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郊區一棟不起眼的平房里，清晨的朝陽透過窗戶，照在了一個坐在地上的短發女生身上。
身邊五六個大男人圍著她，一臉凝重和沉思。
這要是在某個夜深人靜的小巷，幾個大男人圍著一個小姑娘，路人都要報警。
「怎麼弄呢？」
唐言看向攝影師杜桔︰「有什麼想法？」
杜桔模著不斷後移的發際線，有些苦惱地抓了抓不算茂密的頭發，他也沒有特別好的辦法。
我也沒研究過怎麼拍女孩子的腿啊想了想說出了自己淺薄的理解︰「這個角度沒法變，只能從腿部線條來著手了。」
「那就換個姿勢。」
于是高媛媛就在唐言的指揮下，雙腿擺出了90度、交疊線、一條腿微微彎曲，另一條腿伸直等等各種同的姿勢。
「還是差點意思啊。」
「哼！」高媛媛發出無聲的抗議，又低頭看了看，腿上的肉已經煩惱了她好久了，可是怎麼都減不掉。
在場的男生們有些尷尬，這麼多人研究女生的腿，總歸不是什麼文雅的事。
藝術，或許這是藝術吧。
「唐言，沒必要糾結這點吧？」
倒是寧昊提出疑問，這半個月的籌備中，和唐言他們這些專業人士開會，對鏡頭、燈光、構圖、美術、調度，都有了新的認知。
像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沒想到電影的每一個鏡頭，都有那麼多道道。
可是，知道的越多，不懂的也就越多。
唐言反問︰「你知道為什麼很多電影里的女性角色，鏡頭都是從下往上，從腿開始，而不是從上往下，從臉開始嗎？」
寧昊想了想︰「因為神秘感？」
「那只是一部分。」
唐言搖搖頭︰「這要是個廣告就好拍了，做個月兌襪子的動作，讓畫面變得流動，就能解決一大半問題了。」
「為什麼？」寧昊又好奇了。
「塑造流動感，透過這個動作，整個畫面變得更為流動，讓觀眾不禁想象接下來會發生甚麼事，營造期待感。」唐言道。
「對，就是這樣。」攝影師杜桔點點頭。
「不對，你不是文學的嗎，怎麼對拍女孩子的腿這麼了解？」寧昊發現了盲點。
這還用學？20年後隨便去哪個短視頻平台就明白了，那些女孩子整天發些美腿、美屯、美凶的視頻，基本上來來回回就是那些套路，不管換什麼動作、角度，無非就是勾的男人心癢癢。
不過，基本上主要還是靠修圖、磨皮、拉長，這才是重點。
「杜桔告訴我的。」唐言隨口解釋道。
「我說過嗎？」杜桔有些發懵。
「就前幾天，討論這個鏡頭的時候。」唐言繼續提醒。
「有嗎？」杜桔陷入了沉思。
眼見他們幾個大男人在自己腿上糾結了半天，被圍觀的高媛媛受不了了。
「喂，你們有完沒完啊。」
「咳咳」
唐言後退了幾步，站遠點來看。
突然他有了好想法︰「你帶裙子了嗎？短裙。」
高媛媛一臉警惕地看著唐言︰「干嘛？」
「換裙子試試。」
「我不。」
「來，把那沙發往這邊抬一點，正好擋住小半截小腿。」
指揮著劇組把現場重新布置了一下，現在這個鏡頭變成了︰沙發後面高媛媛坐在地上，雙腿微微彎曲，雙手捧著書放在膝蓋上，然後半截小腿被沙發擋住。
短褲也變成了短裙，不是超短那種。
隨著大腿彎曲的幅度，下方的裙擺向後縮了一點，豐腴的大腿暴露在空氣中。
「燈光！」
燈光師模擬強烈的日光，照在高媛媛身上，可是上面的裙擺和腿上翻開的書本，正好擋住了直射大腿上的光線，避免了曝光過度導致的失真。
「完美！」
唐言滿意地點點頭，對燈光師傅叮囑了一句︰「還是有一些失真，正式拍攝的時候多加個反光板，重新測一下光。」
讓陳昆批上床單，站好自己的位置，拿數碼相機拍了張照片。
「師兄厲害，腿稍微彎曲，半截小腿在沙發後面，彌補了一些缺點，不過主要還是換了裙子，這才是點楮之筆啊！」攝影師杜桔點評道。
「裙子是和褲子感覺不一樣了，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寧昊看向杜桔，陷入了沉思，拍電影太麻煩了，一雙腿就這麼多事。
杜桔張了張嘴，有些臉紅，還是沒說原因。
可不是嗎，這個鏡頭，大腿被膝蓋上的書和地板壓縮在一個小空間里，從構圖和空間感來看，更容易更讓觀眾的目光集中。
而裙子因為坐姿導致的是上面長下面短，這個斜坡也是一個很明顯的引導性構圖。
引導性構圖，字面意思，但凡是個LSP，就會順著這個引導的方向，眼楮順往裙子里鑽。
當然，肯定是看不到的，要的是這種感覺。
「我看看。」
從地上爬起來的高媛媛湊了過來，看了眼相機，有些驚喜道︰「好像拍的沒那麼多肉了，被上面的裙擺和書擋住了。」
翻開來的書，不光向下制造了一個小空間，把觀眾的目光引導向裙底，而且書是軟的，也變相地蓋住了大腿上面一點點，看起來沒那麼多肉了。
唐言低頭瞄了一眼，搖搖頭︰「你怎麼那麼在意那點肉，豐腴一點挺好看的，唐朝還流行豐滿呢，手咳首先最起碼健康。」
寧昊︰嘖
陳昆︰嘖嘖
杜桔︰嘖嘖嘖
郝義︰嘖嘖嘖嘖
高媛媛小肉臉迅速繞上了紅暈，沒好氣地瞪了唐言一眼。
「咳咳」
唐言轉頭看向寧昊︰「耗子，你不是不明白剛才那個鏡頭的意義？」
「啊對，這有什麼影響，就為了好看？」寧昊問道。
「當然有影響了，媛媛在太陽光照射下，陳昆這個鬼魂置身于陰暗處，這個對比之前說過了，意義就在于這種是個人都看得出來的對比，能讓觀眾更為之揪心。
為鬼魂揪心，因為天人兩割，只能孤獨地看著自己的愛人，愛人沐浴陽光的時候，他卻處在另一片陰暗的天地。
同時也為女主角揪心，愛人一直在身邊陪伴，可是他卻不知道，依然陷入無盡的悲傷當中，就這個看書的鏡頭，待會眼神還要更恍惚一點，不要真的看書。
這就很讓人心疼了，可是也有個前提，那就是要漂亮，要不然換個丑女來，看到那張臉觀眾內心的疼惜會無限削弱，男人都是視覺動物，大部分只會為美好的事物心疼。
就像《泰坦尼克號》，換了你去演杰克，你看那些哭的稀里嘩啦的女觀眾，還會不會感動。」
等等，好端端的怎麼扯到我身上了，寧昊很是不滿︰「不是說男人是視覺動物嘛。」
「男人女人都一樣，這是個看臉的世界，所以才要極力表現出媛媛美的一面，越好看越好，男性觀眾也就會越發地心疼。」
「懂了嗎？」唐言問道。
「懂了。」寧昊了然。
唐言搖頭︰「不，你沒懂！」
寧昊︰「」
唐言道︰「不止是這場戲，任何面向市場的電影，不管是喜劇、動作、恐怖片，都有各自類型吸引人的地方，也是觀眾走進電影院的目標，喜劇就是逗人笑，恐怖就是嚇人。
抓住核心賣點，《一只鬼的故事》的核心賣點就是感動，盡管結局有些悲傷，一切的細節，都是為了調動觀眾的心理情緒，讓他們感動。」
還不等寧昊懂沒懂，門口就傳來一道贊嘆的聲音。
「說得好啊，以市場為主，以觀眾為主，觀眾想看什麼就給他們看什麼，調動他們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