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體版

第70章 馬賽克學校(21)

所有人都愣在當場。

男管家體貼的和老夫人用家鄉話說了一陣, 抬起頭看向眾人說︰「抱歉,我們夫人習慣用晦澀的隱喻表達所看到的景致,時常讓人雲里霧里, 這位先生如果不嫌棄的話, 可以到家里坐一坐, 夫人會把看到的景象畫下來,這樣方便兩位理解。」

老夫人直接向遲南發出邀請︰「對于這位先生所呈現的形態我也相當感興趣,所以希望先生能當我的模特, 不知道先生有沒有興趣?」

遲南幾乎不需要思考, 很真誠的回應︰「謝謝, 我的榮幸。」

說定後, 兩人隨著老夫人和男管家來到公寓三樓。

老夫人說她眼楮雖然幾乎全瞎了, 但創作的時候看得分明, 甚至還因禍得福, 能畫出尋常人見不到的瑰麗事物。

遲南恰好是很配合的模特, 他很能適應長久坐著不動的姿勢, 也不會覺得無聊,只安靜的待在一簇小白花旁邊,看著不遠處一束日光發呆。

這個故事背景里的日光比別處熱烈許多,像一簇簇流動的火焰,午後時分能把萬事萬物蒸騰融化。

「小家伙,別亂動。」老夫人突然停下筆,用稱不上嚴厲的聲音警告。

遲南無辜的抬起眼詢問,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沒動過。

老夫人朝他撇撇嘴︰「我說的不是你,是你身上另一位。」

遲南︰「…哦。」

約莫一小時後, 老夫人終于完成了創作。

當新鮮的畫作展現在眾人面前時, 唐昱忍不住低低一聲驚嘆, 因為色彩鮮艷的畫布所呈現的景致過于詭異…

畫面里坐著一個雙頭連體人,兩人五官幾乎一模一樣,只不過其中一位戴著眼鏡、眸子呈現深黑色,是角色里‘遲南’的模樣;另一位眸子是幽冷的綠色,眼角生了兩顆淚痣,是遲南本來的樣子。

他們共用一具身體,就好像一束枝丫上開出了兩朵顏色不同的花,別有一番詭異獵奇的美感。

因為兩張臉都生得賞心悅目,並不會讓人覺得是怪物,反而有種打破規則和常識的吸引力。

唐昱驚訝過後喃喃說︰「不過這也太美了…」

這種對稱又風格鮮明的美感,讓他一時間沒辦法移開視線。

遲南臉上依舊沒太多情緒起伏,老太太用灰玻璃珠似的眼楮看著他︰「這就是你在我眼里的樣子。」

「謝謝您讓我看到…真相,」遲南出神的看著畫作,「請問可以把這幅畫送給我嗎?」

老夫人笑了︰「當然,這本來就是屬于你的。」

遲南將畫作捧起的瞬間,系統終于有了動靜——

[恭喜兩位同學發現了重要角色身份,好感度 5,現在累計好感60點。]

真相已經水落石出,還有40點好感他們就能圓滿完成表演課任務了。

[現在‘哀’主題的表演已經到達及格線,為了獎勵兩位同學精彩的演出,校方決定獎勵重要通關道具︰弟弟的頭顱一顆。]

收到系統信息後唐昱結結實實的愣了一下,弟弟的頭顱…這是什麼詭異又血腥的道具?

[以及重要線索道具︰遺失的回憶一份。]

女老師話音剛落,遲南所處的空間立刻變成靜止狀態。

老夫人和男管家像被按下暫停鍵那樣保持原本的姿態不變,日光熱烈的窗戶不知什麼時候被窗簾遮住,客廳一大面白牆落下投影,就好像放電影一樣。

畫面正前方是一只水族箱,無數綠眼天堂魚在水里穿梭嬉戲。

這些流動的色彩只是背景,藍色玻璃上映著雙頭連體孩子的輪廓。

整個回憶投影畫面是以‘遲南’角色的視角展開的。

「哥,他們說我是寄生在你身體里的惡魔,貪心又邪惡,理所當然把你的一切佔為己有。」

「他們指的是誰?」

畫面向左側轉了差不多60度,遲南再熟悉不過的綠眸子映入眼簾。

此刻他們還是小孩子模樣。

「老師、同學、你的朋友還有…我們的媽媽,都這麼認為,他們討厭我,說只有惡靈才會擁有這種詭異的綠眼楮。」

畫面里‘遲南’頓了頓︰「他們的話不重要,我的就是你的。」

綠眼楮笑了笑,用一種葉常獨有的開朗︰「嗯,哥說不重要那就是不重要的。」

「他們嫉妒你的眼楮好看。」畫面里的‘遲南’篤定說。

「他們還嫉妒我永遠不會和你分開,」綠眼楮愉快的眨了眨眼,「我們是一體的,他們沒辦法,對不對?」

「嗯,我們不會分開的。」

綠眼楮伸出左手︰「拉勾。」

小‘遲南’用右手勾住他的左手︰「上吊。」

「一百年不許變。」

畫面里的光線漸漸變暗,黑色填充了整面投影牆。

只有正中間的一線光慢慢變得清晰。

昨晚經歷過這些的遲南很快就猜出故事的主角被鎖在了衣櫃里。

「那兩個孩子呢?今天怎麼沒看到他們?」是一位陌生女士的聲音從櫃子外傳來。

女主人語氣鄙夷又無奈︰「我讓他們去親戚家住一陣子,看到那兩顆頭在眼前晃我就心煩意亂,日夜不得安生,也不知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

櫃子里的兩顆頭在黑暗里對望了一眼,綠眼楮很不配合的握緊拳頭敲打櫃子門,發出‘砰砰砰’的響動,吸引來客的注意。

透過門縫的光‘遲南’看到,綠眼楮的嘴上像人質一樣被貼了膠帶,只能發出嗚嗚嗚的聲音。

「夫人你听到了嗎?那是什麼聲音?」女士疑惑道。

女主人僵硬的笑了笑︰「您不要介意,前段時間家里來了一只野貓,經常往櫃子里鑽發出奇怪的響動。」

「夫人真心善,現在已經沒多少人願意收養流浪貓了。」女士信了她的鬼話。

女主人嘆了口氣︰「可是心善也落不得好下場,我到現在都沒辦法相信,自己怎麼生出那樣的怪物,真是…丟人至極。」

「夫人您無需自責,他們的降生一定是有隱喻的,那兩個孩子或許是善與惡共存的生命,互相平衡制約,未嘗不是好事。」女士勸慰道。

女主人沉默良久,突然提高了音量神神叨叨的說︰「對!我怎麼沒想到…善與惡並存…如果惡的那一方永遠消失了,那就是善意戰勝了邪惡,所有的痛苦和羞恥就能徹底結束,干干淨淨!」

女士有點擔心︰「夫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

女主人的聲音捎著笑意︰「沒什麼,我只是突然做了個重要且正確的決定。」

兩雙高跟鞋的聲音漸漸遠去,送客回來後,女主人窸窸窣窣打開櫃子的鐵鎖鏈。

突如其來的光明讓黑暗中的視線一下子沒辦法適應,明晃晃的畫面突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巴掌響。

女主人一巴掌狠狠甩在弟弟的臉上︰「剛才為什麼故意發出聲音?你就這麼想讓我出丑嗎?」

兩個孩子的嘴巴被膠布封住,只能嗚嗚嗚的抗議,但那雙綠眼楮直視著女主人,眼神里有露骨的戲虐。

女主人總是被這雙屬于惡魔的綠眼楮盯得頭皮發麻,她習慣于用暴力掩飾自己的恐懼和懦弱,巴掌接二連三的打在弟弟臉上,直到那張蒼白的小臉交錯縱橫布滿紅指痕。

可無論她怎麼施暴,綠眼楮從來不會對她露出可憐屈服的姿態,永遠高高在上充滿鄙夷,就好像能讀出她內心最深處的羞恥和恐懼。

這不是一雙尋常小孩的眼楮,這個孩子的身體里住進了惡魔!

「跟我道歉!」女主人刷的撕下貼在兩人嘴上的膠布,雙手掐住弟弟的脖子,「不好好道歉我就掐死你。」

她這雙手保養得極好,縴細白淨,正一點點收緊…無論是威脅還是真心,此刻她眼底掠過令人畏懼的殺意。

「媽,我們不是怪物,弟弟也不是惡魔,」‘遲南’試圖冷靜的和女主人解釋,「我們只是在你肚子里的時候,沒能成功分離,雖然罕見但是自然…」

「胡說八道!」女主人怒斥打斷‘遲南’的解釋,「你們和別的孩子不一樣,不一樣就是有罪!」

因為不一樣所以讓人產生恐懼,從而被定義為錯誤甚至有罪,這樣的邏輯長期存在于人類的常識里。

人類永遠都是常識和自以為是的囚徒。

綠眼楮的弟弟突然笑了起來︰「哥,媽害怕我們…」

可惜他話沒說完,就被女主人掐得咳嗽不止,再說不出完整的話。

「我不怕你!你本就不該存在這個世界,我把你帶來就是個錯誤,你得搞清楚,我能把你帶來當然也能把你送走…!」

「咳咳…」

「我也知道你害怕什麼,反正…我會讓你加倍償還的,你給我等著。」

影像在女主人瘋癲的笑聲里漸漸淡去,視線被並不明亮的白色充斥填滿。

病床、手術簾、虛掩的大門以及桌上沒寫一個字的病歷本,讓人聯想到空氣里冷冷的消毒水味。

「夫人,沒有哪家醫院願意給這兩個孩子做分離手術,我們要承擔的風險太大了。」陌生的男士語氣有些沉重。

女主人︰「您放心,我們能付的手術費絕對是你需要承擔風險的十倍。」

「可是…」

「我不要可是,風險才是我選擇你們的原因,畢竟我知道,你們願意接很多見不得光的活兒不是嗎?」女主人笑了,掐滅手里的煙,「我願意承擔所有風險,包括…」

她向前傾了傾身體︰「兩個孩子的死亡。」

黑醫院的男醫生僵住了,片刻躲閃視線說︰「可是即使他們分離成功,今後的人生也要面臨嚴重的殘疾,並不見得…」

「我不要分離成功,」女主人打斷他的話,「我要你們分離失敗,這才是我選你們的意義。」

「什麼?!」

「把那個綠眼楮的頭割掉,盡量搶救另一個就好。」

「很抱歉夫人,我們沒辦法做出…」

「不行?為什麼不行?你們以為自己是什麼正經醫院嗎?還是說你真的認為,在手術室里弄死一個怪胎小孩子有罪?」女主人壓抑不住自己的狂躁咆哮,僵持了片刻她才稍稍平復跌坐回去︰「那行吧,只能我親自把那顆惡魔的腦袋割下來,你們負責止血和防止丑聞流出就好了。」

「……」

「放心,治療費絕對不會虧待你們。」

此時此刻,生了兩個腦袋的雙胞胎正趴在門外將屋里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

‘遲南’的第一反應是拔腿就跑,離開惡魔母親和這個要把他弟弟奪走的地獄。

「哥,你要為了我離家出走嗎?打算去哪呢?」

「我不知道…反正離開就好了…」

「沒用的,我們兩個這麼特別,走到哪都會成為人們視線的焦點,逃到哪都沒用,用不了24小時就會被人抓回來。」

「那就去沒有人的地方。」

綠眼楮笑了︰「可那樣我們怎麼活呢?」

「總會有辦法的。」還是小孩子的‘遲南’並不確定。

「哥,人類是群居的生物,月兌離了人群我們會很辛苦吧?」

「總會有辦法的…總會有的…」

在‘遲南’的腳步和喘氣聲里,畫面陡轉,眼前的景致好似加了層猩紅的濾鏡。

女主人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唇角揚起︰「南南,你睡一覺就結束了,很快的。」

「等一切結束,我們全家走得遠遠的,去熱帶,那里有一座叫貢城的小城市,很熱鬧,而且沒人認識我們,沒人知道這段羞恥的往事…」

她伸手蓋在了‘遲南’的眼皮上,從指縫隙里漏下白慘慘的光刺得‘遲南’眼楮疼。

「媽,我們不想分開。」

「听話,他是寄生在你身體里的惡魔,你現在還小不知道善惡,等以後你長大了,就會知道,有他在,你無法享受正常人擁有的一切快樂,沒辦法社交、戀愛、結婚、擁有屬于自己的小孩,不會有哪個姑娘願意嫁給這樣的怪物。」

「可是我現在擁有正常人享受不到的快樂。」

「這不是快樂,這是畸形,是那個惡魔騙你的,不要被他蠱惑了。」

「媽,我清楚自己的感覺。」

「胡說八道!你不清楚!」女主人已經失去了耐心,「你被蒙蔽了傻孩子,和別人不一樣就是錯誤的,媽媽必須親手幫你糾正錯誤,讓你和正常人一樣。」

「不…」漏進來的光越來越迷糊,‘遲南’知道是身體里的麻藥起了作用。

「好好睡一覺吧,等醒來噩夢就過去了,那個一直不要臉纏著你的惡魔也會永遠離開。」

「媽,我不會離開哥的,你記住了,」綠眼楮在手術台上揚起唇角,「我會回來的。」

黑暗再次填充整個畫面,所有說話聲截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發電機的轟隆隆聲,就好像客廳里那台巨大的、冰凍著男主人尸體的冰櫃,發電機總是一刻不停的隆隆響。

緊接著是鋸子切割皮肉骨骼的刺耳聲響,像詛咒一樣在遲南耳邊喋喋不休,雖然現在畫面全黑什麼都看不見了…

半分鐘後,道具[遺失的記憶]放映結束,這個世界重新流動起來,黑漆漆的投影牆被日光取代。

老夫人和男管家將畫送給遲南,目送兩個年輕人離開。

讀取了[遺失的記憶]的影像後,唐昱一直沒從悲傷的情緒里走出來,此刻一言不發的跟著遲南上樓。

作為跨性別者的他比一般人更能理解被視作‘另類’的痛苦,在人們的認知里,不同本身就是罪惡,他從小到大遭受的非議和中傷不是尋常孩子能想象的,雖然這些從來無法左右他自己的選擇和判斷。

他突然明白了這個故事的主題‘哀’,並非只是親人葬禮上的哀樂,而是更深層次的悲哀。

「那個…現在我們要怎麼行動?」

唐昱深吸一口氣,暫時從情緒的沼澤中抽身,比起因為故事主角的相似遭遇而悲傷,當下他們更應該理智的思考推動破局。

遲南似乎恍惚了一下,片刻說︰「找到剛解鎖的重要道具,弟弟的頭顱。」請牢記︰,網址手機版m.電腦版.,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