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封偷溜到林歌的房間里。
「怎麼樣？！」
見顧封進來, 還躺在床上的林歌連忙坐了起來，急切地問道。
「什麼怎麼樣？」
剛關上門，轉過身的顧封迷惑地看著他。
林歌不正經地朝他翻了個白眼︰「你的弒師計劃啊！」
顧封腳步一頓︰「………………」
哦。
他差點忘了。
自己之——好像確實——麼一個計劃來著。
「喂！」
林歌狐疑地眯著眼瞅他︰「你該不會忘了吧？」
「咳咳！怎麼會？」顧封尷尬地低了——頭。
「——不是……他剛救了三師弟, ——不好下手嗎？」
林歌坐在床頭，手按著被子看——他, 感知到意外的皺了——眉, 問道︰「嗯？救了蘇悔？你們今天出什麼事了？」
顧封把山莊外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當然, 顧川行的身份，他暫時瞞了——來。
不管顧封多麼信任林歌，在加入燕王陣營後，師弟身份的微妙之處和師弟的動機，他還是能看出來幾分的。
反正，他現在就當做不知道，等找到適當的機會再和好友說好了。
听到有狼犬追殺顧封的師弟, 還就在山莊外大戰了一場，林歌也嚇了一跳︰「嘶！那麼莽！——之——也听說過他們，但是真沒想到他們竟然那麼明目張膽？！「
看了眼顧封的臉色, 林歌忙問︰「蘇悔沒事吧？」
顧封搖了搖頭︰「沒事。」
腦海中閃過自己背著三師弟時的畫面, 那幾近消失的心跳和呼吸讓顧封又重新組織了一——語言。
「不、是本來可能有事的，但師尊出手把他救回來了。」
就和之——陳墨沒打算搶顧封功勞一樣，顧封也沒想過抹殺陳墨的功勞。
蘇悔能活——來, 陳墨絕對居功至偉！
「哈？」林歌面色迷惑至極。
「他懂醫術？你之——不是說，他的醫術都是瞎編騙人的嗎？其實他連針都不會拿的嗎？」
被好友——個問題問倒了, 顧封面帶猶豫︰「——個……」
他也——些看不懂了。
之——的師尊從來不出手, 他們試探了好多次，都認定了他根本不會醫術。
但現在，居然破例出手救治了蘇悔。
而且, 那有別于如今大夫的詭異卻有奇效手法，讓他們都沒法再繼續說他不懂醫術——
哪是不懂啊！
分明是太懂了！
雖然場面是有點……
想起記憶里那被剖開的鮮紅，顧封瞳孔一縮，抿了——唇，咽了——口水，深呼吸了一。
放松放松！
趕緊忘記！
林歌模了模下巴，——索了半晌︰「——古怪哦！」
「——還用你說！」
等半天等到一句廢話的顧封沒好——地白了林歌一眼。
顧封沉默了一會兒，和好友說了句心里話︰「師尊撿到我，養大——，雖然好像是把——當做試毒的藥人，但到底是救命之恩，——不可能恩將仇報。但是……」
顧封嘆了口氣，其實他真的不在意自己受到的苦難，——個世界上比自己苦的人多得是，他好歹還活著，而那些人，卻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一閉眼就魂歸地府了。
所以，在看到師尊明明不會醫術，還到處瞎說，間接害死——數貧苦百姓的時候，顧封就坐不住了。
「——不能任由他利用醫仙谷的影響，欺騙天下人！」
只是，為天——人殺惡賊，是大義，但他——為受了恩情的徒弟，本不該做——種事的，所以，顧封原本是打算殺了師尊後，在師尊墓——自刎謝罪。
自古忠義兩難全，如果可以，顧封也不想在這兩者之間做選擇。
林歌挑眉看著他，提出一個說法︰「但現在似乎是你們誤會了，你們師尊他真的會醫術，那你們之——的那些……會不會、只是他想鍛煉你們？」
「而那些百姓是因為其他原因死的，並不是吃綠豆什麼吃死的，說不定其他人害死，嫁禍給醫仙的。話又說回來，那東西真的能吃死人嗎？——們天天吃，也沒問題啊。」反正林歌表示非常懷疑，他寧願陰謀論一番。
顧封暗自垂眸，沉默不語。
……是這樣嗎？
說起——個話題，林歌就興致勃勃道︰「——之——听天機閣的說書人講過，安朝的西邊兒有一個國家，他們那里就有一種功法，是需要那什麼毒蛇毒蟲的才能練成的！感覺和醫仙對你們的鍛煉方法很像！」
你當他傻啊？
顧封抬頭，面無表情地伸手指著自己，反駁道︰「那是蠱，——是人！」
「哎呀！差不多啦差不多啦！你都把自己當成藥人了，那現在降級成為蠱蟲，也沒什麼不可以嘛！」林歌非常無賴地揮著手。
顧封斜眼瞟他︰「…………」——
不一樣，不可以！
「蘇悔那邊——師尊看著，倒是你，看起來精神很好的樣子，身體沒事了？」見他話那麼多，顧封不由打量了林歌一眼。
林歌頓時苦了臉︰「你師尊真狠！臨走了還給——留了好幾個方子，那熬出的藥，苦得——感覺舌頭都不是我的了！」
「良藥苦口。」顧封——次卻是不站在他——邊。
林歌眸光一閃，問道︰「對了，顧封！你體質的事情，你師尊知道嗎？」
「他？……應該不……」
顧封剛想說「應該不知道」，忽然又戛然而止。
他忽然想到。
如果師尊的理論知識和今天的實操一樣強的話，那還真不好說。
于是，顧封謹慎地理了理——緒︰「——個秘密到目前為止，只有天機閣的人知道，他們的保密程度你是知道的……對了！」
說起天機閣。
顧封的臉色變得非常精彩，對林歌說︰「你知道嗎？天機閣主現在就在你們山莊里，你估計猜不到他現在是什麼身份。」
林歌不服——，非要試一試。
「誰說我猜不著？——非要猜給你看！」
他抓耳撓腮一番，擲地有聲地道︰「是不是偽裝成謀士進了山莊？」
在林歌的印象中，天機閣主肯定是那種塵外月兌俗客，笑看紅塵，非常有智慧的類型！
那麼，偽裝成謀士，豈不是很正常！
顧封一副「——就知道你會——麼想」的表情——
確實很正常。
但是，——個天機閣主，他不太正常。
「別猜了，就你——個思路，猜一百回也猜不著。」顧封扯了扯嘴角。
畢竟，誰能想到，對方放著好好的天機閣主不當，非要來萬林山莊當跑腿小廝呢？
但是，顧封又想到那個喜歡鑽花叢的天機閣暗樁，還——明明醫術超強卻非要裝不懂的師尊。
「………………」顧封忽然就悟了。
可能，——就是大佬們的怪癖吧！
「叩叩叩。」
「林公子？師兄？」
幾聲輕輕的敲門聲後，門外傳來顧川行儒雅——禮的問候聲。
林歌連忙道︰「請進。」
然後當著顧川行的面對顧封說︰「你瞧瞧你師弟，多麼——禮貌！你進——屋的時候，從來都不敲門！」
顧封額頭青筋一跳，還沒來得及回懟，顧川行就笑著維護師兄︰「師兄和林公子關系真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師兄才能進——的房門也不敲門？」
林歌更是嘖嘖道︰「顧封，你再瞧瞧！你——師弟多會說話！」
「…………」顧封斜覷，不說話。
要不是這人已經躺在床上了，他能馬上就能把——家伙給打到生活不能自理。
顧川行目光在兩人身上轉了一——，雖然不想承認，但其實他的內心——點羨慕——種說什麼都不用顧忌的友情。
顧封用眼刀刮了林歌一——，警告他少皮。
然後眼神愛護地看——師弟︰「川行，你怎麼來了？該不會是蘇悔那邊……」
「不是！」顧川行趕緊讓大師兄安心，「是師尊讓我過來的，要——提醒你早點睡，熬夜傷身。」
剛想說話的顧封噎了一——︰「…………」
不知道要做什麼表情。
在這莫名安靜的——氛——，林歌挪了——身子，在顧封身邊小聲說道︰「——不是挺關心你的嘛？」
顧封也很迷茫。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師尊突然就變得……有師父的感覺了。
「等——！」
林歌脊背一挺，坐直。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那個……真是醫仙讓你過來的？」
顧川行看著他突然嚴肅的神情，不明所以地點頭︰「是啊，怎麼了？」
「那完了！」林歌臉色一垮。
「啪！」
顧封也生——可戀地一巴掌拍到腦殼上，捂住臉。
「？？？怎麼了？」顧川行轉頭，一頭霧水地兩邊來回看。
師尊應該是好意吧？——
里面應該沒——什麼陷阱吧！
如果是陰謀詭計，他不應該看不出來啊？！
「沒什麼。」
平復了一——情緒，顧封給他解釋︰「就是……之——林莊主邀請師尊來給林歌看病的時候，師尊問我們認識嗎的時候，——說……不認識。」
「哦。」顧川行頓時明白了。
師兄明明說了兩人不認識，但師尊依舊知道他在林歌的房間里，說明師尊早就知道他和林歌的關系，只是之——沒拆穿，任由他在那睜眼說瞎話——
就很尷尬了啊！
顧川行同情地瞥了師兄一眼。
林歌突然雙掌一合，把師兄弟倆的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算是看出你們師尊是個什麼樣的人了！」
「他肯定早就知道你們在背後說他醫術垃圾，還到處騙人！但是，哪怕知道你想殺他，他也沒有任何反應。他就像世外謫仙一般，什麼都不說，也不解釋，就那樣一臉淡漠地負手站在那里，不動聲色地看著——們這些凡人的一舉一動。」
林歌語氣低沉幽晦地描述著那個畫面。
「嘶……我忽然感到寒毛聳立！」
林歌趕緊抱緊弱小的自己。
師兄弟倆看著林歌︰「…………」
也沒那麼可怕吧？
顧封發現好友好像說漏嘴了，試圖在師弟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那個、師弟，——並沒——……我就是……我就是……可能誤解了師尊。」
心亂如麻了的顧封抿唇，終于承認了自己差點犯下大錯。
如果師尊真的醫術非常高深的話，那自己可能真的誤解了之——那些百姓的死亡原因。
見師弟一直看著自己，顧封羞愧得臉上的沉穩都快維持不住了。
誰知——
一秒。
顧川行看著顧封，眼神奇異地道︰「真是沒想到，師兄竟然也曾經——麼想過，蘇悔還非常肯定地對——說，說你是絕對不會對師尊出手的，讓我行動的時候最好能瞞著你。」
顧封︰「？？？」
等等！
什麼叫「也」？！
「你和蘇悔……該不會……」
顧封瞪大了眼楮，難以置信。
顧川行微笑︰「不止我們兩個，魚兒也是我們這個聯盟的成員，只有大師兄因為看起來實在是不像願意弒師的那種人，所以我們都不敢和你說。」
顧封大為震驚︰！！！
他乖巧的師弟們都怎麼了？！
怎麼還——聯盟？
什麼聯盟？
弒師聯盟嗎？！
看起來像是在听天機閣說書一樣的林歌分外精神，眼珠子在兩人身上轉來轉去，感嘆道︰「醫仙實慘，四個徒弟，沒一個盼他好的！」
已經開始後悔的顧封︰他沒有！他不是！你別亂說啊！
「咦？——是什麼香味？」林歌鼻翼動了動，嗅到一抹花香，夾在苦澀的藥味中，很是醒目。
顧川行看到兩人都看著自己，也低頭看了眼自己。
沒發現什麼異常啊？
其實顧封也聞到了，他和顧川行離得更近，林歌都能聞到的，他當然也能聞到︰「你也見過天機閣的暗樁了？」——
萬林山莊上——，——哪個傻子會——緣——故去鑽帶刺的花叢？
還不是只有天機閣的哪個怪癖暗樁。
怎麼說？
一點都不驚訝了。
在听到自己的幾個師弟都有過弒師念頭的時候，顧封的心境忽然就得到了提升，哪怕發現師弟也和天機閣——所聯系也不驚訝了。
畢竟二師弟是太孫嘛，身份那麼特殊，很正常。
顧封心如止水。
「你們怎麼知道的，難不成你們也……啊！」——
時，顧川行驀然想到他準備出門的時候，低頭翻書的師尊對他說的話。
‘你也是。夜深露重，換了衣服就趕緊歇息吧，別在山莊里到處亂跑。’
別到處亂跑？
明明他之——哪兒也沒去，一直和燕王待在書房里長談，——個師尊是知道的。
既然如此，他又為什麼要提醒他不要到處亂跑？
細——極恐。
師尊該不會也知道他今晚和天機閣見過面了吧？！——
換顧川行尷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