模糊。

——今後出手,可不能再這麼冒冒失失。書文蘊養——內,是用來悟道的,哪是方便你砸人的?你這孩子,莫不是街邊「胸口碎大石」表演——多了?

——真正要發揮書文的——量,——是要寫,寫出來!用你的筆,用你的本命法寶,寫出來!

——每書寫一次,——是證道一次。觀想書文只是——一步,你要重復寫上無數遍,——能真正吃透這個字,——能離大道更近一步。

「是這樣嗎?」她喃喃回答,恍惚有點心虛和慚愧,像個學生那樣垂頭,「對不起,我不該偷懶。」

盧桁有點糊涂︰「乘月?」

雲乘月已經凝住心神。她慢慢吸了一口氣,再將那口氣沉下,一直沉到丹田。

用毛筆寫字,她會,但用劍怎麼寫?劍有鋒無毫,握持方式——和筆截然不同,寫出來的字能一樣嗎?

——觀察,凝神!

——真正的書寫——,以天地——紙,以胸中真意——墨,天下無物不可書,——必囿于筆頭?

原來如此。雲乘月閉上眼。

她的意識在下沉,但對四周環境的感——卻在提升——界遠去了,人們的碎語遠去了,一直涌動的擔憂和自責——遠去了。

天地,——紙。

胸中真意,——墨。

一次書寫,——是一次證道。

她手中有什麼,什麼——是她的筆。人的意願,怎能被物質——限?

她握住劍柄,睜開眼。這一次,兩枚書文沒有出現。它們都回到了她眉心識海中,靜靜地等待著什麼。

天空中,巨大的「祀」字俯視著她。兩道「觸須」一黑一紅,宛如一道嘲諷的微。

雲乘月凝望著這道微——,心中有一點怒意,如星火亮起。掠奪別人的生命,很高興?踐踏別人的生活,很得意?殘忍的自私,是一件理直氣壯的事?

她劍尖平穩如秋水,指向那道微。

「殺人——,人恆殺之。我們都要有這樣的覺悟。」她胸中燃燒著一股冰冷的怒意,喃喃仿佛對那個離開的人說,「我們都有自己苦苦追求的事物,但這不是傷害別人的理由。」

剎那間,雲老太爺的神情又跳了跳。他是場上唯一坐在太師椅上的人。他沒有說話,眼楮緊緊盯著那道劍光,長滿老人斑的手猛地握緊扶手,紫色的血管突出得可怕——他已經預感到了什麼!

預感到了,卻無——阻止。

因——那劍尖在半空輕輕一抖,已經劃出明亮的筆畫。

「生」字——向死而生的生。

「光」字——吾心自光明的光。

兩枚書文本——同屬光明大道,同出一脈、相輔相成;此時,它們又被同一支「筆」,以同樣的靈——、同樣的心境,流暢地書寫而出,更如水□□織,清輝大盛!

「 !」盧桁撫手贊嘆,眼楮發亮,「好字,好氣魄,好天資!吾兒大——!」

清輝映亮雲乘月的眼楮,映亮旁人驚艷的目光,——映亮老太爺鐵青的臉。

玉清劍,再斬!

——轟!

頃刻間,那道嘲諷的微——破碎了,連天上橫亙的「祀」字——像微微一顫。

空中的兩根「觸須」搖搖晃晃,開始消散,不斷——粉末——

在這時,老太爺抓緊扶手,猛然嘔出一大口血!

「爹?!」

「老太爺!」

「這是怎麼了!」

人群里,卻——傳來驚喜的呼聲︰「阿容,阿容,你醒了!你有沒有事,——痛不痛?」

雲乘月橫劍身前,望著這一幕。四周灰霧緩緩褪去,畏懼又忌憚。

她——向人群。

人們不覺分流。

她于是——清了,雲三夫人正抱著雲三小姐,淚流不止,後——滿臉痛色尚未收起,目光迷茫,顯得有些呆呆的。

雲乘月——上前,無視了三夫人誤解的驚叫,用劍尖一挑三小姐的腰帶。

啪嗒——

一枚顏色灰敗的玉佩落在地上,摔出一道缺口。

雲乘月了然︰「原來是用它下咒。雲三,這是誰給你的?」

雲三小姐——沒完全清醒,呆呆地——著她,忽然沒頭沒腦地說出一句︰「我真嫉妒你。雲二,你怎麼——沒死呢?」

「阿容,噓!!」雲三夫人緊張地捂住她的嘴。

雲乘月擰眉︰「玉佩誰給的?」

雲三小姐掙月兌母親的手,目光迷離,尖聲一——︰「你嫉妒我呀?這寶貝憑什麼給你,——該是我的,我拿了——是我的了!」

雲三夫人嚇得撲上去,死命按住她。雲三爺站在一邊,臉色卻已經變了;他已經想明白了一些事。

雲乘月一怔︰「給我的?」

沒見過啊。她正思索,卻忽然被盧桁拉到身後。她抬起頭,只——見老人花白的、一絲不苟的後腦勺,——有他剛硬的脊背。

「你說這玉佩本來是給乘月的?」老人的聲音冷硬到了極點,一個字一個字都像釘子,「是誰給的?」

雲乘月听出了他聲音中的怒火。她探過頭,發現雲家的人——很迷茫,又見聶七爺帶著諷——,正冷冷地望著某個方向。

是雲家老太爺。

雲乘月想起了剛——那兩道「觸須」。

「哦,」她這——恍然,暗道自己應該早點想到,「原來加害方的‘觸須’要偏紅色,那——好分辨了,我記住了。」

她又——著老太爺,很仔細地——了他一會兒,有些說不出的荒謬感︰「原來凶手是你——來三房的劉先生,——是听你的了。」

這話一出,——有人都安靜了。

一片震驚茫然之中,聶七爺卻是有些微妙地眯起眼——他反而很明白雲老太爺的做事緣由。如果換了他,他暗想,他會不會做出一樣的事?

雲大夫人扶著老太爺,——僵住了。她的目光落在地面的玉上。與此同時,她清晰地感覺到,手里攙扶的公爹在不斷顫抖。她離得近,甚至能听見他牙齒打顫的聲音。

那枚玉佩是,那枚玉佩難道不是今早——送到二娘院子里……雲大夫人的眼楮越瞪越大。她的丈夫在另一邊扶著父親,——一迭聲問︰「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肯定搞錯了!」

滿院死寂。

直到雲乘月平靜問道︰「——什麼殺我?」

老太爺沒吭聲。

雲乘月只能自己猜測︰「難道我的生身父親不是你的親生孩子?」

「……胡扯!」老太爺咳了兩聲。

「那是——什麼?」

半晌,老太爺抬起臉。他停止了顫抖,面上浮出一抹莫名的驕傲和優越感︰「這是——了雲家。」

他語重心長︰「我做的一切,都是——了雲家的利益。二娘,你不懂,當時和聶家的聯姻,對雲家的前途十分重要。你那時是個傻子,——算嫁過去,——是一招廢棋。不如讓更明事理的孩子嫁過去,——能維系長久之好。」

他嘆了口氣,面帶傷感︰「你不明白,家族的掌舵人必須做出正確決定。我——不願害死自己的親孫女啊——可是,只能這樣。後來你回來了、機靈了,我很高興,可你——什麼要執意拋棄雲家?」

「難道不是雲家養大你的?沒有雲家,哪兒來的你?真是忘恩負義。放你出去,日後萬一反過來戕害家族,怎麼辦?」他痛心疾首,——向四周的親人、下人們,「你說,你們說說,我做的事難道不是——了你們大家?」

竟然——真的有些人跟著紅了眼楮,只覺得老太爺說得太對了,一切都是——了家族啊!這是沒辦法的事。

連聶七爺都有些感嘆,沉默不語。他雖然不認同這種做法,卻能理解一家之長的責任心和決斷。身——男人,冷酷一些是天生的責任。

只有盧桁大怒,痛罵道︰「荒唐!懦夫!一家之興寄望于聯姻?那我——你們這家人都廢了!大家大族的興衰,從來要——出了多——人——,誰靠裙帶關系?靠裙帶關系的,最後都死無葬身之地!蠢貨!糊涂!狼心狗肺!一個個都是廢物……」

他罵得滔滔不絕。

听得一眾人目瞪口呆。這,這盧大人以前不是大官嗎?這——是大官的作風?

他們卻不——道,盧桁一生——官清正、鐵骨錚錚,最——不上這種攀附關系的行徑。如果他——在白玉京上朝,這會兒會用——甩出手中的笏板,——這些人的腦袋打開花。

現在雖然沒有笏板,他暴怒之下,卻找回了當年在廟堂上和人對罵的氣勢。說得難听些,連皇帝他都罵過,同僚被他罵哭過的不——凡幾,再配上他的鐵筆書文,是真能將人活活罵死的。

雲乘月被他護在身後,——不見他面上如——暴怒,心里卻一陣溫暖。

她拽了拽盧桁的袖子,搖頭說︰「盧爺爺,我們——吧,去通天觀。我的事回頭再說。」

盧桁正罵得唾沫橫飛,聞言重重噴了口氣,一扭頭,卻已經是眼神慈愛︰「你說得對,——吧。」

其他人︰……

盧桁的屬下︰……大人指天罵地的風采,真是久違了,久違了。

老人又扭頭一瞪眼,怒道︰「回頭再來處置你這個廢物老東西!」

雲老太爺被他罵得臉色鐵青,居然又「哇」一口吐出血來。可這回,雲大夫人卻在沉默中放了手。她退後一步,再退後一步,眼神失望至極。她——雲乘月,想說什麼,卻終究是欲言又止,最後只用幾乎沒人听到的音量,喃喃說︰「二娘,你——罷,以後別回來了。」

雲乘月卻听見了。

她本來已經轉身,這時卻又扭頭望著大伯母。這名貴婦向來以宗婦的身份自豪,多年來從無行差踏錯,可這時她站在院子里,明明被很多人簇擁,卻忽然像很孤獨。

真奇怪。雲老太爺和她血脈相連,卻要殺她;大伯母和她實則沒有血緣關系,卻反而更親近她。

雲乘月說︰「大伯母,你——可以——的。人生——很長。只不過是多經歷了一些麻煩,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如果當宗婦當得後悔了,以後不當了——行。

雲大夫人愣住了。

老太爺回過神,氣得直哆嗦︰「災星……災星!休要蠱惑人心!休要……」

雲乘月抓住盧桁的衣袖,阻止他再激動罵人。她自己問道︰「你剛——說,你害我是——了雲家,對不對?」

老太爺冷——,昂首道︰「我問心無愧!」

雲乘月干脆道︰「既然這樣,你應該自盡。」

人群安靜。

老太爺幾乎疑心自己听錯,目瞪口呆︰「什麼?」

雲乘月說得非常認真︰「你應該自盡。因——如果你不死,等我處理完手里的事,——會去報官,你的——作——會大白天下,雲府會非常丟臉,以後雲府的子孫都是罪人之後,都不能再入仕。我——過律法的。」

老太爺——發愣,其余人臉色卻變了。子孫不能入仕,意味著什麼?意味著無官無爵,雲家被永遠開除——家的行列,永遠不能翻身!

雲乘月——在說︰「只有一條路例外,——是進司天監。嗯,我應該可以進,我不擔心。」

「——以,如果你真的——了雲家著想,你應該自盡。」她嘆了口氣,「不然……總不能說,我死得,你卻死不得吧?那可——不是——了雲家了。」

說完,她——不管雲家眾人的反應,扭頭便。

聶七回頭——了——他們,再——那姑娘的背影,面露激賞,抬步跟上。不錯,他——理解這樣的思考方式,如果是他處于雲老太爺的位置,他的確會自盡——是不——道雲家人有沒有這個魄——了。

雲家的灰霧散了,人們安全了。可此時,他們望著那縴細挺拔的背影,卻都覺得難以呼吸。

只有一個念頭不斷回蕩︰這位二小姐,真是比惡鬼——恐怖的存在!

這時,神思迷茫的雲三小姐,——遲遲徹底清醒。她糊里糊涂地靠在母親懷里,記憶斷斷續續,本能開口問︰「娘,這是怎麼了?」

這一聲喚醒了很多人,——喚醒了她的父親——雲三爺。

雲三爺——一眼地上的玉佩,再——外頭躺著的自家侍妾、庶子女的尸——,一時腦子里一片嗡嗡,——有惶恐都——遷怒!

他沖上前,揚起手——狠狠兩個巴掌!

「喪——星!禍根!沒腦子的蠢貨!——全都是你的錯!誰讓你偷東西!讓你偷東西!」

雲三夫人尖叫起來︰「別打了,別打了,你會打死她的啊——!」

雲三爺想到自己慘死的愛妾——雖然是被他自己保命推出去的,簡直悲從中來,反手給妻子——一巴掌︰「混賬!——你生的什麼好女兒!」

雲清容被他拽著頭發打,臉上一片劇痛,本能地掙扎起來,拼命想推開施暴——,——不由自主地哭叫出聲。

「——夠了!住手!!」

雲大夫人氣急,趕快叫人拖開雲三爺。她上前一——,雖然她——不喜歡三娘這小家子氣的性格,可一——她身上被頃刻打出的斑斕傷口,不由——當即含了淚。

「有本事,你打真凶啊!」她大喊了起來,聲音里飽含怒火。

雲大夫人跪,抱起懵懵懂懂、淒慘流淚的佷女,多——年來她頭一次卸下——有面具,——將多——年里積蓄的憤怒和鄙夷傾倒而出。她收緊手臂,惡狠狠地罵道︰「這見鬼的家族——不待了!!」

而一邊,雲老太爺癱坐在椅子上。他的目光掠過地上的刀——那是死去的護衛的,他試著想了想死亡這件事……

他抖如篩糠,一句話——說不出了。

……

「惡鬼」剛剛跨出雲府的——檻。

她忽然若有——感,抬頭——去。只見剛——被她斬碎的「觸須」終于散盡,卻有一枚暗色文字緩緩下落。

那是什麼?雲乘月伸出玉清劍,用劍尖接住它。

「‘鎮’字?」

這枚字方正圓厚,橫豎整齊,宛如一只蓋子,充滿了「鎮壓」的意味。

盧桁——來——了——,品評道︰「這‘鎮’字有些年頭了,不——于二百年。」

雲乘月「咦」了一聲︰「您——得見了?」

「限于它。」盧桁指了指,失——自嘲,「真沒想到,老夫好歹——是洞真境後階,現在居然一點用沒有。」

聶七爺冷冷道︰「我——沒什麼用。」

說著,他又遞來一枚袖珍的玉質筆架,說︰「這是收納書文的器具。不是自己的書文,如果——有用,——能放進去。」

他雖沒說價值,但只——玉質,——道這筆架價格不菲。雲乘月有點躊躇。

聶七眼里掠過一點——意,卻仍冷著臉︰「當是報酬,補償我出——太。」

雲乘月這——道謝接過。她很在意這個「鎮」字,總覺得它會有用。

剛剛收起「鎮」字,頭頂卻有傘撐開的聲音,緊接著是個懶洋洋的人聲。

「咦——這里怎麼有個小姑娘,胳膊上綁一只兔子?莫非是傳說中的兔子仙女?」

熒惑星官手持一柄傘,飄飄而下,面上帶著他不變的懶散——容。

「兔子仙女,想去通天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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