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城沒有秋冬,只有春夏,從青水市出發時穿的針織衫和風衣外套,到了宜城,就熱的不行。
剛從出站口出來,唐瑾便月兌了外套,丟給季岩抱著。
「龍叔。」遠遠的看見付龍,唐瑾親切的叫了一聲,小跑著過去,撲進了付龍的懷里,抱著不肯撒手。
有時候她會覺得,龍叔比父親對她都要包容寵愛,在季閩琛那里受到的委屈,這會兒可算是找到了訴說的人。
付龍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了兩聲,她這才松手,挽著他的胳膊,自顧自的跟著他上了車。
身後的兩人,那是看都沒看一眼。
「少爺。」季岩委屈巴巴的叫著,他雙手拎著箱子,胳膊上掛著少女乃女乃的外套,脖子上是少女乃女乃的包包,問題是,還沒有車接他們。
「你快打車少爺,晚點兒搶不到了。」季岩看著一輛輛從面前滑過的出租車,催促著自家少爺。
但凡他能騰出一只手來,也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話。
季閩琛悶聲不語,伸手攔車,一輛輛的從他面前路過,就是不停。
季岩還在身後不停地催促。
「閉嘴。」季閩琛不耐煩的罵了一聲,第五輛出租車對他置之不理後,他再也不肯抬起手了。
出站口越來越多的人擁擠,季岩無奈,只得把少女乃女乃的東西遞給少爺,親自動身去搶車。
場面一度不忍直視,在季岩努力了十多分鐘後,終于搶到了一輛出租車。
卻因為他家少爺的驕傲和蝸牛般的搬行李速度,車成功被別人搶走了。
季岩欲哭無淚,學著歐陽容撒嬌的模樣,蹲在地上垂頭喪氣了起來。
而另一邊的商務車上,付龍幫唐瑾放低了座椅,開好了空調,給她一杯冰女乃酪,讓她舒舒服服的躺著休息。
「在機場肯定沒吃好吧?」付龍慈父一般,替她整理著凌亂的頭發。
竟還從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黑色的頭繩,遞給她示意她把頭發扎起來。
「龍叔,你這不會是談戀愛了吧?」唐瑾接過來,仔細的看啊看,試圖在上面找到一些蛛絲馬跡。
「新的。」付龍生硬一聲,打斷了她的好奇心。
她把精致的玻璃杯子放在桌子上,嫻熟的扎了一個低馬尾,齊劉海被她縴細的手指撥開。
唐瑾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蜷縮著腿窩在椅子里,「你也老大不小了龍叔,該找老婆了,你不會真指望著我給你養老送終吧?」
她的龍叔,總不能一直活在過去里,一輩子還很長,得找個人作伴。
「怎麼了?」付龍濃密的刀眉一橫,「小丫頭片子,給我養老送終虧待你了?看把你著急的?
你龍叔我,老的不能動的時候,就動手自己解決了,不用你操心。」
他不想成為小瑾的負擔,更接受不了年老後躺在床上需要人照顧的狼狽。
「嘖嘖嘖。」唐瑾撇著嘴,「好惡毒的心思啊,老掉牙了還要讓我背上一個殺叔的罪名,你是生怕我把南門管理的太好啊。」
付龍被憋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確實沒想到這樣一層隱患,大意了。
「放心吧龍叔。」她仗義的拍著付龍的肩膀,儼然有種稱兄道弟的姿態。
這行為舉止,讓他想到了冷嬈,大小姐最常做的動作,也是這個。
「我醫術這麼好,半死的人都能給救過來,保你安享晚年沒問題的啦。」
她笑的好看,像開在田野爛漫的花,純真無邪。
貝齒咬著勺子,眉眼彎彎,像極了初入大學天真可愛的小女孩。
「小丫頭片子。」付龍寵溺的叫了一聲,嘴角扯開一個笑容,很快別開了視線。
「 當。」
「咚。」
連著兩聲撞擊聲,商務車硬生生被撞出了馬路,在環海公路上滑了一大截,差點翻下了海。
唐瑾動作迅速,伸手打開了車窗,身子輕盈,輕輕一躍,跳出了車窗。
她憑借一己之力,撐著車身,付龍體型大,從窗戶里跳不出來,打開車門要身子前傾。
這樣一來,重力集中在車的前半部分,車子再往下滑,可能真要掉進大海里,到時候逃生的機會只會越小。
「龍叔,快跳。」
車里的付龍,剛一有動作,車子劇烈的抖動了起來,往懸崖邊上滑動了一些。
「臭丫頭,你快給我讓開,我穩住車身,你跑到安全的地方。」付龍一腳踩在後面,車子這才停止了抖動。
「嗖嗖。」
車窗玻璃直接被打碎,從唐瑾的面前略過,她臉一偏,躲開了飛過來的飛鏢。
可與此同時,腳下一滑,車子再次向下滑動了一些,來不及給她思考的時間。
「龍叔,你再不下來,我不是被車壓死也要被人殺了。」身後是滔天巨浪,漲潮了。
「龍哥,我想辦法穩住車身,你快跳。」駕駛室的下屬,踩著油門找到了一個平衡點。
「龍哥,跳。」自動車門打開,下屬大喊了一聲。
付龍應聲一躍,車里的人,同時倒向了副駕駛那一邊,整個車的重力發生了轉變,翻轉了一下然後滾下了懸崖。
就這分秒之間,唐瑾手中一空,連車帶人,掉下懸崖,偌大的一輛車,直接被海浪卷走,什麼都沒剩下。
她甚至沒听見下屬的叫聲,甚至都沒能和他說上一句話,他就這樣,掉進了大海里。
她回頭,趴在了海岸邊上,望著漆黑的海面,什麼都沒有,她伸出的手,像是妄圖抓住什麼,但是只有海風從掌心里掠過。
心,猛的一下就沉到了冰點。
「飛鏢,又是飛鏢。」她抓起落在地上的飛鏢,緊緊的攥在手里。
一陣猛烈的進攻,被趕來的南門兄弟擋下,隨著趕來的人越來越多,對方不得已落荒而逃。
「追,跑出宜城也要給我追到。」付龍忙抓住唐瑾,控制著她的肩膀,生怕她一個不小心掉下了懸崖。
「別追了。」唐瑾回過神來,冷冷一聲,原本發動的車子,登時都熄滅了。
她看著手里的飛鏢,太熟悉不過了,就是屠生使用的那種。
「窮寇勿追龍叔。」她壓下心中的難受,吩咐著,「派幾個人,去接季閩琛和季岩吧,我擔心他們也會遇到危險。」
「你們幾個,開車去接人,務必把人給我囫圇個的帶回來,快去。」付龍命令了一聲,抓著唐瑾上了一輛路虎。
這一次,他親自開車,前後總共四輛車保駕護航,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南門。
平時需要三個小時的路程,這次只用了一小時二十分鐘。
剛進南門的大門,都還沒來得及緩一口氣,門外的下屬便拖著受傷嚴重的言霆舟進來。
「門主龍哥,這個人剛跑到門口,一口氣沒上來,暈死過去了。」下屬匯報著,沒認出這是言家大少來,直接丟在了地上。
他身上滿是飛鏢導致的小傷口,不停地冒著血,可以說全身沒一處好地方,除了臉沒有受傷。
「真是晦氣,把人抬進來,去找醫生。」付龍命令著,語氣帶著憤怒。
下屬急匆匆退下,沒幾分鐘,兩個男醫生拎著醫藥箱趕來,就地給言霆成診治。
從他受傷的位置來看,可以判斷出他躲開了致命的攻擊,這些傷口深淺不一,顯然不是出自一個人只手,他這是遭到了多人攻擊,能撿回一條命來,實屬不容易。
醫生給他每處傷口上了藥,匯報著情況︰「這恐怕至少也要躺個四五天,現在就一口氣掉著,失血過多了,還得輸血。
他這血型也比較特殊,就先這麼著吧,一時間也給他找不到血緣。」
「他什麼血型?」唐瑾問著。
「RH陰性血,俗稱熊貓血,醫院里沒有庫存。」醫生推了推眼鏡,他們是南門內部的醫生,南門有專門的醫院。
對于這種情況,他們已然司空見慣,生氣在他們眼里,成了常態,他們只盡力,剩下的就看病人自己的造化。
就在剛剛的治療過程中,在察覺到言霆舟失血過多後,另外一名醫生用隨身攜帶的血液檢測器檢查了他的血型。
唐瑾挽起針織衫的袖子,攥緊了手臂,「抽吧,我是熊貓血。」
「丫頭,你亂說什麼呢?」付龍抓著她的手腕,迫使她收回去。
她卻是一把抓過了醫生的檢測器,戳破手指,一滴血順著針頭滴進去。
果然沒錯,結果顯示RH陰性血。
「抽。」唐瑾下著命令。
醫生也不敢不听,他們不動手,這門主就要親自動手了,可不能出一點兒差錯,讓她自己抽抽多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死了那是他的命,你何苦遭受這一遭,小丫頭片子,你讓我說你什麼好?」付龍擰著眉毛,神色凝重,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坐立不安。
看著躺著的言霆舟,還時不時的用腳踫一踫,看他醒了沒。
「就當我還他的人情吧,他不該死在這里。」 唐瑾的話,付龍也听不懂。
就算他該死,那他也應該是用張文贛的身份,死在蘇晚晚的墓碑前,而不是這樣不明不白,就死在了異國他鄉。
他欠蘇晚晚的「對不起」還沒有說,還沒有認罪,這樣死了,太便宜他了。
更何況,他是代表言氏來的宜城,死在了南門里,傳出去對南門的影響不好,也勢必會拖延李曼和歐陽容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