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當著面拆穿，雲延的表情不為所動，他轉臉對著主家說道︰「那這件事情我一會兒來處理，你們先忙。」
主家是個挺慈善的人，點著頭。
「行。」
雲延站到雲覓面前時，她已經心虛的想模鼻子了，但是雲延對此並沒有提及，反倒是說了一句。
「上學的話就好好上課。早點回去，我晚上早些去接你。」
「嗯，好。」
有台階就趕緊下。
雲延離開後，那個主家剛要關門看見她們兩個依舊不動，問道︰「你們有事嗎？」
「沒。」雲覓剛說完，連忙改了口︰「有。就是你知不知道，對面這家人去哪里了？叫馬艷芳。」
提及馬艷芳，主家的臉色倏然就變了。問道。
「你們兩個是她家的誰？馬艷芳前兩天就去世了。遺體什麼，我已經送到了火葬場了，自掏腰包給她買了個火化盒。」
主家嘆著氣搖搖頭︰「也是個苦命人吶。」
不過苦命歸苦命。
主家想了想，欲言又止，最後說道︰「算了。」
「怎麼？」
「說出來怕嚇著你們兩個。自從這個馬艷芳死了之後啊，這個房子就不是很太平。剛剛那個小伙子說是亡魂心事未了。一會來處理。你們是她親戚不？」
「是。」
主家從來沒有見過韓笑跟雲覓，雲覓就到︰「我能不能進去看看？她是我嬸子呢。」
「嗯，行吧。你等我去拿鑰匙。」
主家是這兒的房東，她們家有兩層，對戶用不著就直接租給了馬艷芳母子。誰知道，這母子兩個下場都不好。
白發人送黑發人。緊接著病體纏身，郁郁寡歡死去。
孫泰在听到母親去世後，捂著臉。
他似乎很像流淚，但是流不出來。細細的碎語里，還有著他沒用的字眼。
這主家也是很惋惜，一邊開著門一邊說著馬艷芳最後幾天的生活。
說她把兒子的遺體處理好後就從醫院回來了，每天抱著他兒子的相片以淚洗面。把她兒子借的錢全都還了，臨死前她身上就只有三塊錢。
主家發現人去世是哪天早上看她沒出門，心里掛記準備給她送碗面條。畢竟鄰居里外這麼長時間，她也是個做母親的，看著心疼，也可憐她。結果進去後就發現馬艷芳人已經沒了。
她臨死前還寫了一封遺書，真是連死都怕給別人添麻煩。說是尸體不用進火葬場了，隨便往水里、地里埋一下就好了。這個恩情等著來日再報。
可是她死了之後，這樓道房間里總是會出現腳步聲，還有翻箱倒櫃的聲音。她有個二兒子，年歲還小，大晚上的她領著逛公園回來，這二兒子說，馬阿姨在找東西。嚇得她不輕。這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所以就找了能辦事的，想看看馬艷芳是有什麼心願未了，她這個做鄰居幫襯一把吧。
「好人會有好報的。」
雲覓說道。
房間里有香燭的味道，地上還有一灘燃盡的灰。
這應該是雲延留下來的。
馬艷芳沒有在屋子里，她掐了個決，用鬼話傳給孫泰。
「我幫你見見母親吧。我也只能幫到這里了。」
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馬艷芳應該在找自己的兒子。許是怕他回來後找不到自己，所以在這里等候。
孫泰聲音哽咽，說道︰「多謝。」
雲覓換手在衣服里掐了法決，這屋子里本就有一個鬼了，馬艷芳瘋瘋癲癲地回來後，屋子里的氣溫驟然就冷了下來。
主家抱著胳膊搓了搓︰「怪了。好像什麼地方吹冷風，窗戶是不是沒關？」
主家去找窗戶了，雲覓一轉頭看到兩個鬼相擁到一起，後面的事情應該跟自己沒關系了。
她也不想打擾母子之間的交流，說道︰「一會兒你該去什麼地方，就去什麼地方。別等我，雲延回來。我還有課，我先走了。」
雲覓拉住一旁愣怔的韓笑，直接離開了屋子。
主家找了一圈出來，這兩個人已經不見了，撓了撓頭，道了一聲奇怪。
「我剛剛，好像看見鬼了。」
韓笑遲疑的說道。
雲覓點點頭︰「也正常。畢竟孫泰跟了你這麼久，他情緒一波動，磁場強，你會被影響也不奇怪。」
「你要回學校？」
「嗯。」
雲覓捏住拳頭︰「我要好好學習。」
「我剛剛不知道為什麼，心頭有些酸。」韓笑捂著心髒的位置，她眼角莫名其妙在掉眼淚。
雲覓推著自行車，回頭看她。
「其實，我媽也有不得已而為之的苦衷吧。」
「畢竟母親嘛，合格的母親總是想著把最好的給孩子。你母親也不例外。」
雲覓蹬上自行車，所以她是個極其不合格的母親。
她現在想，如果時間能重來的話，世界也會重新倒置。她有了銘雲，應該不會在想著對他不好，這樣離開他就不會那麼難過了。
母子之間，打斷骨頭都要連著筋。
他的生命就那麼短。
她也沒有讓孩子白來這一趟。
當她的孩子，真的是太苦了。
當初的幼稚跟不成熟，以及執拗帶來的是無盡悔恨。
雲覓模了模手機，其實她也沒有把握系統會不會給她贖罪的機會，但是如果有。她一定拿命都要換銘雲一個一世無憂。
「我想回家。」
韓笑也騎上自行車了，說道︰「你都已經翹課了，不如再翹一會兒吧。我听不到我媽媽說話，所以我需要你。」
「不……」
「求你了。」
韓笑說這話時，眼圈是紅的，發絲是凌亂的。她從來沒有站的這麼筆直過。
身後就是孫泰家的筒子樓。
褪去炎熱秋日的陽光都是單薄的。
雲覓別過頭︰「那你還愣著干嘛，抓緊時間啊。」
韓笑這次是真的想回家。她一向以來都很抗拒那個家，所以整日像是浮萍游魂一般到處閑逛，只有每次喝完酒後迷迷糊糊回到家，一個人望著天花板發呆。
她也會哭。
很小的時候哭個不停。
後來長大了，之前的怨就變成了恨。
所以更加叛逆。
她看到了孫泰跟馬艷芳相見相擁，兩個鬼魂痛哭的樣子，忽然間有些羨慕。
她沒有辦法抱抱自己的媽媽。
但是，她真的很想她。
雖然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所有的叛逆下，她還依舊是一顆滾燙熾熱的心髒。不過長滿了荊棘，不想告訴任何人。
韓笑把自行車蹬的飛快，遙遙把雲覓甩到了身後，這讓雲覓不禁感嘆︰「正值青春的小孩子們真是有大把的精力。」
他們有想做的事情時，就總是奮不顧身。
當然。
韓笑因為騎車速度過快，為了躲避電動車摔倒在地後，雲覓扶額嘆氣。
當然，這個過程里總會踫壁。
那個電動車的女人連忙下車，去攙扶韓笑，她強撐著忍痛站起來。
雲覓也加速把車騎過去。
當然。
最後重新站起來了，那踫壁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成長，總是會伴隨著傷痛。變成刻骨的記憶。或許它會在以後時不時的提醒你，當初的自己，熬過風雨後，模樣多麼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