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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燁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呼吸不穩,眼看著她要挑開他的里衣,他猛地抬手, 狠狠攥住她的手腕。

她抽了一下手腕,卻抽不回來, 他掌心的力道狠重, 攥得她有些疼。

白秋抬起眼來, 眸光清透,和他深沉冷戾的黑眸隔空相撞。

她的眼楮,帶著銳利的探究, 直直望進他的眼底。

「你怎麼了?」她問︰「只是想瞧瞧你的心而已,青燁不肯把心給我看嗎?」

她這話無疑是試探, 語氣甚至帶著些許篤定, 像是猜到了什麼, 明亮的眸光倒映著他的樣子,讓人無所遁形。

他抿唇不答, 緊緊盯著她,眼神微沉。

白秋又嘆息一聲︰「青燁, 江文景臨死前都那麼說了,你還把我當傻子嗎?」

「你一定做了什麼, 是不是?為何我幾次瞧見你指縫有血?為何你分明好了不少, 卻又惡化了?」她的語氣逐漸激烈, 整個人都有激動起來, 只感覺心酸酸脹脹的,並無任何責怪之意,卻又忍不住兩眼泛酸。

「你告訴我好嗎?無論如何,我們都可以一起, 可你瞞著我,卻——」

尚未說完,驀地一陣天旋地轉。

她被他推倒在了床上。

長發散開,後背狠狠往後一砸,她瞪大眸子,對上他翻騰著激烈火光的黑眸,一半的臉被燭火照得如同地獄里的修羅,眸底卻微微泛紅。

他一手攥著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捏成拳,撐在她的頸側,骨節咯咯作響,听得她心驚。

她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失態。

他盯著她,眼楮紅得在滴血,「不知道不好麼?!」

「你不知道,便什麼都不必擔心,我們能長長久久地在一起,這便夠了!」他盯著她,原本沉戾的語氣又逐漸放軟,「小白,我習慣了,我不怕疼。」

她定定地望著他,不吭聲,從他手里掙扎出著救出自己的手腕來,又一聲不吭地去解他的衣裳。

不管他怎麼凶,她都不怕,她偏要看。

這一回她確定了,他是真的不太好,解開衣襟的手指微微打著顫,他黑漆漆的眼珠子盯著她,眼底的倔強冰冷漸漸瓦解,逐漸變得脆弱不堪。

他猛地傾身抱緊她,白秋的手指一頓,感覺頸窩暖暖的。

他像只炸毛又傲嬌的貓,張牙舞爪地示威無效,終于收起了爪子。

他低低道︰「別看了,你會哭。」

她沒有說話,隔了半晌,只是問他︰「青燁,你還記得千年前,我死的那一日嗎?我胸口插著一把劍,我當時很疼很疼,我知道自己要死了,但是我並不害怕死亡。」

「因為我看見你追了下來,我當時便想,平時我受一點傷你都會生氣,看到我這個樣子,得有多難過啊,我寧可自己默默地死在一個角落里,至少你不會那麼難過,我虧欠你那麼多,至少也不會連死,都讓你不得安生。」

他驚疑不定地望著她,眼底的脆弱一點點涌現,仿佛被這話徹底擊潰。

白秋微微推開他,溫暖的手指終于解開最後一道屏障,貼向他冰冷的心口,「所以,你我互換之後,你懂我的心情嗎?」

手指踫到拿到被繃帶纏住的傷口的剎那,他又一陣痙攣,臉色蒼白了些許。

白秋近乎冷漠地看著他的疼,又輕輕反問道︰「明明很疼,哪里不怕疼了?」

連心髒都不會疼,那他成了什麼東西了?

白秋從他身下鑽出去,站了起來,強硬地推著他的肩,讓他躺好,然後坐在床邊,慢慢解開他胸前的紗布,血跡一點點從眼底出現,直到她看到繃帶下猙獰的傷口,腦子「嗡」的一聲,那根弦徹底繃斷了。

這傷……

白秋目不轉楮地盯著,眼楮瞪得極大,感覺手腳瞬間冰涼,一股熱流沖上了腦門。

紅唇嗡動片刻,她一個字都沒說出口,眼淚卻唰地流了下來。

「你!」她伸手狠狠錘他,手又頓在空中,不敢踫到他,氣急敗壞道︰「你有病吧!你要死就快點死,哪有人這麼折磨自己的?!」

她氣得渾身發抖,青燁捂住胸口,觸及到她的眼淚,原本強撐著緊繃的表情有了一絲瓦解,「小白……」

「白你妹!你這個傻逼!」她氣得破口大罵,氣急敗壞地抬手抹了一把眼淚,轉身就走了出去。

「轟」的一聲,是摔門而出的聲音。

過了一會,她又迅速折返回來,手上端著一盆水和巾帕,坐到他床邊,氣得兩只眼楮成了兔子,哆哆嗦嗦地罵他︰「還好我發現得早,你是不是缺心眼?傷口也沒處理好,每次都這麼草率地拿紗布一纏,你真以為自己是金剛不壞之身嗎?」

萬一感染了也很難受啊!

一邊說她一邊掉眼淚,連鼻涕也一起掉,青燁怔怔地看著她哭得狼狽的臉,伸手要擦掉她臉頰上的淚,又被她「啪」地打開了手。

「不許動!」她惡狠狠道。

青燁︰「好,不動。」

他真的乖乖躺好,任由她隨便弄。

「你怎麼可以不動!不對,你以為你不動就可以了嗎?你現在賣乖……」她有些語無倫次,氣得眸子瞪成了銅鈴,起身跺了跺腳,「你現在賣乖也沒用,剛才是誰跟我凶的?我要是不提你還要繼續瞞著,有了這一次就有下一次,你永遠都不長記性。」

口中是如此說的,但她的表情卻心疼得要哭出來了,吸了吸鼻子,發覺自己現在的樣子極丑,他還一瞬不瞬地望著她,她又凶巴巴道︰「不許看!」

他眼底掠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笑意,配合地微微閉目。

白秋郁悶地站在了床邊。

這男的真是絕了,這毛病這麼多年了都不改,偏偏關鍵時刻都如此之乖,又可憐又可恨,就是拿捏準了她的軟肋,知道她不會真的丟下他。

她濕漉漉的眸子帶著霧氣,從他的胸口劃過,瞧見他精致的睡顏,又禁不住地心軟。

深吸一口氣,她拿巾帕沾了水,微微絞干,開始慢慢地給他擦拭胸口凝固的血塊。

「有點疼,你若是疼,就告訴我。」她小心翼翼地朝他的傷口吹了吹,輕輕地拿帕子一點點地蘸,感覺到他緊繃的身子,又氣得笑了,「怎麼,這就疼了?那算了,你若是疼,也不必同我說,就給我憋著吧。」

「能給我裝到現在,我也挺佩服你的。」她不無感慨地說︰「畢竟之前疼成這樣,該在床上折騰的,倒是一個沒少,看來你也不怕疼嘛。」

青燁︰「……」

給他換完藥,包扎好胸口的傷口,白秋勒令他不許亂動,給他蓋好了被子,怕他趁她不注意悄悄亂來,又用繩子把他給纏在了床上。

這回她纏得可隨意,反正不讓這人跑掉就可以了,而且故意打著特殊的結,如果他敢解開,她一定會有所察覺。

白秋做的時候,青燁就靜靜地看著她。

瞳仁清潤無害,泛著些許溫柔。

不知不覺,他身邊這個小姑娘,變換了無數的模樣,從膽小怯懦,到小心翼翼,再到弱小卻果敢,最後成了如今這副強勢的模樣,分明他才是她的靠山,她卻甘心也為他撐起一片天空。

她從他身邊閃爍著微弱光芒的星星,到耀目的小太陽,可以驅散他身邊全部的黑暗。

當初成為魔靈時,他早已絕望,並不期待被救贖的。

如今得到的一切,早已滿足了讓他受寵若驚。

在白秋抬頭之前,青燁又重新閉上眼楮,白秋伸手,戳了戳他還在抖動的睫毛,嘀咕道︰「真是的,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偷窺我呢,都一大把年紀了,成天這麼幼稚。」

青燁︰「……」

白秋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心,又想笑,趁著他松懈之時,在他眉心落下一吻,然後飛快地端著水盆出去了。

水盆里滿是血,冒著絲絲黑氣,不愧是衡暝君的血,魔氣沖天,血還帶著點兒毒性,白秋覺得自己仿佛是端著一盆□□,一路上都有無數魔修側目,他們貪婪地吸取著這血中攜帶的魔氣。

白秋把血倒進了魔域有毒的花海之中,處理掉了血,她在河邊照了照鏡子,發覺自己此刻渾身是血的樣子,活像是剛做完殺人滅口的凶手……

渾身上下還黏糊糊的。

白秋嘆了口氣,決定去溫泉泡個澡,順便換身干淨的衣裳,等她舒舒服服地打理好自己,一走出去,正好瞧見過來尋她的白禾。

「白秋!」白禾方才渡完劫,臉色有些蒼白,焦急地迎了上來,「我都听玄猙說了你和衡暝君的事,你……沒事吧?你不要做傻事啊!有什麼事,我們可以一起想辦法,這世上的方法有萬萬種,不到最後,誰知道會怎麼樣呢?」

白秋的目光透過白禾,看到她身後的玄猙,兩人都擔心地看著她,她笑了笑,「沒事啦,我和青燁說好了,我們會好好過下去的。」

白禾咬咬下唇,「衡暝君如此厲害,定是沒這麼容易……」她的話戛然而止,又故意轉移話題,朝白秋笑道︰「不說這個了,你看我!我現在可算是築基期了!」

三十五歲就靠著自己的努力築基,比許多人都快了不少,白禾其實也算是個根骨極佳的小天才,如今可驕傲了。

身後的玄猙涼颼颼地補了一句︰「築基又如何,百年之內,也是個需要人保護的小弱雞。」

白禾︰「???那也不需要你保護呢?」

玄猙抱臂冷笑︰「方才是誰被天雷嚇得抱著我哭?」

白禾︰「……」

白禾啞口無言,又覺得白秋在場,她丟了面子,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用力瞪著玄猙,只差撲過去和他一起扯頭花了。

玄猙哼笑了一聲,抬手拍了拍這丫頭的腦袋,又悠然從她身邊走過,轉頭看向白秋。

「從前我待你多有不好。」玄猙看著她,淡淡一笑,「主人孤寂了太久,需要有個人陪他,當初你尚未恢復記憶,我覺得你年紀太小,只能給主人添麻煩,坦誠地說,對你動過幾次殺念。」

「那時候還不明白,為何主人偏偏看上了你?」

他抬手撫了撫下巴,沉吟著,又搖頭道︰「我至今也不明白,但我知道,你值得。」

「魔域沒有四季,但每隔十年有一次冬天,每到了冬日,主人都特別畏寒,我想了無數辦法讓他變得暖和,結果你知道麼?有一次他盤在了那根鐵柱上,青藤和鐵柱黏在了一起,凍成了冰。」

「他總是在做傻事,嫌自己死不了,修為大圓滿的魔,偶爾能算出些許天命,三十五年前,他突然感覺到了什麼,非要去人間一趟,把他唯一留下的玉簡留在了人間。」

三十五年前,正是她重生的那一年。

玄猙那時候不理解,覺得這真是一條瘋藤,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把玉簡丟掉後,又對著另一只玉簡發呆。

玄猙問︰「主人丟了玉簡,可是徹底放下了?」

他說︰「不記得了。」他想了想,又捂著額頭痛苦道︰「我可以找到她。」

找到誰呢?他不記得了。

怎麼找到?他不知道。

也分不清是千年前,初上玄靈派的小青藤每日盯著那玉簡,想要找到養大它的魔修,還是千年後,他希望自己的心上人找到自己。

總之那玉簡打從到了他手里,就沒有亮起過。

千年前不亮是因為後來她到了他身邊,玉簡如同擺設,未到他身邊之前,她也有意避開他;千年後不亮,是因為故人尚未歸來。

但他還是等到了玉簡亮起的那一日。

那一天,有個小姑娘好奇地「喂」了一聲,然後非常自來熟地叫了他一聲「小哥哥」。

這一切便開始改變了。

玄猙從前堪不破,只是因為他天生是冷血動物,有過風流,卻未曾動過真感情,如今看了這一遭,明白了些許什麼,但總還差那麼一點,需要交付一顆真心。

玄猙轉身瞥了一眼白禾,小姑娘正茫然地看著他和白秋,似乎沒听懂他們在談論著什麼往事。

但她的表情卻又很緊張,像是很擔心他們一樣,顯得頗有幾分率真可愛。

白秋壓低聲音說︰「白禾喜歡你。」

玄猙說︰「我知道。」

他頓了頓,又微微一笑,「白秋,謝謝你。」

謝謝你回來拯救了主人,也謝謝你……把她送到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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