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河送葬的隊伍終于又來到了陰宮之島,陰宮門前再次變得熱鬧起來。大半年不見,紋仲竟然還有點想他們。
陰君如之前一樣,操縱著陰蚊群在空中飛舞。送葬眾人全都跪地叩拜。
紋仲第一次在送葬儀式上走出陰宮,躲在送葬隊伍附近的一個角落,近距離的觀察著他們。除了桑嚴之外,送葬隊伍每次都會換不同的人。但他們的服飾都很相似。紋仲開始意識到,並不是他們的穿著奇怪,而是自己與父親的穿著異于常人。不光是穿著,甚至從身上散發出的氣味都不太一樣。當時的紋仲還沒有意識到,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感知信息素。
……
送葬儀式順利的完成了。陰蚊們散去,陰君回到了陰宮中。送葬隊伍陸續登上來時乘坐的小船,準備返航。
桑嚴走在隊伍的最後面,當他正準備登船時,無意中發現,在碼頭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後面,一個身穿黑衣的小男孩,正用充滿好奇的眼神看著自己。
「你是陰君之子?」桑嚴停下了腳步,向小孩問道。
石頭後的這個小孩自然就是紋仲,當他意識到自己被發現後,嚇得連忙縮下了頭。但沒一會,又慢慢的將頭伸了出來,雙眼仍然直勾勾的盯著桑嚴。
膽怯和好奇都是小孩的本能,紋仲也不例外。大多數情況下,這兩種本能都會相互沖突。之前的每次,紋仲的膽怯都會戰勝他的好奇心,唯獨這次,好奇心終于佔據了上風。
桑嚴一笑,從懷中掏出了一塊蜂王餅,朝紋仲晃了晃,說道︰「想吃嗎?過來……給你吃!」
紋仲望著桑嚴手中的蜂王餅,咽了咽口水,還是沒有挪步。
桑嚴又再從懷里拿出一塊蜂王餅,兩塊蜂王餅同時拿在手中,說道︰「兩塊!都給你!過來呀!」
「我可以把兩塊全吃了?不是只給我吃一小口嗎?」紋仲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全都給你吃!你想怎麼吃,就怎麼吃!」桑嚴笑得是那樣的慈祥。
紋仲還從來沒有一次性的獲得過兩塊蜂王餅,這種誘惑是難以抵抗的,他怯生生的離開了石頭,向桑嚴慢慢的走了過去。
「這就對了!近點……再近點。」桑嚴一邊搖晃著手中的蜂王餅,一邊朝紋仲招手。
紋仲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到了桑嚴的近前,就在他即將伸手去夠蜂王餅的時候。桑嚴突然將蜂王餅放回了懷里,笑著說道︰「陰君讓你吃這麼多蜂王餅嗎?」
紋仲失望的搖了搖頭,但雙眼還是直勾勾的盯著桑嚴那鼓鼓的懷中口袋。
桑嚴警惕的看了看陰宮的方向,然後趴到紋仲的耳邊,小聲的說道︰「我帶你出去好不好?到了外面,就沒有陰君管你了。外面的蜂王餅堆得像山那麼高,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外面?」紋仲疑惑道,從沒出過陰宮洞穴的他,對外面的世界還沒有一個完整的概念,「外面就是輯里錢莊?父親幫你們賺錢的地方?」
「不!不僅僅是輯里錢莊!還有新月城、褐蟻領、乃至整個暴風國!外面的世界很大很大!難道你不想出去看一看嗎?」
「外面比全島都大?」
「當然!而且大得多!完全超乎你的想象!跟我出去吧!我帶你去看真正的世界!」
「可是……父親知道的話,會生氣……」雖然陰君從沒有限制過紋仲不能出島,但紋仲心里很清楚,如果現在不辭而別,必然會令父親生氣,將來會面臨難以想象的懲罰。他有心去陰宮向父親請求出島,但又怕一旦遭到拒絕,就錯失了這次良機。而且父親很可能會當場立下新規矩,明確禁止紋仲出島,甚至與外人說話的權力都會遭到剝奪……想到這里,紋仲陷入了猶豫。
桑嚴看出了紋仲的顧慮,替他出主意道︰「不怕!陰君現在肯定又在棋盤邊發呆呢!我只帶你出去玩一小會兒,然後馬上就回來,陰君根本就不會知道!想一想,那麼多蜂王餅在外面等著你呢……」
最終,紋仲還是被桑嚴的話語打動,朝桑嚴勉強的點了點頭。桑嚴一笑,將紋仲抱上了船。
幾個送葬者都驚恐看向桑嚴懷中的陰君之子,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桑嚴對他們威脅道︰「今天的事,誰要是敢說出去,後果你們清楚吧?」
……
小船起航了,順著水流而下,飄進一條長長的隧道。
紋仲趴在船尾,目不轉楮的盯著陰宮之島,很快,它便從視野中消失了。
小船在迷宮般的隧道群中左右穿行,不知過了多久,終于抵達了終點碼頭。
終點碼頭還是在洞穴之內,只不過這個洞穴比陰宮洞穴要小上很多。
「你騙我!外面的世界根本就沒有島大!」紋仲有些失望道。
「哈哈哈!我們還沒到呢!」桑嚴走到送葬眾人近前,小聲的對他們嘀咕了幾句,送葬人就全都順著一條隧道離開了。
桑嚴拴好船,將紋仲抱在懷里,然後走進了另外一條隧道。
……
隧道的出口是一間地下室,地下室的上面,便是一家輯里錢莊開辦的當鋪。
當鋪位于新月城一條繁華的街道上。現在正是下午的集市時間,街上人流如梭,各種攤位上的商品琳瑯滿目,喧鬧聲、叫賣聲絡繹不絕。
紋仲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人,也沒有見過這麼多的建築和這麼寬的街道。他的世界觀再次受到了顛覆,平生第一次感覺到,陰宮洞穴是那麼的狹小。
……
桑嚴抱著紋仲一路低調的穿行,最終來到了一處龐大宅院的後門。
「大管家回來了?」門衛恭敬的問候道,當他發現桑嚴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孩時,有些好奇道,「這孩子是?」
桑嚴沒有回答,只是低聲急促的問道︰「老爺在家嗎?」
「在花園書房呢!」
桑嚴快步走了進去。
……
「咳咳咳……」書房內,一位老人被一口湯藥嗆得咳嗽不止,「這是什麼藥?怎麼這麼苦?」
「父親!良藥苦口呀!只有喝下它,您的病才能好呀!」一個身穿白色長衫的少年跪在老人的面前,苦苦哀求道。
這位老人便是輯里錢莊的大掌櫃,同時也是實際上的東家——褐蟻山。而跪在他面前的,正是他的次子——還只有十六歲的褐蟻舟。
「好了好了!為父知道你孝順!這藥我會喝的,你先下去吧!」褐蟻山有些不耐煩的擺手道。
「那父親一定要喝哦!」褐蟻舟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淚水,起身退出了門去。
不一會,桑嚴便抱著紋仲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桑嚴回來了?這次游玩可否盡興?」褐蟻山正翻看著桌上的賬本,頭也不抬的問道。
「陰河送葬」是一個十分忌諱的詞語,無論是在輯里錢莊還是自己的私人府邸,褐蟻山都不會輕易說它,通常這四個字是用「游玩」來代替。
「老爺!您看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