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這場風波中。
雲覓所遇到的,已經很幸運了。
有些不幸的,就死在這些地方了,傳承斷了代。
後來日子也不像這麼無聊。
牛棚里天天沾火柴盒,有時候還要被拉出去種地。
他們牛棚里也有病死的,直接被拉出去,扔到了亂葬墳里。
相識一場,雲覓等著那冤魂回來了,就讓堂口的仙家把人送走。
只要開了個這個例子,他們牛棚晚上就不得安息了。
那養鬼趙陰陽也倒了霉,沒辦法,只能晚上爬起來跟雲覓一起送著鬼魂。不知情的人還說他們瘋了。一天到晚的不睡覺。
燕無歸不知道雲覓在跟誰說話。晚上嘀嘀咕咕的,勸著鬼往生,然後再讓人帶到城隍廟去。
雲覓勸說那些鬼魂的時候,神情總是溫柔的。安慰他們這輩子過的不好,閻王長著眼楮呢,下輩子會投個好胎。于其在人間飄著,沒有希望,也是沒辦法改變未來。不如去投胎,到時候可以親手來創造自己想要的世界,讓國家變得更美好。
雲覓已經又瘦回初見時的模樣了。
風吹日曬。外加晚上在牛棚里面,陰濕的不行,就算體質再好,膝蓋的部分還是會隱隱作痛。
燕無歸時常幫雲覓揉腰,頸椎。胡九做了一些小藥丸,可以治濕病,雲覓就給那些人分一分。之前風度翩翩的席思遠也不見了,都是瘦的一把骨頭。之間還發了兩次燒,要不是雲覓在這兒,他指定就撂進去了。
這日子就這麼瞎貓死耗子一樣的得過且過。
在這兒的人已經麻木的不得了了。
不過,還是有喜事兒的。
隔壁牛棚生了個小孩兒。
雲覓在那小孩兒身上看到了金色的光芒,果然新生呢。
孩子的母親抱著來讓雲覓他們起名,扣了八字之後,那趙陰陽的兩個眼楮都放光,直呼這孩子不得了。日後要飛黃騰達的。
所以叫飛達吧。
這孩子的母親跟父親都是軍人出身,孩子他爸之前還當過上將呢。
「叫,宴平吧。」
雲覓說道。
這名字得到了一致的認可。
這個孩子承載著他們的希望,希望以後可以如這孩子名字一般。
時清海宴,山河太平。
這時,他們已經在牛棚里,要過第二個年了。
年年冬天都會有人凍死。雲覓總是會掐著決,給附近的牛棚升升溫,希望大家都少受些苦。
那個神棍之前被人唾棄了許久,在趙陰陽的忽悠下,認識到了自己的罪惡,洗心革面,準備好好修習道法,日後可以跟著雲覓跟他一樣,做做善事。
之前的趙陰陽養鬼,是為了滿足自己的願望。
後來跟雲覓渡魂渡的多了,之前的凶相也逐漸變得和善了一些。
他們在這兒,一呆就是兩年。
後來,有人把那群當兵的一個個都領走了,之前看管他們的兵也越來越和善,隱隱約約有人說,上頭那伙已經是秋後的螞蚱了。鬧騰的百姓名不聊生,原來是跟國外勾結,這次要一鍋端,那些曾經受了罪的,本該享福的人們,也回歸到了原位。
財主後來散盡了家財,也出去了。
唯獨就剩下雲覓他們幾個陰陽先生,還有那些戲子們。
她也不以為然,每天種種地,听著那些人唉聲嘆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去。
那天春天。
外面傳來報,說是集團倒了,以後大家都可以離開了。
這場清洗完畢了。
那陰陽先生听到這話,差點兒就癱倒了。
他頭發都白了。全身的骨頭都是松軟的。
「咱們能回去了?」
「是啊。」
雲覓扶著他。
從牛棚里走出的人,每個都在哭。
這些人要是城里的,有工作的回去之後,官復原職。如果沒工作,就安排工作。農村的,就給地。
席思遠不回警局了。
他說沒意思,準備去軍隊了。
這些年他已經把所有的鋒芒都磨煉掉了,如今更像是要下山的虎。
「你們呢?」
雲覓是萬萬不能當陰陽了,現在雖然判定他們沒罪,要是回去還操守就業,被人告一狀,是要被抓進牢子里的。
「到時候再說嘛。」
雲覓搖著頭︰「陰陽是不做了,不過我跟無歸在一起,總是能活下來的。最苦的日子,要過去了不是嗎?」
「我會回來看你們的。」
朝國那邊兒要打仗了,席思遠要去的,就是支援朝國。
臨走前,雲覓回到了那個院子里。
到處都是塵土了。街道變化的她有些不敢認了,好多人都蓋了新房子,襯得雲覓這家又小又矮。
雲覓模出來用油紙包掛脖子里的紅裱紙貼到了牆上,用紅布蒙著。
她當時攢的那些糧票、布票都還流行著。
雲覓拿著去買了糧,如今也不是限量供應了。
「你真是神了,你是怎麼知道要鬧事兒的?把這東西都埋到地底下。」
「我師父說的。烏雲壓頂,我就快跑。」
席思遠問︰「那你怎麼不跑?」
「不想跑了。」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她逃避了很多次,這次是真的不想跑了。
雲覓之前捂的肉有些已經長了毛,味道怪怪的,倒是有個婆娘教她的火腿還能吃。有種奇怪的香味。
雲覓稍微收拾了一番,把那些破爛的家具全都搬了出去,支了一個小桌子。給席思遠踐行。
「我以後未必會留在杉西。」
雲覓忽然開口說道。
「不過你本事大,去哪兒都行。」
不是的。她是要去找那些血池的凶獸呢。
杉西平定了,還有別的地方沒有查探。
她準備去一趟京都周邊,因為她知道,那些脖頸里長了瘤子的人都去過一個地方,就是冀城。
不把思魅除掉,遲早有一天還會出事兒的。
雲覓喝了一杯水︰「這兒的房子我準備留下來,一會兒去拿房產證。以後你要是會杉西了,你就來家里住著就行。」
「成。」
雲覓根本沒收拾什麼東西,只是買了點兒口糧,然後帶上錢財,領上燕無歸。他們跟席思遠分別開,一個往南一個往北。
席思遠嘴上說著,以後一定會見面的。
但是雲覓想。
不會了。
她覺得自己的使命,她活下來的意義,來到這里的意義。
就是贖罪。
將血池的東西,都再關回去。
心境已經不一樣了吧。所以雲覓覺得,這就是她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