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麻生秋也今天要去照相館拍一張新照片。
出門要穿的西裝一早上就被蘭堂拿出來, 學著網絡上的教程,親手為對方熨燙。麻生秋也從出租屋的洗漱間里走出來,臉頰沾著水珠, 胡子刮得干干淨淨, 眼中的斗志讓他就像是一個職場精英。
客廳的音響播放著鋼琴曲的音樂旋律,在舒緩日常的生活氣息下,兩人交換了一個清爽的貼面吻。
麻生秋也惡作劇地咬了蘭堂的臉頰一口。
蘭堂抽出餐巾紙擦,譴責對方︰「不要, 有牙印。」
麻生秋也理直氣壯︰「你嫌棄我?」
蘭堂說道︰「說什麼都沒有用,不許在我的臉上留下痕跡,而且華國的風氣保守,我走出去會被人笑話的,上次出去逛超市就被人盯著瞧脖子。」
蘭堂是一個不在乎別人看法的人,但是盯著他的人多了,他就職業病犯了, 會極度不自在。
蘭堂推開他的力氣和沒有一樣。
麻生秋也順勢後退半步,手仍然攬著蘭堂的腰,法式腰封掐出的線條讓人眼楮離不開。
蘭堂說道︰「回家讓你隨便啃。」
而後, 蘭堂指了指衣服︰「等我一會兒, 」
十分鐘後,麻生秋也與蘭堂一起出門, 蘭堂還是老樣子,一副扣緊的風衣打扮, 沒有敞開來穿風衣的習慣。與蘭堂肩並肩的麻生秋也,今天身穿在商場里購買的黑色西裝, 發絲干淨利落, 被夾在了耳後。
蘭堂熟練地與鄰居打招呼, 對大爺大媽們問好,漢語說得貼近標準,完全是與華國親近的表現。
麻生秋也笑著看他的表現,神態就很隨意了。
他們先去吃早餐,再去照相館。
麻生秋也和蘭堂離開了這個老小區的出租房之後,關于他們的議論聲就出現了。
「這個外國仔長得不錯啊。」
「我家孫女牆上貼的照片,全是這類外國人。」
「李大媽,我感覺有點眼熟,他們兩個會不會是偷偷談戀愛的明星?」
「肯定不是,我見多了來燕京城里的明星。」
社區街道的李大媽肯定道,一雙眼楮格外老辣,在燕京老小區生活的本地人有著厲害的判斷力。
「明星一個個走路那麼張揚,恨不得有七八個保鏢保護,哪里有他們這麼隨便?私底下,明星把自己包起來,我的鼻子都能聞到上面的香水味。」
跟明星不一樣,離開的兩人身上只有干淨的氣味,簡單來說,是用洗衣機洗完後晾曬過的味道。
平凡,素淨,又透著並非容貌帶來的自信。
走到哪里,都像是電視劇里的人。
「那姓王的小伙子肯定是什麼白領、金領,或者是當過老板的人。」一個跟王秋同姓的王大爺搖著蒲扇,從自家一樓的小院子里走出來,「但是那個外國人,嘖嘖,老頭子從他身上感覺到了過分的低調啊。」
李大媽眼神一利︰「間諜?」
旁邊聊著雞毛蒜皮小事的退休婦女精神起來。
「我們又可以抓到一個間諜了?」
「獎勵不重要,我就是喜歡政府發放的獎旗。」
「呸,就你還想抓間諜?」
「我抓不住,但是我可以舉報啊!」
燕京的大爺大媽們嘮嗑起來,角度清奇,但是離譜之中又觸踫到了真實——蘭堂以前真的干過諜報工作,去國外的時候,會特別注重融入本地生活。
牽出這個話頭的王大爺一副孺子不可教的表情,搖頭晃腦,吸引了李大媽的注意力。
這位王大爺以前可不簡單,是當過干部的人。
王大爺說道︰「我就知道你們的記性一個個差的不行,最近發生了什麼大事,你們忘了?」
李大媽回憶︰「近期最大的事兒,不就是那個法國人在日本自殺,黃金屋不知所蹤了。」
王大爺問道︰「那個法國人是為誰死的?」
李大媽篤定道︰「我記得一清二楚,麻生秋也,難得有一個日本人的名字這麼好記。」
王大爺用蒲扇扇了一下︰「麻生秋也長什麼樣子?」
李大媽隨口道︰「不就是日本人的樣子,發型挺時髦的,特意留著劉海,在網上被那群小姑娘喊‘男神’,我最討厭他們五顏六色的頭發了,弄得一群小朋友想染發,這個麻生秋也倒是跟我們區別不大……」
話音剛落,大媽群里就有一個人哎呦了一聲。
「我記起來了!」
經常出國游玩的孫大媽激動道︰「那張臉,不得了啊,我們國家出了一個相似的人——!!!」
李大媽迷糊。
孫大媽拍起大腿︰「那姓王的長得像麻生秋也!」
李大媽的記憶迷霧消失,瞪圓了眼楮,突然記起了相似的原因,不是因為王秋長得太像某個明星,而是那張臉曾經上過國際社會新聞,是黃金屋事件里的亡者,成為了時代的記憶之一。
王大爺听不下去,走上前說道︰「放屁,你說反了。」
孫大媽反駁道︰「我哪里說錯了?」
王大爺得意洋洋說道︰「瞧你那德行,是麻生秋也長得像王秋,不是王秋長得像麻生秋也,我們國家的小伙子,壓根不用去像一個日本人。」
說到這里,王大爺咂了咂嘴巴︰「這個小伙子很懂事,來這里的第一天就來請我寫對聯。」
孫大媽懶得跟他 下去,風風火火地回家︰「我得打電話跟我上學的閨女說一聲,她特別喜歡麻生秋也,吵著大學要去日本留學,我不能讓她去日本那種小國家啊——」
老小區里的議論熱潮集中在了王秋和外國人的身上。
「有社區的人嗎?誰知道那外國人叫啥?」
「是英國人嗎?」
「好巧,我登記過他的信息,蘭堂,一個法國人。」
「這個名字取得有文化啊,跟那些叫湯姆、喬治的外國人不一樣,芝蘭玉樹,金玉滿堂……」
「王大爺,別文縐縐的了,沒準是隨便翻譯的!」
「你懂什麼,翻譯之前的法語也好听——」
蘭堂。
這個漢語最接近的法語名字是什麼?
王大爺賣弄才華的表情一僵,在嘈雜的環境里沒有繼續說下去,他顫巍巍地走回家,拿起了電話︰「喂,妖妖靈嗎?我想舉報一個住在我們這邊的法國人。」
在警察的仔細詢問下,王大爺堅定地說道︰「不會錯的,我懷疑他的身份有問題,蘭堂?這個名字放在法國基本上是叫‘蘭波’啊!」
「法國人,蘭波,這個名字在八月份上了報紙的,你大爺我的腦子清醒著呢!」
「我懷疑他居心不良,假扮死去的蘭波,想禍害我們國家的小伙子!」
「你們要趕緊把人抓起來,不是,把人保護起來。」
「那個叫王秋的小伙子長得太危險了!」
「你問我有多危險?」
「我曾孫女過年的時候,都嚷嚷著長大後嫁給他!」
黃金屋事件讓阿蒂爾•蘭波和麻生秋也徹底出名,被世人認為是愛情的真實寫照,而黃金屋的古老傳說,直接讓華國女性陶醉了,恨不得有人送給自己。
那一年,國際金價狂跌。
投資者都害怕阿蒂爾•蘭波會把黃金流通入市場。
華國人歡天喜地,硬是把黃金炒得熱火朝天,不少人得不到黃金屋,但是可以用黃金做個迷你版。
黃昏之館的縮小版建築模型,在網絡上很暢銷,華國富二代爭先恐後地在推特上曬圖炫耀自己的「收藏品」︰一座黃金打造的小型黃昏之館。
麻生秋也死後的風風雨雨,讓他成為了華國境內最知名的外國人之一,收獲了不少粉絲。
什麼是明星?
這就是「明星」!以一己之力影響著全球啊!
在照相館里,麻生秋也在照相館的工作人員的指導下,對鏡頭端正坐姿,面上保持如沐春風的神態,爭取讓自己最好的狀態呈現在照片上。
蘭堂站在角落里陪他,拿出皮夾,順便結賬。
「多少錢?」
「咦,先生會說漢語啊,照片十元,加急二十元。」
結完賬,亮光一閃,蘭堂回頭去看坐著的戀人。
「 嚓」聲之後。
黑發男人瞬間解除了不能露齒笑的封印,笑容洋溢著回家的喜悅,他的心情唯有蘭堂最明白。當蘭堂回到法國,波德萊爾老師就帶他去制作新的人/皮/面具,為他補證件照片,重獲法國人的戶籍。
他們會相愛,會走到一起,有後天的努力,也有天生的契合,兩人最終走在了同一條道路上。
你懂我的喜悅,我懂你的渴求。
——我們思念家鄉。
蘭堂從皮夾里又拿出了一張百元鈔票,夾在了兩指之間,而後放到了店面的收銀台上。
「小費。」
「先生,我們這里不收小費的!」
蘭堂不去听她的聲音,每個國家的風俗不一樣,但是金錢的意義都一樣,沒有錢給不出去的道理。他懷著繼承「遺產」的開心心情,走到了照相師的身後,去一起查看王秋的照片。
照片上的男人很俊美,年近中年,風姿不減,比年輕時還有氣質,屬于國際通用的那一類外表。
蘭堂看完之後,對照相師夸了又夸。
弄得照相師都不好意思了,避開熱情的外國人,誰知道外國人拿到照片就不理人,去跟拍照的黑發男人笑盈盈地說話,猶如熱戀中的情侶。
照相師︰「……」
面對這張不用修圖的照片,照相師很爽快,當場使用機器,打印出了一組照片,送給了兩人。
蘭堂拿起剪刀, 嚓 嚓,截取了一張對方的頭像照片,放入皮夾里。他的皮夾里永遠不會少的幾樣東西︰千元日鈔,麻生秋也的照片,麻生秋也的銀行卡。
麻生秋也為他放入心里的行為甜蜜︰「蘭堂,不如你也去拍一張照片吧,我的皮夾里也需要你。」
蘭堂滿足說道︰「好啊。」
憑借超越者少年時期的顏值,又一張不用修圖的完美照片誕生了,成為了照相師這輩子的得意之作。
在官方更新證件照片信息的地方,麻生秋也利用自己跟高層的關系,走了一趟加急通道。
他拿到了自己最新的身份證。
卡面仿佛殘留剛制作出來的熱度,表面覆蓋薄膜。
華國身份證上寫著他復活後的個人信息。
——他,叫做王秋。
……
站在大廳里,王秋的淚水無知覺地流下,一顆水珠濺落在嶄新的身份證上。
蘭堂擋住了他人會看見的視線。
男人有淚不輕流。
這份內心的柔軟,不需要被外人看見,不需要被第二個人陪伴,他會吃醋的。
蘭堂等王秋的心情緩解過來,期待地問道。
「秋,什麼時候把我們的結婚證一起補辦了?」
「我的要求不高。」
「給我一張華國的就行了。」
一瞬間,王秋的淚水倒流,想要吸回眼眶里,整個人在听見「華國結婚證」時四十五度後仰。
他算是被這個「簡單」的小願望驚呆了。
「親愛的……」
「怎麼了?」
「如果你不怕我們談一輩子的戀愛,我建議你換一個願望,或者換一個國家的結婚證。」
「為什麼?這個國家有什麼特殊之處嗎?」
「啊——我們比較保守。」
看出蘭堂對以往結婚證的自信,王秋捂住臉,說出了無數國民的真心話︰「比復活都難,你理解了嗎?」
蘭堂傻了眼。
這和想好的情況不一樣啊!
王秋用食指勾住蘭堂的食指,放到手心里握住。
他許下了豪言壯志︰ 「其他國家,任你挑!我陪你把全球可以結婚的地方,全部補上結婚證!」
人生,總得要一點不圓滿的地方。
他現在就是一個普通的老百姓,慫了,慫了。
誓死不當刁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