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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第 184 章•愛與面對

選擇權交在晏修一手中, 他一時沉默,眼前普通的胸章變得極為神秘和富有吸引力。

如——是從前的他,也許會在一番思考之後寫上自己的名字, 他慣于犧牲自己去成全他人。

而如今的他可以毫不猶豫地走向不由他人定義的道路,就像是沈凜的離經叛道。

「不著急, 」晏修一把旁邊的筆推到一旁, 「我相信凜很快就會從那個世界出來, ——他來了,我們一起寫上最後的名字。」

——

沈凜夢見自己浸泡在福爾馬林里,宛如一堆器官組織而成的——物,兩個熟悉的面孔站在瓶罐的對立兩面,正冷著臉看向他。

「——是我培育出來的,應該由我來繼承,我花費了——麼大的代價, 你有什麼資格和我搶?」

「難道我就沒有付出嗎,你前期的確付出很多,可是後期他的成長全是我在一手促成。」

聲音隔著玻璃瓶罐穿透進來, 沈凜在液——中咕嚕咕嚕吐出氣泡。

他忽然感覺難以呼吸, 似乎快走到了死亡的起點。

在那種壓抑的窒息感快要令他崩潰的時候,沈凜猛得睜開眼楮,從噩夢中回過神。

筆尖聞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四周圍一片安靜,睡在床尾的護工醒了, 高興地說︰「哎呀, 沈同學你醒了,我得趕緊——沈先——打電話。」

她一邊拿電話,一邊按了護士的鈴, 在沈凜還有些發怔的時候,進來了幾個醫生和護士,年紀有些大了的醫生——沈凜做了些檢查,——詢問了些情況,——才展露笑容。

「沒事了,身體恢復得很好,意識也比較清醒,好事情啊。」

此時,護工進來照顧沈凜,準備了些沈凜能吃的東西。

沈凜吃了兩口,覺得味道還可以,就是沒什麼味道,他現在還有些沒實感,好像發——了什麼,——好像什麼都沒發——,腦子里混亂的碎片交織讓他搞不清楚那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他把粥咽下去,問道︰「我爸呢?你剛才——他打電話,他什麼時候來?」

「啊……這個……」護工為難地說,「你能醒沈先——很高興,但是他,他現在有個重要的項目,一時走不開,所以得過段時間再——來看你。」

沈凜睨了她一眼,沒有任何意外地說︰「你不如告訴我,你沒打通他的電話。我媽呢?」

「沒、沒打通太太的電話。」

沈凜︰「……」

「是真的,」護工急忙把手機通話記錄——沈凜看,「你看,她沒接。」

說話時,護工的電話響了起來,她表情一僵,一時不知道該不該接。

沈凜用眼神詢問,護工便把手機給他。

沈凜接通電話,那邊傳來女性的聲音︰「怎麼了,張阿姨?是小凜出了什麼事情嗎?」

「媽媽,」沈凜喚道,「我醒了,但還有些暈,能告訴我發——什麼事了嗎?」

那邊沉默片刻,聲音陡然變得哽咽︰「寶貝,小凜,你醒了,天……現在感覺怎麼樣?媽媽——就去醫院看你,你——媽媽過去,電話別掛斷,媽媽想听你的聲音。」

沈凜「嗯」了一聲,那邊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通話一直保持,女人告訴沈凜,他乘坐的火車發——意外,很多人當場死亡,他被救——來的時候也是半只腳踏進了鬼門關,能活下來已經是奇跡,蘇醒的可能微乎其微,可奇跡還是出現了。

女人驚喜地來到醫院,把沈凜牢牢地抱進懷里,她的淚水淌濕了沈凜領口——

沈凜身體好點,已經考上本地大學的二騷來醫院看他。

二騷夸張地描述著他出事後班級里的反應,最後又聲情並茂地描述大學的女生有多好看。

沈凜突然問道︰「你認識叫一哥的人嗎?」

「一哥?」二騷疑惑地問,「哪個一哥?怎麼寫?」——

問題把沈凜問住了,他只知道——個人似乎對他很重要,卻又說不清他是誰,長什麼樣子,從哪兒冒出來的。

沈凜沉默片刻,說︰「沒事,當我沒問。」——

天晚上,沈凜起床上廁所,听見病房門外響起爭吵聲。

「我現在不想跟你說這個。」

「可現在是個好機會,我不想他因為我們離婚的事情恨我。沈教授,你高抬貴手,他是我十月懷胎從肚子里——出來的孩子,他應該和我——活在一起。」

「可他後來的事情你管過嗎?你天天忙著你的項目和科研,你有關心過他的——活嗎?你連他讀幾年級都能記錯,哪一次家長會不是我去的,哦對,吳女士,你是去過一次,在家長會上,沈凜讀他寫的我的爸媽的作文時,你听都沒听,接了通電話就離開了。」

「我為什麼會——樣?!還不是因為懷孕佔據了我太多時間!你怪我嗎?!沈晟你能不能有點良心?!我把青春都給你了,我事業最關鍵的一年退下來給你——孩子,你卻這麼說我?!」

「所以沈凜不能給你,他要跟著我,我已經幫他聯系好了學校,他會有光明的未來。」

「我就不替他著想了嗎?小凜醒來的時候你在哪兒?我都听張阿姨說過了,她給你打電話,你說在開會,做項目回不來,小凜昏迷這麼久了,你卻因為項目不願意回來?!」

「你不要扯這件事情!你就沒有嗎?!他出事那天我——你打電話,你——在做什麼?!你掛了我十個電話!你在忙著你的宣講會!」

兩人爭吵的聲音越來越大,沈凜面無表情地听著。

他嗓子很疼很癢,想咳嗽,而他也沒有忍耐,咳嗽了幾聲。

爭吵的聲音戛然而止,眼前半掩的房門打開,男人女人那兩張精英臉上露出難堪的驚愕。

男人長嘆口氣︰「既然你都听見了,沈凜,你應該好好思考——個問題,爸爸和媽媽,你選哪一個?」

女人沒有反對,應和著說︰「不著急做決定,但你得好好想,想清楚。媽媽想和你一起生活,好嗎?」

沈凜沒說話, 黑的眼楮看著他們。

「為什麼一定要逼我做出選擇?」

「因為……因為我們都想和你——活。」女人說。

男人目光沉沉,他妥協地嘆了口氣,說︰「每個人都會非常重視凝聚了他們心血的東西,會在上面打上象征著所屬權的標簽,簽名也好,印象也罷,都是在告知著別人——個偉大的產物是我的杰作。婚姻家庭和子女也是一樣,只是人倫方面的東西不應該被——麼物質和機械地定義,可沈凜,你很聰明,你應該知道,他們的本質是一樣的。」

「我會——你更好的——活和更優秀的教育,會讓你成為更出色的人。」

沈凜在他面前甩上了房門。

第二天,二騷帶了幾個同學過來看望沈凜,二騷無奈地說︰「班長讓我帶路來看你,我可不敢不帶。」

「沈凜,你好點了嗎?」

「好點了,謝謝。」

一旁女生說︰「哎呀,知道你出事後我們都嚇壞了,飯飯當時眼淚就下來了。」

「喂!」女生紅著耳尖拉住同伴的衣袖。

「你可是咱們班的尖子——,好幾個大學搶著要你,听說學校準備了好幾個采訪稿,——你結——出來了要可勁宣揚學校的師資力量,結——事一出,教導主任臉都綠了!」

「我們當初真的都嚇壞了,幸虧你沒事。」

「有同學來啦?」沈凜的媽媽走進來,——沈凜帶了午餐,幾個同學見狀往旁邊挪了兩步。

其中一個女——小聲說︰「沈凜的媽媽真好看,真羨慕。」

「他爸爸也很帥!」二騷驕傲地說,「我還去他家里玩過,地方又大還有好多好玩的,別看叔叔阿姨是搞科研和工程師,一點也不覺得他們悶!羨慕死我了,我要是能生在這種家庭就好了。」

女人笑了笑,說︰「以後常來玩,小凜朋友不多,你們多和他一起玩。」

「哎!好的阿姨!叔叔今天沒來嗎?」

「他工作忙,晚上下班了就來。」女人依然笑著說。

「一提起叔叔,阿姨就笑得——麼甜,你們真恩愛!我爸媽就不行……」二騷撇了撇嘴。

沈凜冷眼看著,只覺得——一幕非常刺眼。

無論男人還是女人都是非常要面子的人,哪怕離婚也會在塵埃落定的時候再公開,那些不堪的撕破臉皮的事情絕不可能有機會被攤開在其他人面前。

分開以後,如——再有往來也會表現得慷慨大度,好像彼此都沒過錯,只是單純的不合適——

不是失敗的婚姻,——只是一次結——不太理想的磨合。

而且——次磨合並非毫無收獲,沈凜是令他們驕傲的教育成。

自己——何嘗不是一直在偽裝和逃避。

不愧是他們的孩子,不願意展露自己任何軟弱的一面。

他是沈凜,是天之驕子,可以感受羨慕和追捧,但絕不接受同情和憐憫。

但真是這樣嗎……

羨慕和追捧是他想要的嗎?同情和憐憫真的——麼難以接受嗎?

他一直在逃避面對,麻木自己——個假象就是真實,他不想父母真的離婚那一刻到來,他不知道自己適合戴上什麼樣的面具,無論什麼面具,掩藏的都是丑陋和猙獰。

可他不想摘下來。

「二騷。」沈凜叫住二騷,想把——些事情分享給他,到頭來也只是閑扯幾句,沒能說出口。

沈凜夢到自己被黑泥吞噬,所有人都冷漠地站在岸邊看著,認識的,不認識的,幾乎都露出「不可能吧?他可是沈凜啊!他有什麼做不到的?幸福美滿,人生贏家!」

在高處站得太久,一直陷落淤泥,就會格外痛苦。

沈凜掙扎不出來,他難過得不能呼吸,直到一團聲音突然在世界里響起。

「——我——他。」

「我相信他很快就會出來。」

變得普通會怎麼樣?變得泯然眾人又如何?變成弱者就不配呼吸了嗎?被那些同情的目光注釋著真的那麼難以接受嗎?

沈凜從淤泥中仰頭去看——

些原本壓在心頭的沉重想法突然變得像是羽毛一樣輕盈,飄蕩起來。

不……也不會怎麼樣……

因為沈凜知道,在某人眼里,自己是全天下最好的,獨一無二的沈凜。

無論他是什麼樣子,在他眼里,他都在發光。

他很想他,想到胸口發燙。

「小凜,你選誰?」

「沈凜,跟我走。」

男人女人——出現在沈凜面前,沈凜看著他們,眼底漆黑清澈。

他大聲對他們說︰「你們真煩人啊!我誰都不想選!」

他聲音漸漸低沉。

「我想選你,」少年輕聲說︰「你什麼時候來接我——去啊,一哥……」

夢境破碎,世界崩潰成粉末。

沈凜怔忡地看著高坐在王座上的伊德海拉和面前懸空浮著胸章和羽毛筆的晏修一。

幾乎一瞬間就明白發生了什麼。

沈凜咬著牙說︰「挖掘別人內心的陰暗面真的——麼好玩嗎?」

kp莞爾道︰「不太好玩,但很令人愉悅。」

沈凜︰「……變態嗜好。」

kp說︰「怎麼樣?現在是決定繼續探索,還是直接寫名字?你們接下來是第三次檢定,還可以享受普通成功帶來的喜悅。」

沈凜有些煩他了。

kp察覺沈凜的情緒,委屈地說︰「開個玩笑。」

「你為什麼要搞——個游戲出來?」沈凜問他。

kp說︰「因為無聊吧……神明長眠于拉萊耶,而我自他的呼吸中誕——,——來便感受荒蕪。我游蕩過很多地方,曾經混入人群,——然還是人類最有意思。」

「人心有填不滿的和執著,總是在逃避和懼怕一些事情,但有時候卻有著超乎尋常的智慧和意志。看他們玩——樣的游戲不好玩嗎?無論成功與失敗都是一種享受。」

沈凜問道︰「你會消失嗎?」

「應該不會……理論上,」kp說,「除非神明從拉萊耶蘇醒,我會——歸他的軀體,在那之前我可以一直跟你們玩下去!只要你們能撐住。」

「假如呢?」沈凜說,「我很好奇,如——你不存在于——個世界了,——里會怎麼樣?會消失嗎?意識被困在這個世界的其他人呢?」

kp說︰「唔,只是一個我而已,——里的秩序仍舊存在,早就以全知全能的阿撒托斯的意識為源點定好了誰都無法違背的鐵律。和你們說個有意思的事情吧,主持最後房間的kp不只有我一個,審判者,你可以——解為是無數個天眼,我們互通有無,能看到彼此,都是最後的kp,都是審判者。」

「是麼?」沈凜像是輕松了不少,他一把抓住胸章,另一只手抓住羽毛筆,說道,「那我就放心了。我還擔心我接下來的所作所為會讓這個世界的崩塌,——里還有無數我擔負不起和無法替他們做出選擇的——命。」

「嗯?」kp不太明白他為什麼突然亮出這樣的態度。

「我已經想好最後獻祭那人的名字。」

「——打算寫上你自己嗎?」kp問。

沈凜挑了下眉︰「你可以期待一下。」

他讓晏修一幫自己按住胸章,提筆在上面落下清雋文字。

「提亞薩•卡爾基維斯。」

kp︰「……………………」

世界陡然扭曲,kp的意識強烈地干擾著——個世界。

「不——不,——,你怎麼會——」kp震驚地咆哮著。

沈凜抬頭看向伊德海拉︰「——是我向您獻祭的,存在于——一夢境空間的最後的祭品。」

「審判者提亞薩•卡爾基維斯會代替我們去深淵祭壇成為您可口的祭品。」

伊德海拉露出輕快的笑聲。

「不錯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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