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北隨後反應過來，卻是無語地搖了搖頭。
他居然好像真融入「慈父」這個身份了，關心起山海少主的安危來。
這是他該操心的事麼？
退一萬步來說，有谷夢瑤在，輪得著他操心？
「帶我去煉器閣看看。」
方北話歸正途，既然玉無憂不在，那就先完成自己身上的任務再說。
「是！」
宮裝女使自然不可能拒絕這種十分「合理」的要求。
事實上，除非位于宮殿深闕的山主分身下令，限制方北的自由，否則沒人敢約束他。
畢竟，少主都親口稱呼「父親」了。
如此，這位年輕修士是前「山主」道侶轉世這件事就是千真萬確。
山海仙宗的煉器閣，自然不是蒼琉宗可比。
一個擁有四座門，三進的宮院內，全都是煉器閣的地盤。
里面正在煉制各種符寶法器的修士，何止成千上萬？
哪是煉器閣……
分明就是煉器宮！
字符神將，為山海仙宗煉器之術的核心機密和最高成就。
故而其煉制之處，位于宮殿最深處。
宮裝女使拿著玉無憂的令牌，也足足經過了三道盤查，才領著方北終于來到目的地。
這座高有十余丈的大殿，地板及牆壁皆以龜紋青金鑄造。
突出的便是一個堅硬耐操！
大殿內，三名頭發灰白的老者，正圍在一個仿佛巨卵的橢圓形金屬容器周圍。
三種不同顏色的火焰，從三人手心噴出，環繞著金屬大卵煆燒。
他們顯然無暇關注外界，一名看上去僅有二十余歲的年輕煉器師上前解釋道︰
「這金屬巨卵是胎爐，乃是效仿自然生靈孕育所造，字符神將的軀體便是從此爐中整體煉形而出，然後再烙印字符……」
名叫岳九的煉器師解釋得很詳細，且不涉及機密。
然並卵……
對煉器之道一竅不通的方北，依然听得似懂非懂。
他也不想繼續浪費時間，于是直接問道︰「听說煉器閣正在煉制更強的真靈級字符神將，需要將修行者元神抹去記憶後封入神將軀殼內……你們準備用什麼人的元神？」
「這……」
年輕煉器師看了眼三名老師，見後者都面無表情，毫無反應後沉聲道︰
「真靈神將責任重大，故而肯定不能是窮凶極惡之輩，不然即便抹除了記憶，並被設下規則約束也不保險，人之本性，是很難改變的。
但也不能無緣無故將好好的同門直接殺了取魂不是？
所以，暫時打算是戰場上肉身寂滅仙宗弟子的元神，或是犯下大罪，但罪不至死，且有誠心悔過的仙宗門人。
當然，無論哪種，修為都至少要在五階之上，否則元神強度不夠。」
不是窮凶極惡者！
方北暗自松了口氣，不然他還真不知道回去後怎麼和字符神將說。
「具體人選確定了嗎？」
「暫時還在挑選，如果……您想看，等封魂入體時，弟子派人通知您。」
「也好。」
方北沉吟了一瞬，而後輕輕點頭。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無論如何，親眼所見得到的答案，總不會出錯。
對煉器不感興趣的方北很快離開煉器閣。
這時，他忽然發現自己竟然無所事事了。
玉字符沒有剩下的那一半奧義，沒法繼續修煉。
玉無憂去了深淵戰場。
沒有他「保駕護航」，方北估計自己也進不了符經閣這等重地。
在煉器閣，說白了他也就能看看熱鬧。
而符經閣完全不同，那位壓根不相信方北是玉陽君轉世的山主，恐怕不會讓他有輕易接觸山海仙宗神通秘籍的機會。
尤其是在按照約定，解決玉無憂的心魔之前……
方北突然發現自己能否在這個時空有更大收獲，關鍵還是在玉無憂身上。
渴望「父愛幾乎到了病態的玉無憂，才是他的「護身符」。
一念及此，他轉頭看向宮裝女使，眯起眼楮道︰「可否送我去臨淵城？」
「當然可以。」
美貌女使恭敬道︰「不過為了您的安危起見，到了臨淵城後前往別隨意出城，妖族之凶殘，實在比禽獸更甚。」
「放心，不會讓你為難。」
方北微微一笑。
妖族他又不是沒見過，自然不會被這話嚇到。
不過，他顯然是有所誤解，將一般的妖族和深淵戰場的妖族等同了。
當他通過傳送陣，穿梭到巨大無比，如同一頭巨獸匍匐在地的臨淵城。
並登上城牆，看到城外戰場上的畫面時，登時臉色鐵青，倒吸涼氣。
黑紅的大地，如同修羅場一般。
斷臂，殘腿，堆積如山。
破碎的內髒小腸，被雙眼血紅的妖獸與禿鷲隨意叼食。
大地似乎吸收過太多鮮血，以至于飽和，無法再繼續吸收，使得地面全都被血水泡成泥濘的沼澤。
空氣中除了血腥味，再聞不到其它氣味。
方北過來時，玉無憂正好在與人戰斗。
一對一地廝殺！
在深淵戰場，雙方經過成千上萬年的廝殺，都對對方的手段了如指掌。
因此，除非發動決戰，否則想要取得決定性的戰果基本不可能。
但又不能雙方干瞪眼，光隔空叫罵吧？
于是，除了打探情報的小隊互相游獵外，天驕和強者之間一對一地搏殺，也成了主要戰斗方式之一。
每一場比斗開始之前，雙方通常會定下賭注。
譬如至寶、城池，乃至雙方俘虜等等。
而現在這場比斗，賭的便是俘虜性命！
雙方各自押著對方十余名俘虜，按照賭約，失敗的一方必須將對方俘虜釋放，而獲勝的一方則可以將手中俘虜當場斬殺！
這不只侮辱性極強，對士氣的影響更是難以估量。
正是因為如此，山海仙宗乃至人族其他勢力的天驕弟子，大多都會在很早的時候便來深淵戰場歷練。
玉無憂這一場的對手，並不是之前說的相柳族少君。
從城牆上的其他人族修士口中得知，那位號稱相柳氏千年奇才的少君，已經在兩天前被玉無憂擊敗。
僥幸逃命後，灰溜溜地滾回去舌忝舐傷口了。
此時與玉無憂對戰的，赫然是五彩孔雀族的嫡脈天驕。
並且，方北來到城牆上時，玉無憂竟然已經落入下風。
城牆上其他第五山的門人弟子們看在眼里，不由露出擔憂之色。
「還是前兩天後相柳族少君一戰時，中了毒霧，還未完全清除，故而影響了少主戰力。」
「這只是其一，另一個原因是少主的精神不太好，估計是心病又發作了。」
「哎，天妒英才，若非如此，少主又豈會在第三境蹉跎這麼久……」
…………
听到有人談及玉無憂的心病，方北登時來了興趣。
但這個話題顯然是禁忌，幾人都點到為止，諱莫如深，絕不多說。
方北無奈，也只能繼續關注戰場。
驀然……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頭碎裂之聲清晰從半空中傳來。
五彩孔雀族的天驕雙手握著一柄五彩神劍，高舉擎天。
而後化出數百上千道無色劍光，凝聚為一柄百丈巨劍，重重轟向玉無憂。
玉無憂此時全身都已玉化，並且屬于「陽瑤仙玉」一脈。
雖然由于修為原因，無法完全免疫法術神通，但在同境之內，依然是無敵的存在。
以往，憑借這仙玉之體，他在深淵戰場的比斗中無往而不利，未嘗一敗。
但現在卻明顯遇到了克制他的勁敵！
傳說五彩孔雀族的五行神光，可刷落世間一切五行之內的物體。
而玉源自于石，分屬土行，同樣在五行之內。
嚓！
玉無憂在百丈巨劍重擊之下，仙玉戰體赫然被破解，重新化為血肉之軀。
胸口全部凹陷了下去，骨頭折斷，刺穿內髒後從後背穿出。
短時間內雖不致命，卻看得人族修士觸目驚心。
玉無憂借著沖擊力，從半空落回臨淵城城牆。
月兌離了戰場，但也等于輸掉了比斗。
孔雀族天驕傲立長空，居高臨下俯視臨淵城，而後一揮手，便示意下方妖族戰士斬掉手中押著的俘虜。
臨淵城內，人族修士驚怒交加，目眥欲裂，卻也無可奈何。
認賭就得服輸！
不然就是既輸陣又輸人了。
玉無嘴角溢血，憂面如寒霜。
于他而言，今日這場失敗絕對難以忍受……
他是山海仙宗第五山唯一的少主！
而對方卻不過是五彩孔雀族嫡脈的天驕之一而已，上面還有比之更強的。
因此，這場僅僅是他個人的戰敗，也是第五山的失敗。
雖然神通的確被克制，但這絕非可以逃避責任的借口。
…………
方北看著周圍第五山門人們憤恨的目光，忽然意識到這是他在山海仙宗取得真正信任和尊敬，而非流于表面的絕佳機會。
于是，僅僅猶豫了一瞬後，便走到玉無憂身前，笑道︰「我可以上去試試麼？還是一對一！」
玉無憂當場怔住。
旁邊一名五階長老凝視了方北一眼，沉聲道︰「你修為才二階，而孔雀五劍卻是三階，也敢上場？」
他對方北的身份，其實也有所耳聞，只是並不太相信就是，只當是玉無憂在瞎胡鬧。
不過對于方北敢上場的膽魄，他還是很欣賞的。
「不越階而戰，也配稱天驕？」
方北矜持笑道︰「我敢上，長老敢不敢下注？」
PS︰第三章推延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