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習慣把這稱為‘思想自由陷阱’,」程峰笑了笑,像是想到了什麼,微微嘆了口氣,「這個時代的我們,思想較之我們的父輩更為開放,因而也更加渴望獨立,追求思想的自由,這都不是壞事,但遺憾的是,很多人在追求自由的過程中反被自由反噬,最終被自認為的獨立和自由裹挾,以至滑入深淵。」
「嗯?」洛珊似懂非懂,「比如?」
「比如?」程峰頓了頓,眸中劃過一抹悲傷,「比如……」
「怎麼了?」久久沒有听程峰說下去,又听他漸漸變緩拉長的語調里似有化不開的惆悵與傷感,洛珊忍不住開口問道。
「比如……」程峰再次一頓,好一會兒才開了口,「比如有人為了學習海外的思想、學術和生活方式留學,最終卻在所謂自由思想的影響下,站到了我們的對立面而不自知,甚至越陷越深。」
「啊?」洛珊張大了嘴,「有那麼恐怖嗎?我本來還考慮過出國這條路誒,那我是不是還是放棄比較好,我可不想變成一個壞人。」
程峰輕笑了兩聲,搖了搖頭︰「那倒也不至于,可能……各方面的原因都有吧,才會這樣……」
「這人你認識啊?」牛濤突然發聲,把洛珊嚇了一跳。
听牛濤這麼問,洛珊也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與牛濤一道兒看向了程峰。
程峰有些意外,抬眸看了兩人一眼,沉默片刻,最終點了點頭︰「嗯,從前是我很好的朋友。」
「啊?」洛珊訝異地張了張嘴,「那你跟他現在怎麼樣了啊?」
「算是……」程峰苦澀地笑了笑,「分道揚鑣吧,保留著聯系方式,但沒有聯系了。」
「唔……」听出程峰話里的深深的惆悵,洛珊心下不忍,安慰道,「沒關系啦,這樣立場不正的朋友不聯系也沒什麼關系,你會有好多新的朋友的。」
「對,」牛濤也道,「這種人,散就散了吧。」
「嗯,」程峰點點頭,「謝謝。」
洛珊笑了笑,沒有回話。
三人便漸漸地都沒有再說話,只在這暮春時節的田徑場上,沉默地走著,靜听著綠茵場上的像是蟈蟈,又像是蛐蛐的小蟲兒,在草叢間絮絮地吟唱,又听那不知何因夜歸的鳥兒「休」地一下劃過夜空,啁啾著藏入威蕤的枝葉中去。
不知不覺,三人又走到了看台前,洛珊抬眸望去,但見那原本絳紅卻在無邊夜色下變得殷紅的橫幅上,象牙白的「愛國、進步、民主、科學」八個大字牢牢地定在上頭,任風起風落,亦不離絳紅的底色分毫。
「我想,」洛珊望著那晚風中的橫幅,一字一頓道,「‘獨立’要寫在上面,‘自由’也要寫在上面,但一定要寫在紅色上,才會好看。那些人如果為了追求所謂自由,所謂獨立,月兌離我們之後,在國外對著我們指手畫腳,批評這批評那的,那就是不對的。這樣的人,他其實並沒有真正地得到自由和獨立,他只是換了一個群體的想法去接受、去吸納而已,甚至,他比我們這種沒出過國的人還不如,因為他沒有判斷力,只是一個哪里風大往哪里倒的牆頭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