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明夏反應這麼大, ——實有些出乎丁母的預料。
更讓她意外的是,不僅紀明夏,連門外那些圍觀的人, 都變了臉色。
他們憤怒地盯著丁母,雖然所有人都沉默——,但當所有人憎惡的目光聚焦時, 化為了一股無形的力量, 幾乎讓丁母有些無法承受。
丁母不解地和丁父對視一眼。
紀明夏給他們下套,——他們交出親子鑒定。
他們雖然暫時拿不出文件,但卻給出了更加有利的證據, 證實自己的身份。
按理來說, 當下情況, 應當對他們更加有利才是。
可是為——麼結——和他們以為的截然相反?
不久前還沉浸在葉家金錢獎賞的人, 轉而就對他們怒目相視。
這是為——麼?
他們又不是第一天知道虞寧是孤兒。
丁父丁母雖然鮮少與普通人打交道,但也知曉輿論的力量。
之前有葉宸輔佐,大多數同學都處于吃瓜看熱鬧的狀態,圍觀的人沒有給他們施壓,所以丁父丁母不介意在所有人的注視下, 和紀明夏談判。
但此刻形勢逆轉,丁母當即感覺到不妙。
她不願再多言下去,直接道︰「我們身為父母,孕育他, 帶他來到這個世界, 自然是不希望他受盡苦楚。當年因為不——已的原因,將虞寧放在孤兒院,雖然這些年也無法相認,但我們一直都在盡自己所能, 關注虞寧的生活。也許你們不願意承認,可虞寧確實是在我們的庇護下,才能健康成長到今天的。」
說到這,丁母的目光,慢慢移到虞寧身上︰「你的哥哥嘉霖,的確是在我們身邊成長,但他吃的苦不會比你少,他肩膀上的重任,是誰也想象不到的沉重。虞寧,身為你的父母,我們不想為難你,我知道你有救他的能力,只要你把嘉霖救回來,今後我們兩清。」
丁母話音落下,不等虞寧回應,紀明夏趕忙道︰「不行!」
他拒絕——又快又干脆,完全不給丁母半分顏面。
這回不僅丁父,連帶著丁母的臉色都沉——下來。
她像是個人偶,臉上沒什麼細微的表情,但看人的眼神變——冷淡之後,更加令人不寒——栗,也不知道是不是紀明夏的錯覺,感覺四周溫度都下降——好幾度。
不——紀明夏正在被憤怒支配,即便感覺到了丁母的恐怖,但怒火中燒的他,依舊直接無視。
丁母這番話,說得模稜兩可,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乍一听還真能把人唬住。
但知道真相的紀明夏簡直要——炸——
麼叫吃——苦不比虞寧少,肩膀上的重任是誰也想象不到的沉重。
從葉甜的雙胞胎妹妹,到林思芸李柚等人,還有蕉葉村里的村民,早已死去的周濤母子……
這一樁樁一件件,全都是丁嘉霖的罪證。
死在他手里的人,光紀明夏知道的,就超——五個,若要論及受害者,更是幾十上百。
這樣的反社會犯罪者,被詛咒致死,那是活該,是死有余辜,可到來丁母的口中,竟然成為了救世的英雄?!
紀明夏當即道︰「兩位想要虞寧報答你們的生育之恩,至少——把情況說明清楚吧。親子鑒定拿不出來就算——,丁嘉霖的病例總是有的吧?」
紀明夏口齒清晰,問出的問題又快又清晰︰「說是得——絕癥,只有虞寧能救,那麼勞煩兩位能不能說清楚,——的是什麼病,癥狀如何,為什麼只有虞寧能救——丁嘉霖?」
丁嘉霖的情況,丁父丁母知曉,紀明夏和虞寧,也知曉。
中了詛咒的人,渾身腐爛發臭,本想來學校算計紀明夏和虞寧,結——反——被反噬,距離死亡更進一步。
這種病癥,完全超出了目前醫學研究領域,一旦對外公布,能直接上熱搜的水平。
丁家和葉家有錢,丁嘉霖這樣的病人,有醫院收容他都不錯——,不可能有適合的病例報告,拿出來給大眾看的。
紀明夏話音落下,不論是丁父還是丁母,半個字都無法回答。
他們面色鐵青盯著三番四次攪局的紀明夏,眼中浮現出森冷的殺機,丁父的手更是放到了身後,不知在做——麼小動作。
葉宸站在一旁,將丁父的小動作收入眼中,許久沒有出聲的他連忙道︰「丁嘉霖的病癥很古怪,目前全球僅此一例,血緣相近的親人可以提供一些幫助,丁伯伯丁伯母年紀大了,他們的身體條件不符合實驗標準。考慮到虞寧的年齡,目前他是最佳的實驗模擬人選……」
實驗,模擬……
這種詞語放在人體身上,近乎令人不寒——栗。
這是還沒確定治療方案,——把虞寧帶回去當小白鼠的意思?
大家原本就對丁父丁母不滿,听完葉宸的話後,看向他們的目光更是帶——幾分恐懼。
這——是多狠的——,才會找到被自己拋棄十幾年的孩子,一見面就——把他帶回去做人體實驗啊。
丁父更是當場色變,他站起來,剛想反駁,下一刻,他身旁的丁母卻比他更快一步。
「葉宸,多嘴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丁母森森地道。
她的臉色依舊是平靜的,聲音也沒什麼起伏,但下一瞬,高大魁梧的葉宸,卻像是被一道看不見的影子,猛地往前一推,身體以一種極其扭曲的姿勢,不受控制地撞到了門邊上。
對于正在門口圍觀的同學而言,他們只覺——眼前一花,甚至沒看清發生——麼事,不——一眨眼的時間,下一秒,葉宸就撞到了門邊上,連帶著宿舍的門都被葉宸撞——關上——!
紀明夏宿舍這扇門,在他來之前,原本是關閉著的。
自從紀明夏進入後,直接將宿舍門敞開,他在里頭和丁父丁母談判,同學們也躲在門外探頭探腦地圍觀。
此刻葉宸這麼一撞,門當場鎖上,外面探頭探腦的同學,只听「 」地一聲,猝不及防之下,鼻子都差點被突然關上的門撞到。
宿舍隔音效——不錯,此刻門被關上,大家不僅看不到里面發生——麼事,連半點動靜都听不到了。
所有人一驚,面面相覷︰「這是什麼情況?」
「葉宸是被人推——一下嗎?」
「不知道啊,誰推他的啊。」
「還能是誰,肯定是那對夫婦啊。」
「這……當場打人啊,這麼暴力?!」
「不會出事吧?」
大家說著說著,紛紛看向林乘和羅子軒︰「林乘,快開門啊。」
林乘和羅子軒也徹底懵了,趕緊模口袋找起鑰匙來。
「我沒帶鑰匙出來啊。」羅子軒急道。
「我帶了,奇怪,我帶鑰匙怎麼不見。」林乘——急道,「怎麼辦,——不……我們敲門問問?」
「問什麼啊,找生管啊!」
門外的同學亂成一團,與此同時,宿舍門內的情況遠比他們想象——更加危急。
紀明夏早就做好了這對夫婦不簡單的準備,所以刻意將門開——老大,和他們打嘴仗。
怎麼也沒想到,眾目睽睽之下,他們竟然敢當場動手,——且還拿葉宸開刀!
伴隨著門被關上,不僅攔住——門外同學的視線,更是連帶著室內光線都昏暗起來。
紀明夏眨了眨眼楮,看——四周,——中騰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原本熟悉的宿舍,在這一瞬間,像是驟然變幻成另一處場地,變——空曠而幽靜,四周每一個景象都變得陌生起來。
紀明夏脊背一涼,見葉宸撞到門後,身體一軟,整個人倒在了地上生死不知,他剛想走——去把人扶起來,下一秒,兩道駁雜的灰光從丁父和丁母身上散發而出。
這灰光似乎由無數駁雜的能量組成,紅的黑的黃的綠的,碾碎後齊聚在一起,猶如萬千密密麻麻的飛蟲傾巢——出,因為過于密集的緣故,肉眼看——去,就變成——灰色。
一股無法形容的惡臭也伴隨著灰光出現,若隱若現飄——出來,灰光就像是蟲潮一樣,一下子席卷整間宿舍,將虞寧和紀明夏籠罩。
眼前的視線完全被灰光遮擋,紀明夏一驚,下意識地感覺到了惡心和恐懼。
但奇怪的是,伴隨著灰光距離他越來越近,紀明夏不僅沒有後退一步,反——底隱隱騰升起了一股……親切的感覺?
好像他一抬手,這些光就能被他吸到體內,補充自己的身體能量。
紀明夏一怔,有些不受控制地伸出手,就在他的指尖即將踫到灰光的時候,忽然,他手中的戒指蠕動了起來。
原本呈環狀的戒指,像是從沉睡中蘇醒——來,——同液體一樣當場變幻形態,沿著紀明夏的指尖飛出。
在紀明夏即將踫到灰光的那一瞬間,戒指驟然攤開,化作猩紅的光芒,將紀明夏整個人籠罩在內。
紀明夏與灰光之間,忽然多出了戒指這道屏障,那股詭異的親切感,也瞬間消失不見。
紀明夏就像是大夢初醒一般,猛地從詭異的夢境中回——神,霎時清醒——來。
他怔——一下,隔——戒指的能量罩,紀明夏再看那密集的灰光,惡心與恐懼的感覺再次上涌,別說觸踫——,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想到自己剛剛差點踫上去,紀明夏連忙縮回手躲開,轉頭朝虞寧的方向望去。
這麼片刻時間,虞寧不知不覺中後退——好幾步,有意與紀明夏拉開距離。
此刻他正祭出神秘物品,與丁家夫婦交鋒。
丁嘉霖年紀輕輕,手握無數神秘物品,害了不少人,丁父丁母身為長輩,活了一把年紀,自然也不會是善茬。
他們夫妻一體,掌控神秘物品的能量多年,此刻兩人一同針對虞寧,局面近乎呈碾壓式攻擊。
灰光在空中化作兩條巨蟒,相互交纏在一起,所到之處,皆是昏暗。
巨蟒佇立于虞寧身前,四只蛇瞳死死盯著虞寧,蛇信子吞吐間,更是隨時可以張口將虞寧吞沒。
丁父見虞寧被困在巨蟒之間,怕是再無生路可逃,居高臨下地對他道︰「虞寧,實不相瞞,你和嘉霖,都是我們的孩子,只是嘉霖比你有天賦,我們在他身上付出了幾十年的——血,他不能就這樣死。
「我們從來沒有想過——為難你,只要你答應配合我們,幫助嘉霖治療,我們可以就此收手,不傷害你的朋友。」
丁父說——,有些厭惡地看——紀明夏一眼。
剛剛紀明夏對他的羞辱,他還深深記得,——是換作平時,早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了。
一旁的丁母也慢慢轉動眼珠,目光落在紀明夏身上。
對比丁父那鮮明的厭惡,丁母的目光則攜帶——幾分探究,似乎還有幾分疑慮。
見丁父丁母的注意力,齊齊落在紀明夏身上,被困在巨蟒之中的虞寧,低聲輕輕地笑——起來。
自從紀明夏出現後,虞寧一直站在他的身後,一句話都沒有說。
紀明夏火力全開,所有人的目光都焦距在了他的身上,不自覺將虞寧忽略。
包括丁父丁母,也全然不將虞寧放在眼里,早將他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
甚至對紀明夏都起——幾分研究的——思。
直到此刻,發現虞寧在這樣的境況下,竟然還格外輕松,兩人臉色微變,連忙將注意力收回來。
然而已經晚。
整間宿舍灰黑一片,被困在巨蟒之間的虞寧,更是身處于最黑暗的位置。
駁雜的能量將他裹挾,他的衣擺與發絲齊齊被吹亂。
身處于黑暗中的虞寧緩緩抬起頭。
他的臉上,半分血色皆無,臉色比平時要更加蒼白一些。
那雙原本黑色的眼楮,不知什麼時候變成——淺灰色,水銀一樣的色澤覆蓋在眼球之上。
四周的灰光與紅光倒映進他的瞳孔,站在黑暗之中的虞寧,宛——從地獄里爬出來的鬼魅。
「你們未免,也太小瞧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