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南的眼楮還有些紅血絲︰「他們呢?」
哭太厲害總是有些令人不愉快的後遺癥, 比如眼楮發酸,比如控制不住吸鼻子。
路白舟喘著氣指了指106教室︰「他們被捉迷藏的小孩纏住了…」
「嗯,」遲南將手里一支水槍遞給路白舟, 「我去看看,這個你拿著防身,水快用完的話可以到噴泉里灌滿。」
說著,遲南朝裴默他們所在的106跑去。
路白舟愣愣的拿著水槍,不可思議的看向遲南背影︰「你不怕…」
她話說到一半,幾個捉迷藏的孩子從過道迎面朝遲南走來,他們照例咧開嘴,露出殘著血液和碎肉的尖利牙齒, 像崩壞的喪尸。
路白舟嚇得拔腿就要跑,可當她看到遲南冷靜的扛起水槍,精準無誤朝孩子們滋水時, 整個人驚呆了。
這是要做什麼?人家福利院說玩捉迷藏…這家伙怎麼玩起了打水仗?!
可更令她詫異的現象出現了, 那些被水滋中的小孩突然哇的大哭起來四下逃竄,立場瞬間調換,小孩子們一下子從捕獵者變成被捕者,而遲南仿佛是站在食物鏈頂端的游戲者。
「怎、怎麼會這樣?」
路白舟不可置信的喃喃自語, 拿著水槍的手不自覺用力。這會兒樓道口突然冒出三四個孩子, 路白舟學著遲南的樣子用水槍朝他們滋去,果然, 效果是一樣的,這些孩子嚇得屁滾尿流往樓上躲。
路白舟愣了愣,身上的顫抖立刻停止, 她扛著水槍折回106教室。
當遲南趕到106時, 姜羽剛從講台後沖出來不久, 她拿著長刀一刀一個砍掉小鬼的腦袋。
可物理攻擊對這些小孩子無效,反而更激起了他們的興趣,他們蹲撿起自己掉落的頭顱,高高舉起拼湊在被斬斷的脖頸上,轉過身拋棄滿臉鼻涕眼淚的裴默,以姜羽為新的目標包圍過來。
姜羽手持長刀一步步退後,就在她被逼到牆角退無可退時,遲南的水槍突然滋了過來。
「遲南?!你怎麼不躲…」
姜羽話音未落,原本咧著嘴淌著口水的孩子們突然吱哇亂叫,她拿著刀懵在原地,「你這是…做什麼?」
遲南把其中一把水槍扔給姜羽,另一把丟給裴默︰「用水把他們淋透就听話了。」
兩人︰「……?」這是什麼迷惑行為?
雖然迷惑但效果顯著,兩人學著遲南的樣子舉著水槍朝鬼孩子身上噴,蜂擁逃離教室的孩子們不巧又遇到堵在門口的路白舟,慌亂之下他們選擇爬牆逃離。
有幾個被淋得通透的孩子原地扭曲變形,最後像一灘熔解的蠟般化在地上,留下黑漆漆的印子。
被欺負得最厲害的裴默從地上跳起來,扛著水槍追著逃竄的鬼孩子跑,嘴里髒話不斷。
他追到院子後,甚至開始用水槍射那幅異食癖粉筆畫,滋著滋著,牆面像燒熱的鐵皮被潑了涼水那樣,驟然升起一陣煙霧,恐怖畫作糊掉的瞬間他的手骨被吐了出來,咯吱一聲碎在地上。
姜羽看不下去了,提醒︰「差不多得了,節約時間找線索!」
裴默這才抹了把身上被咬開的血口子,罵罵咧咧走了回來,一口血啐在地上︰「媽的,終于爽到了。」
眾人︰「……」
遲南還好心提醒了他一句︰「水不夠用可以去噴泉池灌滿。」
姜羽晃了晃手中水槍︰「遲南,可以解釋一下這是什麼原理嗎?」
她記得剛進院子的時候,確實注意到地上橫七豎八遺落了許多兒童玩具,其中包括他們現在拿在手里的水槍,可那會兒她根本沒把水槍往戰斗武器上考慮。
遲南簡單說︰「做個實驗,順手撿了幾把水槍,又往噴泉池里加了些東西。」
當時遲南吃了幾十顆薄荷糖,站在噴泉池邊眼淚嘩啦嘩啦滾落不停,好在池水本身干了大半,他又哭了足足七八分鐘,雖然眼淚被稀釋過,但效果看起來同樣顯著。
就是現在嗓子和胃部一陣灼灼的薄荷清涼…
裴默直呼好家伙︰「早知道你這麼厲害,我就…」
說著他舉起水槍作勢要往背叛他的路白舟滋去,遲南立刻出聲制止︰「千萬別往人身上噴。」
路白舟聞聲迅速閃身躲開,裴默也被嚇得住了手︰「會…怎樣?」
遲南不動聲色的說︰「水髒,不衛生。」
眾人︰「……」
危機解除,四人重新灌滿水槍後決定分頭搜尋線索,見識過遲南實力的裴默這次主動站出來︰「我和遲南一組。」
路白舟求救的看向姜羽,生怕自己被和裴默分一組,對方記恨報復,姜羽會意主動說︰「那我和白舟先搜二樓,怎麼樣?」她是特意征求遲南的意見。
遲南點頭︰「那我們三點鐘在這里匯合。」
分配好各自搜索範圍後,遲南從走廊一間間看過去,發現福利院里臨北面的窗戶都被鐵皮焊死,他試著用匕首撬了片刻,紋絲不動,就好像有人故意要隱藏重要線索一樣…
福利院另一面,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這時,主樓敲響凌晨兩點的鐘聲,那些蜷縮在福利院角落瑟瑟發抖的鬼孩子,在鐘聲敲響的瞬間消失了。
現在裴默拿著水槍天不怕地不怕︰「看來這些鬼孩子真的怕了我們,跑路了。」
遲南︰「可能捉迷藏游戲只在固定時間進行。」
「固定時間?是說他們還會出現嗎?」裴默倒是沒想到這層。
遲南︰「等到三點就知道了。」
捉迷藏游戲是一點鐘聲敲響後才開始的,而他們十二點就進了福利院,遲南有理由懷疑時針指向單數時,是游戲時間。
裴默雖然不知道遲南怎麼得出的結論,但只要想到現在能輕輕松松對付福利院惡靈,他就沒什麼好害怕的。
……
姜羽在前方打著手電,路白舟跟在她身後問︰「之前我上來過,二樓所有房間都上了鎖,要找線索需要一間間撬開,我們的時間絕對不夠。」
她粗略算過,撬開一把鎖大概需要5-10分鐘,三倍速後就需要花費15-30分鐘,這樣一個小時他們最多只能開四把鎖,而二樓住宿部至少三十間房…全部開完需要七個多小時…
姜羽︰「只需要撬開213號房就行。」
「213號?」路白舟想了想,恍然大悟,「那是遲南在汽車旅館被殺死的房間號!」
兩個姑娘腦子轉得快,動作也非常利索,確定目標後就以最快速度撬開213房間,‘ 噠’聲響後,姜羽緩緩推開破敗的房門。
和之前空氣常年不流通、沉悶腐朽味經久不散的106教室不同,這間房的空氣混雜著泥土的清新和青苔的潮濕味。
姜羽用手電照過去,發現房間西面的窗戶開著,甚至有風嘩啦嘩啦翻動桌上的書頁。
「咦,這間房的窗沒被鐵皮焊死。」
窗戶的位置正對福利院主樓的後院,姜羽持手電朝外照去,當看清福利院背後的情形時,禁不住倒抽了口涼氣——
西面窗戶正對著的,是一大片墓地。
上千塊墓碑聳立著,密密麻麻在黑暗中延伸,甚至給人一種無邊無際的荒誕感和恐怖感…
……
這邊,遲南兩人很快搜完了校長室和教員室,並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線索。
裴默把視線轉到資料室︰「我去找找有沒有你們兄弟倆的資…」
當他看到數十個堆得滿滿當當的資料架子時,忙把話吞回肚子里,「咳…可能花一晚上我們都找不出對應的資料…」
遲南潦草掃了眼滿是灰塵的資料架、以及亂堆成山的文件,並沒有進去的打算︰「先去地下室吧,畢竟是凶案現場。」
裴默听到凶案現場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不自覺握緊手里的水槍,也不知道真的遇上副本大bss,水槍還管不管用…
但他到底是有些怕遲南的,更不敢質疑他的決定,只抖著聲說了句︰「好。」
地下室在走廊盡頭,連接地下的樓道被一道鐵門攔住,可掛在鐵門上的鎖並沒有扣死,遲南松松一擰就拔開了。
或許是離開地下室的人認為再沒必要上鎖,又或許是最後一個進了地下室的人再沒上來…
兩人的腳步聲在狹窄的樓道回響,一速手電光虛虛的照亮腳下樓梯,把兩人的身影拖得歪扭細長,斜斜映在爬滿霉斑的牆壁上。
通往地下室的樓梯很長,裴默直覺得他們至少拐了四五個轉角,仍然看不到樓梯的盡頭。
越往下,空氣里潮濕的霉味越濃烈。
裴默緊緊握住水槍,可身上還是禁不住開始細細發抖,恐懼被他的腳步聲和牙齒咯咯聲無限放大,惡性循環。
就在他感覺自己有些喘不過氣時,終于看到了晃動在黑暗盡頭的火光。
看到光明的瞬間他剛想松口氣,可下一秒心中警鈴大作,裴默差點嚇得從樓梯上摔下去——
這他媽廢棄了幾十年的福利院,地下室哪來的火光?
「遲、遲南…這光線絕對不對勁,我們這樣貿然下去是不是不穩妥?」裴默小心翼翼的問。
遲南點頭︰「你先等在這里,我下去看看。」
「不要!我跟著你好了!」一想到要獨自呆在陰森冗長的樓道,裴默就嚇得汗毛直立。
遲南還是那副面無表情︰「好。」
他看到地下室有光源,為了省電,還特意把手電關了。
裴默︰「……」就無語。
「請問有人嗎?」遲南停在地下室門外,照例很有禮貌的叩門,朝屋里問。
等了五秒沒人回答,他才轉入屋里。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具吊死在繩索上的尸體,尸體已經腐敗得只剩下幾縷爛肉附著白骨,看來死得有一定時候了。
「這…」
「應該是我角色的尸體,不是弟弟的。」
遲南記得哥哥的角色是忍受不了無止境的孤獨、身份認知的錯亂,最後上吊自殺的。
可任務並非找到哥哥的遺體,所以這具尸體對他而言只是劇情背景一樣的存在,並沒有實質意義。
遲南的目光落在桌上跳動的燭火上,這也是屋里的光源所在。
二十根蠟燭被插在早被霉斑爬滿、已經看不出形狀的蛋糕上,幾十年過去,尸體蛋糕腐朽敗壞,二十根生日蠟燭還在灼灼的燒著,就像某種隱喻,在祭奠哥哥懸在繩索上的尸體。
遲南記得角色夢境里,弟弟被殺時生日蠟燭只有十九根,也就是說,哥哥是在弟弟被殺後的一年、兩人生日那天自殺的。
遲南朝蠟燭走近,發現腐敗的蛋糕下壓著一張照片,他小心翼翼抽出照片,將上邊的灰塵擦干淨,仔仔細細的看。
照片是哥哥臨死前拍的,畫面里擺著一只新鮮誘人的草莓女乃油蛋糕,巧克力牌上寫著——
10.31,祝我們20歲生日快樂
所以兩人的生日是10月31日,遲南記下信息點後把照片收好。
他又看向蛋糕上的蠟燭,想了想,最後把蠟燭盡數吹滅,一並也收入兜里。
不能浪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