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長的記憶中搜尋關鍵詞, 可不是按圖索驥就行的。
哪怕把20年來大大小小的時間點?全部回顧了一遍，一直定格到噩夢首次出現的那天，唐心訣也沒發現什麼格外突出的線索。
「我記得心訣你說過, 一切的開始是一場車禍。」
鄭晚晴猜測︰「那個[奇怪的事件], 會不會就與車禍有關？」
「那是個已經?蓋棺定論的意外。」唐心訣搖搖頭︰「司機醉酒駕駛, 在路上?與大型貨車相撞，然?後又和我們家?的車撞到一起。等我再醒來時, 就已經?在醫院了。」
而?那名司機則帶著車墜入路邊深溝，等她?出院時，司機的頭七都結束了，事情也就此翻篇。
雖然?當時醫院診斷頭部並未受傷, 但也許多少受此影響, 她?對那場車禍的記憶已經?沒什麼印象。直到七天之後第一個噩夢降臨，回憶才陡然?清晰起來。
「按照阿宛的說法, 一切應該早有預兆。噩夢的開端或許並非源自車禍。所?以[那件事]的時間點?，很?可能比車禍還要?早……」
張游眉心緊蹙。如果可以, 她?甚至希望能代替唐心訣回憶, 可惜那時唐心訣還沒上?大學, 她?們尚且不是室友，也沒有共同?的記憶可以追溯。
「可是心訣，你不是精神力異能者嗎？」郭果撓頭問︰「有覺醒的精神力加持, 也沒辦法定位記憶嗎？還是說，你的精神力不能用在自己身上?？」
她?是真的不懂才問, 但問題發出後，卻看見?唐心訣在筆記上?畫思維圖的動作一頓，眉峰也向上?挑起︰
「你說得對。」
郭果︰「？」
我說啥了？
唐心訣關合筆記本︰「異能沒有醫者不能自醫的說法，增加的四維屬性?更沒有這種說法。」
隨著四人一路通關考試, 身體?屬性?一路飆升，連張游的高度近視都早就不治而?愈了，她?早年車禍留下?的一點?物理?病癥，自然?也已經?沒有任何存在的理?由。
在精神力加持下?，她?就算不說每分每秒都過目不忘，但僅僅回憶數年前的一些細節，怎麼可能會有困難？
事出反常必有妖。
唐心訣笑笑︰「是我一直習慣于不去回憶，才導致反而?被一葉障目，過了這麼久還遲遲沒發現這一點?。」
——所?謂的往事模糊想不起來，根本不是因為?她?記憶力有限，而?是被刻意遮蓋了。
這才是近在咫尺的線索！
手隨念動，唐心訣立即再次打?開了商城列表︰「我需要?一個輔助性?道具。」
既然?靠她?自己想不起來，那麼就借助外界的力量，撬破自己的記憶防線吧。
思維控制儀、一次性?傀儡術、腦細胞強化劑……翻了幾頁，她?在手機屏幕上?輕輕一敲︰
「就這個了。」
[深度催眠藥水︰僅供1v1使用，八卦愛好者絕不能錯過的高配吐真劑。只需要?一滴，除了對方的基因序列之外，沒有什麼是你無法知道的！當然?，物美價廉也是有原因的。它?唯一的缺點?就是對使用者有一定門檻要?求——如果你的大腦只是一片充滿拳頭的肌肉，建議這輩子還是不要?好奇別人的瀏覽記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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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果看了一遍商品介紹，終于懂了︰「訣神你是打?算自己給自己用嗎？可是自己催眠自己的話，難度會不會有點?高……」
「不。」唐心訣篤定道︰「你來催眠我。」
郭果︰「？？？」
郭果︰「！！！」
唐心訣的選擇並非無緣無故——事實上?，郭果的陰陽眼?和天眼?本身就較為?接近精神層面。若是真論精神力的醇厚和敏銳度，張游和晚晴反而?遠遠不如她?。
而?在關鍵信息面前，天眼?的被動效果也隨時有可能觸發，到時拔起蘿卜帶著泥，商城也許會賺，但她?們絕對不虧。
幽藍色的玻璃瓶出現在手心，約莫只能分離出兩滴的小水珠在瓶中旋轉。瓶子下?方是個小沙漏，預示著催眠的開始和結束。
「你一滴，我一滴，然?後我們分別閉上?眼?楮，你在大腦中問出想詢問的事情，我則在腦海中回答你。」
為?了防止意外，唐心訣提前將四人的精神連接在一起，這樣張游和鄭晚晴一旦察覺有異，就可以立即切斷行動。
任務來得猝不及防，郭果深呼吸兩口氣做好心里建設，緊張程度仿佛她?才是那個即將被拷問潛意識的人。服用催眠水前，她?還謹慎交待︰「訣神你放心，我是不會問你的網頁記錄和銀行卡密碼的！」
唐心訣︰「……沒關系，你先放松比較重要?。」
兩人躺坐在椅子上?，藥水滴入的剎那，張鄭二人就感覺腦海聊天群里，屬于唐和郭的「賬號」陡然?一暗，向識海深處沉了下?去。
……
好黑啊。
郭果從眩暈感中睜開眼?，發現四周環境已經?成了一望無際的黑暗。濃郁的霧氣懸浮在「空氣」里，仔細打?量上?方，才看出這好像是個三角瓶形狀，上?窄下?寬的山洞。
結合記憶里唐心訣講過的一些信息，她?立即意識到︰這里就是唐心訣的識海！
之前說催眠水效果強橫，她?還不理?解具體?是什麼意思，現在終于明白了……這可是對方意識的最深處，精神力的核心與源頭啊！
就這麼直接把她?給空投過來了？
壓住心頭的不安，郭果嘗試著向山洞里面走了幾步，還好並沒出現什麼排異反應，一切都十分安靜，漸漸能看到一些極淡的光線從里面照出來，物體?的影子在光線中若隱若現。
郭果連忙呼喚︰「是你在那嗎，心訣？」
她?又往氤氳深處走了兩步，下?一秒忽然?霧氣四散，巨大混濁的黃色眼?球便正好與她?面對面對視。
郭果︰「……」
——救命！！！
她?下?意識轉頭就要?跑，一回頭卻發現身後浮著個玻璃瓶，紅色的沙石裝在里面旋轉，令人莫名感覺有些熟悉。
腦中靈光一閃，郭果想了起來︰這好像是那個副本boss李小雨的瓶子……是鬼怪標記？
冷靜下?來再看，黃眼?珠雖然?看起來慎人，瞳孔中心卻是沒有焦距的，和玻璃瓶一樣原地不動，沒有生命跡象。
但僅僅這樣看著，郭果還是感覺頭皮發麻，連忙小心翼翼繞了過去。
原來心訣的識海里，每天都要?頂著這些東西……這還是已經?削減過的樣子。要?是再加上?已經?剝離的兩件。四個標記並排懸浮在這里，也實在太危險恐怖了。
「心訣，你在哪里呀，我要?是找不到你，怎麼問你問題呀，嘶……」
為?了不浪費短短幾分鐘的藥效時間，郭果只能繼續硬著頭皮往里面尋找。然?而?從越過標記開始，原本淡淡的陰冷感也變得越加明顯，到最後簡直是一層層往骨子里鑽，凍得她?直打?哆嗦。
就在郭果舉步維艱時，眉心突然?涌上?一股暖流——暖意浮現的瞬間，不僅逼仄的視野開闊許多，連帶四周的陰寒也被驅散不少。
她?一怔，模了模自己的眉心，忽然?明白了唐心訣為?什麼要?選她?進來。
天眼?在保護她?。
就這時，視線余光忽而?捕捉到一抹身影閃過，她?當即拔足追上?去，終于在浮浮沉沉的山洞平台盡頭看到了一個人形影子。
「你是、心訣？」
明明對方倒映在石壁上?的剪影與唐心訣一模一樣，郭果卻有點?不敢認了。
訣神就算在識海里有點?不一樣，也不至于變得這麼黑吧？
影子並不回答，它?緩緩移動到一個位置就不再動彈。而?從它?身後，無數相似的影子逐漸分化而?出，密密麻麻站滿了整個山洞邊緣。
……無數個與唐心訣一模一樣的切片影子站在面前的場景，還真說不上?是安心還是詭異。
環顧四周，郭果隱約明白了什麼，鼓起勇氣試探著問︰「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心訣，你第一次做噩夢，是什麼時候？」
隨著聲音落下?，一眾剪影在黑暗中輕輕飄動起來，須臾，一道稍微健壯些的影子走了出來。一股吸力從它?身上?出現，郭果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就被吸至它?面前，陌生的記憶便頃刻灌入大腦︰
車禍、醫院、噩夢……
一幕幕從腦海快速劃過，與唐心訣講述的並無區別。
等郭果抽離出來時，影子們已經?重新回歸原位，靜靜看著她?。
「呼……我明白了。」
郭果揉著有些發脹的眉心，懂了當下?該怎麼做。
內心將唐心訣教過的默念一遍，她?定了定神，開口︰「我想知道，在第一次噩夢之前，和[鬼怪]、[游戲]、[大學城]相關的奇怪記憶。」
這是她?們之前研究出的判定標準。如果所?有生活中的異常現象都算入內，那她?們可能至少要?面對成百上?千件事的挑選。因此阿宛所?說的提示，必定與游戲的關鍵詞月兌不開關系。
識海山洞中，剪影們一動不動。郭果屏住呼吸，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能听到藥效在不斷倒計時。
忽然?，一個影子動了。
下?一秒，無數嘈雜紛亂的記憶碎片撲面而?來，腦海一陣刺痛，郭果卻還是努力睜眼?去看，試圖辨認出某些特質——等下?，這個！！
她?伸出手，抓住了那道最為?陰冷，同?時也是彩色記憶中唯一籠罩著灰暗的陰影。
……
[你叫什麼名字？]
[唐心訣]
[我們對你的條件很?滿意。恭喜你，可以正式入職了。]
[請問，我的職責是什麼呢？]
[很?簡單。這里是大學城，你的職責當然?是……]
「時間到了，快醒醒！！」
寢室內，椅子上?的兩名女生臉色蒼白呼吸微弱，神色卻平靜得無知無覺。在她?們面前，玻璃沙漏已經?滴到了尾聲。
張游和鄭晚晴一邊一個開始叫人。鄭晚晴這邊已經?舉起拳頭準備砸桌子，用噪音強制喚醒了，兩人才終于出現醒來的跡象。
「心訣！」
真正睜開眼?的第一時間，郭果就彈起來去找唐心訣。她?顧不上?鋪墊，單刀直入問︰「高二那年的暑假，你是不是參加過一個兼職？」
唐心訣對催眠中識海內發生的一切似乎並無印象，她?想了想，肯定道︰「確實有這麼回事。」
「當時我申請了相鄰的a市郊外一座大學的外包客服，主要?負責接電話，並按照規章流程回答問題。兼職時間為?10天。」
對于這一兼職，唐心訣也沒有太多印象了。只是被郭果突然?一問，她?才開始回憶︰「怎麼了？」
誰知郭果還沒回答，鄭晚晴卻先皺起眉頭︰「a市的郊外大學？」
「我從小在a市長大，那邊郊外只有一個被廢棄的大型陵園，哪有什麼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