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得如何了？」
穿著警服的賀瀧走到老劉身後, 掃了眼他——中寫得密密麻麻的記錄頁面。
「差不多了。」
老劉警惕地瞥了眼簡易圍欄里的壯漢，站起身，——外走了幾步, 背對著里面的人，對賀瀧低聲匯報道︰「隊長, 我不得不說, 雖然這人看起來很有嫌疑, 但他多半只是個——，他後面肯定——有人。」
「至于說為什麼……」作為刑警精英的老劉——指一彎，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
「因為他這里不太好使。」
賀瀧滿頭霧水。
雖然對方襲警，但因為還不至于讓你詆毀人家智商有問題吧？
「你想哪去了？！」
老劉一眼就看出自家隊長在想著，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
「說正經的！」
「我隨便問點問題都能把他繞進去，就是脾氣暴了點，他這是只長肉不腦子啊！他那智商, 可能還不如我家剛上幼兒園的外甥女！」
老劉吐起槽來，那是一點都不留。
「——且，現場的——況你也是知道的, 光是那個勒死者的繩結就不是一般人會——的那種。」
大部分正常人會——個活結、死結、蝴蝶結, 最多再加個魔術結，表演——親朋好友看，已經算很厲害了。
但現場的那個繩結, 可能很多人連名字都沒听說過。
賀瀧點了點頭︰「我知道，帕洛瑪結, 我釣魚常用。」
「——了——了, 你別說話！除了你，現在哪個年輕人會喜歡天天坐那不動釣魚？」
不想听的老劉瘋狂擺。
誰能想到，他們隊長一個二十多歲的人, 居然會有一個四五十歲的人才會喜歡的愛好？
「釣魚怎麼就不可以是年輕人的愛好了？」
看到老劉眼中露出嫌棄，賀瀧很是不滿。
「別跑題！」老劉完全不想和賀瀧聊這個話題，無視他的抱怨，繼續道，「我的意思是，他只是一個被選出來干髒活的，背後的那個更需要我們注意。」
「他真的說了……是孟教授？」
賀瀧眸底幽深。
老劉猶豫了一下，轉身走回原位，敲了敲桌子︰「再問你一次，是誰指使你的？」
壯漢皺眉︰「剛剛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我也不知道，只是旁人都稱呼他為‘孟教授’。」
賀瀧神色凌厲，問︰「確定是孟教授？不是其他的什麼教授？」
「那誰知道？反正我听著他們像是在喊孟教授！滾吧！別再問老子了！」壯漢把臉轉到一邊，拒絕再回答他們的問題。
賀瀧眼楮一眯。
可以啊！
這人膽子很大啊！
看來，他不來點真的是不——了！
「你讓讓。」
賀瀧一把推開老劉，自己在這個房間唯一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老劉當然信任自家隊長的能力，很是爽快地站到一邊，滿含興味地期待著接下來的畫面。
賀瀧低頭看了眼記錄上的名字。
「黃志華，接下來，由我審問你。」
這些警察真是夠嘰嘰歪歪的！
「⺪！」滿臉橫肉的黃志華一臉不耐地轉過來︰「你是听不懂人話嗎？老子都說了不……」
狠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
「繼續啊。」
賀瀧八風不動，臉上似笑非笑，被罵了也不生氣。
「…………」不敢動彈的黃志華心道，那你倒是先把槍口移開啊！
可惡的中國警察！——
是外國好，在中國，普通人想搞槍支太難了！
不費吹灰之力地鎮壓了嫌疑人，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的賀瀧淡定地將槍拍在桌子上，問道︰「姓名。」
你特麼不是剛剛才叫過他名字嗎？！——
問他做什麼？！
但賀瀧瞥了眼桌上的槍，在無聲的威脅下，黃志華只能十分憋屈地開口，像復讀機一樣地再次重復。
「……黃志華。」
「性別。」
淦！這警察絕對是腦子有毛病吧？！
黃志華憋著氣回道︰「……男！你看不出啊！」
賀瀧輕哼一聲，學著孟淼的語氣，說著讓人氣到胃疼的風涼話︰「是嗎？那可不一定，現在有長得比女人——漂亮的男性，那自然就有比男性長得——壯實的女性，沒讓你當場月兌衣服驗證已經很——你面子了。」
「怎麼？你想試試我們刑警隊的驗證流程？想要的話，我現在就可以幫你請醫師哦。」
賀瀧滿眼躍躍欲試。
連神經大條的黃志華都感到脊背一陣發涼，明智地閉嘴，不去接這個話題。
賀瀧失望地聳了下肩，繼續問道︰「職業。」
「……」黃志華恨恨道，「職業殺。」
「就你？」
賀瀧抬眸，這狐疑的眼神，傷害不大，但侮辱性極。
黃志華猛地深呼吸。
忍住！
忍住！
這腦子有病的警察——里有槍！
「誰派你來的？」
黃志華下意識開口︰「教授……」
「不是孟教授啊？」賀瀧涼涼開口。
「你……！」黃志華猛然對上他的目光，被那雙眼楮中的光華懾住。
「既然是一個代號叫‘教授’的人指使的你們？你為什麼要對我們說，是一個叫‘孟教授’的人指使的？嗯？」賀瀧最後的尾音一提音量，使得黃志華一個激靈。
老劉在一旁撇嘴。
他剛剛就說了，這人腦子不——，你看，隨便引導一下就都露餡了。
要是所有的犯人都那麼好騙就好了，那他們刑警隊的臥底絕對會比現在輕松一百倍。
「走了！」
賀瀧站起身，在老劉面前揮了揮手，喚他回神。
「審完了？」
老劉跟著他走出房間。
沐浴外面的陽光，賀瀧停下腳步，陡然嘆了一口氣。
「唉！」
「我之前讓孟淼背那麼多領導的信息果然是明智之舉！」
堪稱他這輩子最正確的選擇之一！
老劉一臉懵︰「咋了？」
賀瀧轉身，笑容模糊。
「你知道黃志華之前為什麼要對我們說，是孟教授指使的嗎？」
「為什麼？」這個老劉——真不知道。
賀瀧一臉生無可戀，吐氣有氣無力。
「因為之前吳擔進門的時候叫了一聲孟淼，然後孟淼不是開槍打了他一下嗎？所以，他想報復。」
老劉︰「………………」
「就這？」
原因太過簡單，老劉一時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才好，一臉空白。
他之前從黃志華嘴里听到「孟教授」三個字的時候，不夸張的說，真的差點窒息。
他當然是以為對方指的陳墨。
老劉的腦子瘋狂轉動，幾乎腦補了百萬字的陰謀陽謀。
結果倒好，居然只是個烏龍？
對方只是為了報復對他開槍的孟淼？！
現在的都是些什麼腦子有坑的殺——啊！
老劉心里跟吃了一筐苦瓜一樣，處于有苦說不出的狀態。
這太難受了啊！
「就這！」
賀瀧非常理解地拍了拍老劉的肩膀，面色悲痛地叮囑道︰「這件事你就別告訴吳擔和孟淼了，我怕他們會——起來。」
「……好的。」
暫時不能接受的老劉緩緩飄走。
他需要時間緩緩。
審問結束，站在牆邊的賀瀧抓了抓頭發，糾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選擇回到了樓上的病房。
***
病房里。
「哦？原來你是個作者啊？——出版過？那很厲害啊。」陳墨好奇地打量著賴焱。
「嘿嘿，這沒、沒什麼。」
在知道了陳墨的身份後，賴焱只覺得壓力也很大。
他哪能和大佬您比啊？！
「真看不出來啊！你一個大少爺，居然還有那麼小清新的夢想？！」孟淼圍著大少爺轉圈，嘖嘖稱奇。
一個想寫出震驚世人的名著，拿諾貝爾文學獎的大少爺。
真是富二代里的一股清流。
「對了！你這樣吃穿不愁的大少爺寫什麼類型的小說啊？是那種寫豪門的嗎？」孟淼眨巴著眼楮問道。
賴焱有些迷惑，沒怎麼听懂︰「什麼豪門？」
孟淼給他比劃著道︰「就那種……主角每天早上從五萬多平米的大床上醒來，家里有二百多個保潔小妹什麼的，這不就是你們富二代的日常生活嗎？」
賴焱︰「…………」
五萬多平米的大床？
二百多個保潔小妹？
不是，原來在你們眼里，有錢人就是這樣生活的嗎？
賴焱滿頭黑線︰「不好意思啊，我們家都是正常人，沒有你說的這種——況出現，或許你該去精神病院找找，也許能找到。」
那是精神病才對。
陳實拿出兩個一次性紙杯，倒了點水，遞了一個給陳墨，然後自己拿一杯。
他坐在陳墨，安靜地听著眾人閑聊。
陳墨捧著陳實遞——他的紙杯，笑容溫和，偶爾提出幾個問題︰「當作者開心嗎？」
賴焱認真想了想，用力地點頭道︰「開心！」
比他巡視那些酒店開心一萬倍！
他和那些總經——什麼開會的時候，特別想睡過去。
但他碼字的時候，卻從來都不會困！
陳墨眉眼一彎，心——也非常愉悅。
「那就好。」
為夢想努力的眼神，真是漂亮啊。
「沒人罵你？」守在病房口的吳擔抱著胸，斜了他一眼。
「當然有啊……」賴焱長長地嘆了口氣，「罵得可慘了呢！」
孟淼甩了吳擔一個不屑的眼神，然後笑著安慰賴焱道︰「沒事啦，他們又不能順著網線過來打你。」
賴焱眼神一動。
「其實……最近，有發生一些奇怪的事——……」
察覺到賴焱語氣中的遲疑。
陳墨喝水的動作一頓，抬頭問道︰「怎麼？是遇到什麼困難了嗎？這里都是警局的精英，你可以征求他們的意見。」
然後他瞟了孟淼一眼，讓身為刑警的她接話。
普通人對于刑警的承諾，應該會感到很有安全感。
見孟教授看——自己，孟淼連忙挺胸說道︰「對啊！有什麼問題，你可以找我們！教授說過，網絡亦非法外之地，任何犯罪都要嚴懲不貸！」
喊完口號後，孟淼停頓了一下，猜測道︰「奇怪的事——？該不會是你的讀者在網上人肉你吧？亦或者，網暴？」
「都不是。」
賴焱干笑了一聲︰「說出來你們可能都不信，其實……我是寫刑偵的……」
刑偵小說？！
陳墨心中一驚。
定楮看——低著頭不敢抬起來的賴焱。
那他所謂的‘奇怪的事——’，該不會是……
「那個、我接下來說的事——，你們千萬不要緊張！」
「之前，有人在我的評論區罵我，說什麼‘這個手法我試過，根本不可能成功！作者瞎編的！’我以為他只是在開玩笑。」賴焱舌忝了舌忝干澀的嘴唇。
「誰知道……」
「……這次發生在我們家酒店的火災和案件，有點像我寫的一本小說的——節，不僅地點、——法，甚至連死者的死法都差不多……」
當然，他也沒想過，死者會是他的私生子哥哥。
感受到眾人投過來的灼熱視線，賴焱嘴角的笑容逐漸僵硬。
頭垂得越來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
「你們說……這是不是挺奇怪的？」
眾人︰……………
這是奇怪嗎？！
這分明就是有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